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辞轻轻叹了一口气。
冯源也没想到那盖世无双的老大竟然被人杀死了,他不抖了,因为已经忘记了害怕。他嗫嚅地低声唤他:“老大……”
然而他已经听不见了。
从郊外驾车出来的冯源还有些恍惚,他开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想起来,问:“回陶家店吗?”
“回我住的酒店。”邱辞开了导航给他,声音很轻。因为南星还枕在他的肩头上,一直没有说话。
直至过了很久,南星才从泥潭中再次爬了出来,睁开眼后沉默很久才开口说:“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怎么了?”
“像葛洪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为什么要让长空师兄也长生?就算当年他为了拉拢长空师兄,要他跟自己一起布下死阵,以他的狠心,难道不是找机会杀了他?”
但这几百年来,长空不但还活着,甚至知道葛洪夺舍了二十余人的事,也就是说,葛洪没有瞒着他自己夺舍后的身份,两人一直有联系,相安无事。
邱辞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长空已经死了,葛洪又不见踪迹,这个问题似乎无法解密。
南星叹了一口气,说:“线索又断了,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她一开始就将自己当做鱼饵,所以从未担心,只是邱辞……
邱辞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揽着她的手又揽得紧了些,说:“敌暗我明,我们万事小心些就好。”
“嗯。”南星稍稍挪了挪位置,枕得更舒服些,她要尽快恢复体力,好找到葛洪。
从长空被下的死咒中,她很明显感觉得出,葛洪的修为在她之上,并不容易对付。
关键是,如今他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长空死了。
坐在落地窗前的男子深深陷在沙发上,目光沉静地盯着酒店外的夜色。
男子闭上双眼,冰冷的心稍稍有了点温度,但他很快就计划起了另一件事。
南家还有人活着,她必须得死。她能杀死连他都杀不死的彭方元,那她是不是也能杀死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要尽快除掉南星,杀死这最后一个南家人。
想到这,男子笑了笑,不再去想长空的事。长生,本就是一件很寂寞的事。
到最后,都只会剩下他一个人。
一如当年,他也是一个人。
……
宋朝时的青楼,无数文人墨客自诩风流,常流连在此。也有些是特意来寻风流的,比如葛洪。
大多常来青楼的,都有个固定的相好。葛洪也有,但他很快就要厌倦这个舞姬了。妓子总是贪得无厌,你对她好一些,她就软磨硬泡要你为她赎身。
葛洪不是个长情的人,今晚过后,他就不会再留在这里。
“我有身孕了。”
妓子的一句话,让葛洪改变了主意。
他习惯性地算这还没出生的孩子的命途,越算,就越让他脸上生出光彩来。妓子见他高兴,觉得有望,娇软了声音说道:“这孩子确实是公子的,公子为奴家赎身吧,您让奴家做妾做奴,都好。”
葛洪朗声笑了起来,在她美艳的脸上捏了一把,说:“我怎么舍得让你做妾做奴,我娶你,给你名分。”
这份恩赐简直出乎妓子的意料之外,她以为葛洪跟以前的恩客一样,只是当她玩物,没想到他竟要娶她做妻。葛洪一表人才,又出手阔绰,没想到……她顿时大喜,这当真是母凭子贵了。
葛洪给她赎了身,还特地买了处宅子让她安心养胎。
等瓜熟蒂落,是个儿子。身体虚弱的妓子满心期待着日后的富裕生活,有丈夫,有儿子的她,真比那些姐妹们好太多了。
她正想着,产婆端来一碗汤药,说是葛洪命人熬制的安神汤,让她快点服用。
她心中感动,趁热喝下,就躺了回去。
不过半日,产婆匆匆过来找一直坐在院中凉亭的葛洪,焦急说:“夫人血崩,怕是不行了!”
葛洪放下酒杯,说:“把孩子抱过来。”
产婆没想到他冷淡得像个陌生人,一时闹不明白。可她拿人钱财,还是将刚出生的孩子抱了过来,暗想着孩子没满一个月就吹冷风,不会生出毛病来吧。葛洪接过孩子,看看这皱巴巴的小婴儿,笑了笑,这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希望,更是他最好的棋子。
“这是谢礼。”葛洪将一块金锭给她,说自己带孩子去别的房间。
产婆虽然心觉莫名,但看到金子,还是欢喜异常。她捧着金子瞧着,想起产妇还在房里,她急忙回去,只见满床的血,连被子都被血染红了,触目惊心。她忍着惊怕去探她鼻息,已然没了气。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准备去告诉那位公子。
然而到了外头院子,找了几间房,都不见那位公子和孩子,她顿觉蹊跷,忙拿出金子来看,怕是假的。
谁想这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掌全都变成了黑色。她吓得将金子扔在地上,但很快她的胳膊也成了黑色。直至蔓延至脖子,不知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
产婆瞪大了眼,她拼命张嘴想要呼吸,却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最后活活窒息死去。
抱着孩子的葛洪一路走到一座山下,慢慢往上走,走到途中,他将婴儿放了下来。俯身摸摸他的鼻尖,温声笑说:“你要好好长大,日后与我一起长生不老。”
说完,他就隐没在了山林中。
婴儿啼哭声响彻山林,化缘归来的寺庙方丈听见,寻声过来,看见了一个男婴,正在襁褓中,大声啼哭。
哭声惊得林鸟受惊,四处乱飞,拨得树叶簌簌落下。
正是傍晚,夕阳落山时,夜幕降临,大地开始昏暗了。
方丈怜爱地看着婴儿,说:“孩子,万物皆空,你就叫长空吧。”
……
第78章 最终卷(五)
黎远看见邱辞短信的时候, 已经是大晚上, 他起来的动作很轻, 但枕边人还是醒了。林曼打了个哈欠,微微睁开眼见他在穿衣服,像是要出去,也坐了起来, 揉着眼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有急事么?”
黎远偏身抱住她, 吻着她的额头将她压回被窝里, 给她拢好被子, 说:“阿辞回来了, 让我过去一会, 我很快就回来, 你睡吧,还早。”
“哦……”林曼困得不行, 听见他是去邱辞那, 就没担心了。等他一出门,她又很快睡着。
黎远坐上电梯下了十九楼, 敲了房门, 一会邱辞就开了门,他正要进去, 就被门里面的人伸手挡住,随后邱辞就出来了,还将房门带上。
见状, 黎远不由笑笑,问:“难道屋里有老虎?”
邱辞说:“南星在里面。”
黎远又意外了,邱辞立刻说:“回来得晚,酒店满房了。”
黎远叹道:“所以你为了避嫌就把我这个有老婆的人叫出来,陪你一起在这走廊吹风?”
邱辞笑了起来,说:“看破不说破。”他看看走廊,又听了听这走廊的动静,才敛了笑,说,“哥,这两天我和南星碰见了很多事,那些事的残酷已经超乎正常人的想象,之前拜托你查的录像的事,你也停下来吧,从今往后,我们的事,你和曼曼再也不要插手,彻底撇清关系,才……”
“你的‘我们’,不包括我和曼曼?”黎远脸上也没有了笑意,他的面目冷峻,肃穆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如果把我当做兄长,就不要说这种话。让曼曼知道你说的话,她也会很难过。”
邱辞摇摇头:“哥,这件事并不简单,一旦你被发现了,绝对会陷入危险之中。”
“那你和南星,为什么还要继续查?不及早脱身?”
“南星和我不一样,我们并不算是普通人,你和曼曼是,在那种人眼里,你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黎远平静地说:“不,在曼曼和我眼里,你和南星,是普通人,更是家人。”
邱辞微愣。
“如果你可以在我和曼曼有事的时候安安静静看着,那就继续劝我安安静静地看着你和南星吧。”黎远拍拍他的肩头,说,“不行对吧?”
邱辞当然做不到,所以没有再说,他不放心地说:“现在晚了,等明天天亮,我跟你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说说。”
“南星同意了吗?”
邱辞笑说:“就是南星让我说的,来酒店的路上,她说你们不会答应坐视不理的,所以让我找机会跟你们说说,好有所防范,不至于太被动。”
黎远微微点头,说:“南星是个好姑娘,有这样的弟妹,我也放心了。就是……太神秘了。算了,以后熟络,总归会说的。”
他说完又说:“你现在去哪?”
“回房里,沙发睡一晚。”
“嗯,那我回房了。”
“好。”邱辞目送他进了电梯,就回房间里去了。刚进去就听见卧室那传来翻转的声音,他立刻走到门口往里面看,见南星安稳地睡在床上,放下心来。
朝阳初升,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邱辞去了酒店用早餐的地方,黎远和林曼已经在那。他走过去说:“起这么早,有事要出去?”
“嗯。”黎远说,“刚才何总给了我电话,说录像带排查出了一些,但还剩一些,如果买那些东西的人全都吻合,会立刻让人送过来,让我辨认,大概今晚可以办好。”
这个消息来得很及时,邱辞说:“如果能知道是谁去买了那些东西,我们可以先得一手先机,不至于那么被动。”现在南星的处境实在有些危险,他很担心。如果可以,他倒宁愿酒店一直不要有空房,那就可以守着南星,让她安安稳稳地睡觉。
他正要跟黎远和林曼说这几天的事,就看见有个男子走进了餐饮部,他当即收住了话。
林曼见他神情略不对,往那一瞧,轻轻哼了一声。
能让她这么不开心的,也就只有黎康城了。
黎康城见到他们,朝他们走去。黎远客气又例行公事般朝他问了好,黎康城见还有一个位置,问:“这里有人吗?”
林曼偏身瞧他,说:“有,黎伯伯你去别的地方坐吧。”
黎远深深看她一眼,起身说:“多添一个位置就好。”
他招手叫了服务员多拿一张凳子过来,黎康城坐下说:“曼曼你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国?我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他们了。”
林曼说:“我也不知道,别说您了,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黎康城看见邱辞手上包扎着纱布,问:“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刮伤的。”
“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小心。”黎康城说着教,他的位置正对远处餐厅门口,在陆续进来的人里,看见了个姑娘,他说,“你们要等的人是南星小姐?”
邱辞微顿:“黎伯伯知道南星?”
黎康城微微笑说:“见过一次,当时她和曼曼在一起。”他看看手表,起身说,“我约了人见面,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