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停下之后,到处打听到处寻人的人多的去了,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即使是到了现在依旧有很多人锲而不舍,依旧想要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在这其中,去军营里头找人的又是最多。
就连李牧这里都曾经来过不少人,询问过他附近镇里村里被抓走的其他人的情况。甚至好些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地方的人,都抱着侥幸的心态跑来问他,
知道情况的李牧都尽量说了,但大多数名字他根本没有印象。
因为当时他们虽然是被一起抓走征兵的,但分派的地方却不一定在一起,有些人分派到南边,有的人在北边,一分散,中间隔着的距离都有半个大宁。
“那知道那个人查的是谁吗?”李牧问道。
如果是两年之前的事情,那已经是好久之前了。
秦老爷摇了摇头,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能够查到军营里头,也只是因为他曾经和军营里的人有过生意来往。
“不过,我想不管他查的是谁,应该都查到自己要的消息了。”秦老爷道。
原因很简单,因为李牧他们那个小队,甚至他们那个大队里面,百来个人,就只有李牧一个还活着回来了。
李牧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
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秦老爷拍了拍李牧的肩膀,“你也想开些,都这么多年的时间了,也许他的家人早就已经放弃了。”
李牧怔愣了片刻,才喃喃低语般念了一句‘是吗’。
站在半山腰的林间小道上,李牧抬眸朝四周看去,几年的时间,让他对附近的几座山已经十分的熟悉,就算他闭着眼也不会在这山里头走丢。
几年的时间,确实已经可以改变很多的事情。
如果齐鑫的家人真的有想找他,这么多年来,恐怕早就已经找来了。
也许他们已经凭自己的能力查到当初齐鑫的消息了,又或者真的就像秦老爷所说的那般,他们已经放弃了。
得知这消息,李牧也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失望。只是站在这还带着几分薄薄的雾气的林中,他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他仿佛一下又回到了当初还在营中,耳边都是马嘶战鼓,残阳血泊。
秦老爷又拍了拍李牧的肩膀,没再说话,上了山,留下李牧一个人在林间站着。
等李牧在上山的时候,金钱钱正站在院子里头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见李牧回来,他连忙又把李牧拉了过去,然后把自己刚刚说的那些有趣的事情,从头到尾再说了一遍。
石老板出事了。
昨天下午石老板突然急冲冲的被人叫下了山,众人都以为他是生意场上出了什么事情急需要他去处理,结果今天金钱钱那边就有人送来消息,说石老板被抄家了。
具体的情况,说是之前有一批从外面走私回来的货被查到了,那批货的数量不算小,又恰好撞在上头抓得十分严的这会儿,所以他便被当作了出头鸟。
石老板这边被查封被抄家,细查之下,才发现他的账目很有问题,他不光是在走私货物,而且还有漏税偷税的情况。
而且不光是石老板自己遭殃,连带着他身边与他走得较亲近的那些人,家里也都遭了殃。
那些个人跟在石老板的身边做事情,手脚本来就不见得干净,石老板这边被一锅端了之后,官府的人顺着这条线顺藤摸瓜,牵出了一大窝的人。
这会儿,那边乱作了一团。
002.
“我就说我自己的账目明明做的那么仔细,怎么可能出事!”说完了石老板那边的情况,金钱钱双手叉腰破口大骂。
之前他火急火燎的就回去处理那件事情,当时因为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细查,他只想着想办法把货捞出来,不然追查起来金家要倒大霉。
事后这件事石老板一把接了过去,说是他替他查,当时金钱钱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这么一看,倒是立刻就明了了缘由。
听了金钱钱的这消息,马毅也有几分不喜。
当初为了这件事情,他也有跑动。
之前确定马毅这边真的不是偷税漏税后,他才出手帮忙把货捞了出来,没想到结果却是帮了石老板那些人。
他平日里最厌恶的便是这样走私漏税的情况,现在发现自己竟还帮了忙,顿时便恶心得不行。
“说是被人举报了,具体是被谁举报了现在还不知道,反正那一窝都被端了。”金钱钱幸灾乐祸。
他对那石老板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那石老板明明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却总喜欢与他父亲称兄道弟,还喜欢以长辈的身份与他说话。
这些也就算了,他手脚还不怎么干净,又总是喜欢做一些囤货抬价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让他收敛锋芒,让他不要太过计较,他早就已经和这姓石的闹翻了。
石老板那边出了事情,立刻就让人送了消息给金钱钱。
“他那边出事情,找你干嘛?”马毅不是很高兴,“别和他扯不清,不然牵扯进去了谁都救不了你。”
金钱钱才不屑于掺合进去,“不过倒也挺可怜的,先皇查这事查的严,估摸着这一下他家里人也要跟着倒霉了。”
如果只是普通情况,金钱钱倒也不介意卖个人情把他的那些无关的家人捞出来,可这次动静很大,即使是他们金家,也未必能捞得出来人。
石老板一人得道全家鸡犬升天,要说他那家人真的有多无辜,恐怕也不尽然。
至少他偷税漏税那些钱,肯定是都花在自己人身上了,只是那些人罪不至死是肯定的。
但朝中本来就要拿人杀鸡儆猴,他自己撞上了,能怪得了谁?
“自作孽,不可活。”马毅摇了摇头,也不忘警告地瞪了一眼金钱钱。
后者讪讪一笑,倒也不心虚。
听着众人说着这些,李牧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手边搬包谷的允儿。
这个季节山里头的包谷刚好成熟,所以李牧上山的时候,顺道搬了几个新的包谷上来,准备煮甜糯包谷。
农家里自己种出来的包谷最是香糯,加点水,加点糖,直接煮,便香得要命。
包谷煮熟,拿根筷子穿进去,趁着热啃,那甜糯甜糯的包谷粒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好吃。
允儿仿佛没有听见旁边那些人的话,他正认真地蹲在地上,抱着个比自己手还大的包谷,小心得撕掉上面的包衣之后,把包谷的须一根根的清理了干净。
众人的心思沉浸在那石老板家最近发生的事情里,可有一个人却不是,这人自不用说就是郑老旁边的那年轻徒弟。
原本他和郑老是要在今天离开的,可是发现允儿在这里之后,两个人立刻就改变了行程。
那年轻徒弟昨夜整夜未睡,一夜都想着允儿的事情。
他本就因为之前的冒犯而忐忑不安,现在又听了那石老板的消息,顿时整个人腿都软了。
郑老看到旁边站着的人,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着,额上满是冷汗,他回头冷瞪了一眼他。
这人是他所有弟子当中入行最早,也是天赋最高的一个,以前在宫中的时候他还不觉得,他这一次带他出来办事情之后,他才发现这人的性格真的要不得。
嚣张跋扈,虚荣心极强,自以为事,他一路下来也曾提点过好几次,可这人根本就记不住,说了,也过两天就忘了。
之前这人收了石老板的贿,想要左右他选择贡品的事情,郑老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因为这人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跟在他的身边好几年了,对他也算恭敬,所以他也不好真的陷他于不义,才一直装作未知而已。
“师傅……”
见着允儿他们去厨房里面煮包谷了,那年轻人腿软地看着自己的师傅,投去求助的目光。
郑老站起身来,他冷冷看了一眼这人,拂袖转身离开。
“师傅,你救救我吧……”那年轻人快步上前,拽住了郑老的衣袖。
他真的已经怕得要死,他昨夜一夜未睡不说,整个人更是心惊胆战的连饭都吃不下。
以林允的身份,如果想要他死,甚至只需要勾勾手指。
而且他之前可是大不敬,如果林允生他的气,要把他和那石老板一样满门抄斩,他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听着这人带着哭音的话,郑老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跪在地上的人,一瞬之间,心里有些酸楚。
这人跟在他的身边都已经快有十年了,十年的时间,就算养条狗都有感情了,更何况这人还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学厨。
只是,这次的事情他真的无可奈何。
谁让这个人惹到的人是林允,是当今的皇帝,他不过就是个御厨总管,难不成他说的话林允还会听?
他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又何谈去保别人?
“做人莫要太嚣张,凡事留一分余地。”郑老只留下这一句话,便狠狠用力抽出了自己的衣袖,向着厨房而去。
那年轻人还想说些什么,此刻郑老已经进了厨房,他也只是嘴唇惨白地望着,断然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惊扰了在厨房当中洗包谷的林允。
厨房里,李牧站在允儿的身后,也挽起了袖子,正手把手的在教允儿洗包谷。
把所有的包谷洗干净以后,李牧把包谷放在了锅里,然后又加了一大勺糖进去,“熟了就可以吃了。”
允儿扒拉在灶边,伸长了脖子张望。
这么几年的时间下来,他什么东西都尝过都吃过了,吃的尝的,那也都是天下最好的。
可该怎么说呢,或许是好玩,或许是新鲜,或许是自己剥出来的包谷有意义,允儿现在咽着口水完全是一副馋猫样。
见允儿这样,一旁的金钱钱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期待起来。
几人站在厨房当中,陪着坐在朝堂前烧着火的仲修远煮包谷,听着郑老说这包谷的各种不同吃法。
那年轻徒弟在门外跪了许久之后,才踉跄着站了起来,忐忑不安的进了厨房,站在门口。
求他师傅无门,他便想着去求李牧,但进了厨房后,他还没找到李牧,就迎上了允儿那冰冷的双眼。
允儿被李牧放在身边,他这年纪,李牧的手刚好放在他的肩膀上,不高也不低。
李牧这会儿精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郑老身上,恨不得把郑老说的那各种花样的吃法拿支笔记下来。允儿乖乖地站在那里,任由李牧靠着他的身上。
只是这怎么看都这么温馨的一幕,因为允儿那双完全没有任何温度的眸,而变得令站在门口的人手脚冰凉。
要说这山里头,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没有什么新鲜的街市可逛,也没有什么好吃的零食。
可是这样众人围在一起说说话,煮个包谷,也挺有意思。
小半个时辰后,包谷熟了,李牧一开锅,还没来得及从那散发着包谷香气的雾气中看清楚东西,旁边这一群人已经拿着筷子排起了队。
就等着李牧把包谷弄出来,然后自己选个大的用筷子穿上。
见到那一群摩拳擦掌的人,李牧默默的抽了根筷子握在手中,然后这才拿了盆子,把那包谷弄的出来。
包谷一出锅,还没来得及端到桌上,众人就已经一哄而上。
李牧手快,抢到了两个大的,可等他正准备去抢第三个的时候,盆子里已经只剩下几个小的。
而等在门口的那年轻徒弟进来看的时候,盆子里已经只剩下个又短又小又丑没几棵包谷粒的。
抢完了包谷,众人出了门,去了院子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