桑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兀自把书里对话背出来。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
她解释:“这是女主角雪穗形容男主角亮司的话。”
在斟酌的间隙,又若无其事道:“但她最后结局并不好。”
“可能亮司并不是真正的太阳,可她又太沉迷于白夜的假象了。”
陆之遥声音很冷淡,还有些蹙眉般的不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看这本书打发时间。”
对面叹了口气,没搭理她的推荐,话锋一转:“你应该不需要寒假作业了吧?我就不帮你带了。”
她想了想。
现在她复习完全可以针对自己薄弱点入手,笼统的假期作业反而是累赘。
她“嗯”了一声。
陆之遥没趣道:“我挂了。”
“嗯。”
收线后,她发条短信过去。
“祝你找到属于你的真正的太阳。”
***
屋里的大男生乖乖巧巧坐在床上等她。
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眼睛里一点好奇都没有。
纪亦有三好,帅气阳光听墙角。
她看他几眼,若无其事:“明天要早起,我先睡觉了。”
“好。”
他立刻按下遥控器,电视应声关闭。
她把发圈摘下来,任由头发在肩膀上散开,然后掀起被子钻进去。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
她听见旁边那张床也传出动静,酒店略硬的被套在翻动时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
她想起件事。
“纪亦,你晚上会说梦话吗?”
纪亦犹豫几秒,不太确定。
“我觉得应该不会。”
“那你要是说了,我把你不为人知的秘密给听见了怎么办?”她补充,“比如说……银行卡密码什么的。”
纪亦立刻坦白从宽:“我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
……
桑苑皱起眉:“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在强调不能说的秘密!”
这人老不按常理出牌,带走别人思路。
纪亦挠着头:“我就是突然想到,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了,就不算秘密了。你可以放心听。”
桑苑哭笑不得。
“我看电视剧,总有人说梦话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东西,导致分手离婚什么的。”
纪亦一愣,笑起来:“这个啊。”
他耸耸肩,毫不畏惧:“那是因为那个人本来就做了不好的事情,和梦话没关系吧。”
头头是道。
无法反驳。
桑苑呆若木鸡地看他一会儿:“睡觉吧。”
白天时体力耗尽,现在没过上太久她就陷入熟睡。
睡得很沉,连梦境都没有。
旁边那张床上的少年却久久不能入眠。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盯着她因为被子拉得太高,从被子口辛苦溢出来的几缕头发,舍不得闭上眼睛。
冰封的天气,架不住有颗火热的心。
***
第二天六点半桑苑就醒了过来。
纪亦不在房间里。
他周末虽然常常睡懒觉,但寒暑假一直都会早起跑步。
她忍不住想,这家伙什么时候起床的,到底是被生物钟叫醒的还是闹钟?
她一点声音都没察觉到,他动作太轻。
脑袋略微有点晕。
桌上水杯放着晾好的凉白开,水壶里的水倒是滚烫。
旁边字条写:兑成温水再喝。
她把水温兑成温热,喝了水,开始收拾自己。
十分钟后出来,本来准备给纪亦打个电话,不想对方却自己开门进了来。
现在时间太早,玄关灯没开,他高高瘦瘦杵在那儿,眸子灿然若星。
纪亦露出小白牙笑起来。
“我查了下,那上面高度超过三千米了,可能会起高原反应,所以我去医院买了点葡萄糖和预防高反的药。”
他把口袋放在桌上:“桑桑,你有不舒服吗?”
“没有。”桑苑摇头,“不过可能昨天玩的太过头,现在头有点晕。”
他立刻严肃起来,过来摸摸她脑袋。
“不是发烧。”
额头温度很正常。脸色也正常。
他询问:“要不要去找医生看看?”
“不用,”桑苑立刻拒绝,“我自己身体状况我还不知道?只是没什么力气,和运动会第二天一样。”
他还是不放心,十分认真:“如果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她在纪亦监督下喝了葡萄糖,也吃了预防药,心里生出点异样。
同龄不少男生都显得幼稚,纪亦同样有幼稚鬼的一面。
但她现在居然被他监护着,像个需要被大人关心的小朋友一样。
真是不可思议。
***
早餐店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普通食铺。
老板在店外辛苦煮着水,桑苑看了几眼:“还要用高压锅吗?”
纪亦刚好拿着筷子回来,闻言立刻在她后脑勺弹了个脑袋蹦。
“桑苑同学,这才玩了几天,你就把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他在对面坐下,端端正正的,摆着笑脸:“这里海拔太高,沸点低,不用高压锅根本煮不熟东西。”
桑苑摸摸被他轻轻弹了下的地方,嘟哝:“肯定是昨天滑雪时不小心摔傻了。”
原来如此。
纪亦立刻主动提出:“滑雪是我要求的,别怕,我肯定对你负责。”
“稀罕。”
她对他一本正经的胡话,特别无可奈何。
今天天气比不上昨天,略起了一层薄雾,潮湿冰冷,头上不知道是天空还是云层,灰蒙蒙一片。
她怀疑这样的天气上去顶峰,到底能不能看见所谓的日出。
缆车从滑雪场出发,往再上一千米的高度慢慢爬。
周围雾霭越来越浓厚,裹着缆车,压根看不到左右风景。
也就这种时候,纪亦才敢略微睁开一只眼睛。
“我们现在在云里。”他说。
坐飞机时,迅速无情地穿过云层的时候有。
可是坐着缆车,慢腾腾在云里移动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匪夷所思。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雾霭渐渐褪去,干净如洗的天空一点点从头顶展现。
晴空万里,颜色漂亮到不可思议,仿佛世间万物都剔透清澈。
从缆车下来,踩在实地上,桑苑还不可置信,一字一顿问:“我们脚下,滑雪场那里,是阴天,没错吧?”
“没错。”
纪亦横着手掌,一节节往上比划:“从低谷到阴天,再到现在天朗气清的最高峰,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