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受荒年的影响,大家都食不果腹的,被这一征令弄得纷纷反起来。
先帝便是其中一个,那时他还不是后头的名字,只说自己姓刘,大家就刘大哥刘大哥的喊起来。
宋安在先帝的麾下,起初是军师,后逐渐显现军事天赋,成了一员大将。
先帝的确是个能人,不过短短三四年时间,就将江东一带尽收囊中。他在称王贺宴上,开心的多喝了两口酒。祸从口出他说了一个大秘密。
他喝的神志不清,搂着同样喝的有些蒙圈的宋贤说了年轻时的奇遇。
先帝的家乡在北方,那里天寒地冻,水稻一年只能种一次,若是没种成,这一年就都没有收成。能不能有口饭吃,全看老天爷的脸色。可惜,老天爷喜开玩笑,那几年颗粒无收,老家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就连他也收拾起家中值钱的东西往南边跑,那里温暖如春,一定有立足之地。
行至雍州,他身上的粮食所剩无几。他躲雨进了一件破庙,庙里有个年轻人是个跛子,看着脸颊消瘦,时日不多。
他掰开一个饼子,就着雨水往嘴里塞。一旁的跛子口水吞咽声大的在破庙里回响。先帝不是个心善之人,可那天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的分了半块饼子给跛子,从而得知了跛子的身世。
那个跛子是前魏的遗存,世世代代生活在刘家村里,他们村子遭了灾。先是有人饿死,随后爆发了疫病,能跑出来的只剩一两个,而他也因多日没食东西,变得异常虚弱。
半块饼子能救活一人么?答案显然是不行的,那个跛子没挨过后半夜,一命呜呼。死前他与先帝说过家乡有一印章,他可取了卖钱全当是报了半块饼子的恩。
先帝听过也就哈哈一笑罢,如今是什么世道,谁有力气跑去旁人的家乡一看?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谁曾想后头还真用上了,不仅用上他还按着那跛子所说仿了块印章,坐实了自己前朝血脉的身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安一身酒气被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看着身边醉的神志不清的先帝,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率先派人去跛子的家乡取回了族谱和印章。他是秀才出身,看太多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先帝是个多疑之人,难免事成后不会对部下下手,他拿着这玩意儿就当护身符了。
这东西放在宋安手上,一待就是十多年。先帝登基,他跟着成为了武国公。原先的附身符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先帝明白自己的身份,这些年也回跛子的家乡查找过一番,不过那已成荒村,东西不复存在。
宋安心里焦急起来,他不知先帝是否已经查到些蛛丝马迹。又或许仍会继续查下去,万一他真查出什么东西来,武国公府将遭遇的便是灭顶之灾。
他也想过把东西毁去,可若先帝真的查到他的头上,这玩意指不定能有谈判的价值。他握着印章是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到秦溯出事。
宋安对于秦溯是欣赏的,他的许多谋略确能安抚百姓,巩固大魏根基。但年轻人都是急于展现自己,方式未免激进了些。
他找来秦溯,将印章的事同他说了。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他帮秦溯留在京城,但官位定是保不住的,而且将来先帝查出异样,他会与武国公府共同覆灭。
二是带着东西回西南,将秘密永远掩盖起来。这样说不定能保武国公府一命,也就是能保宋芳华和秦菡一命。
很显然,秦溯选择了后者。他要保护宋芳华与秦菡,将秘密带走远离京城,尘封在泥土里,以他的仕途换家人的安全。
为了让外人坚信,他与宋安交恶。关于秦溯触犯宋安利益,二人势同水火的流言传出。
但事实上,他们二人间的书信往来直到宋安过世才停止,最后一封信上写着,让秦溯永生永世都不要返京。
秦蓁手抖,信笺落在地上。她原以为她是被卷进朝堂风波的,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她早就置于风暴之中,甚至风波因她而起。
秦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带着秘密的秦蓁会回到京城,有朝一日这个秘密会重见天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最近超勤奋有木有!
☆、庄贵妃
信笺上的小字诉说着当年的故事, 秦蓁的手不由的颤抖。爹爹为了一家的安全, 带着秘密远赴西南,却又被她无意间带回来,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会是先帝知道了爹爹拿着印章,所以灭的口么?”秦蓁说出自己的猜测,若真是如此,她帮瑞王夺得天下,岂不是帮了仇人的孩子?
谢梓安将信笺一封封烧掉, 将纸灰洒在门外,被一阵夜风吹散。
“我倒不这么认为,”谢梓安把门关好,握住秦蓁颤抖的手,“若是先帝所为,他不会让你回京。”
“西南偏僻,说白了天高皇帝远,死一两个人的, 用点权用点钱指不定就盖过去了。”谢梓安解释道:“可京城不一样,这里势力复杂,哪怕是圣上也不能保证只手遮天。”他想起朝堂上越国公的嘴脸,那人不就是想左右圣上想法之人?
“他们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定会怀疑东西在你或岳母身上。他们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岳父的事情闹得太大,要是你们再出事,惊动起武国公府, 就不是钱权可以解决的了。”
秦蓁忆起幼时,爹爹死去后,除开家中失窃闹过一次,确实没再来过外人。到武国公府后更是从没有与爹爹之死相关的人出现过,似乎他们在忌惮,忌惮她背后的武国公府!
“我想先帝是不知印章被老武国公取走的。”谢梓安说出他的结论,“可为什么会有旁人知道这个秘密?”
手镯完好无缺,里面的东西自封存起十多年才再见着太阳。宋安和秦溯定是不会与他人说起,那这个秘密还会有谁知?
“吐火罗语!”两人异口同声,双方的眸中是彼此坚定的眼神。
秦蓁站起,看着信笺的原件。“信是被特殊缩放过得,为的是小而便利。用的是吐火罗语,防的是意外失窃秘密被他人所知。可无论是我爹还是外祖父都不会吐火罗语,只有依米的爹,我外祖父救过他,他是可信任之人。”
“他们两人表面交恶,信笺只能靠人传递,依米的爹爹是龟兹商人,往来于东西间不会被怀疑。”秦蓁想起外祖母曾经说过的关于依米爹爹的故事。
那是个重情义的人,为了报答外祖父的恩情,年年都会从关外赶来京城,就为了见外祖父一面送上点特产玉石。
从外祖父角度看来,这是不二人选。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依米会被蹉跎在武国公府里。秦蓁看着信笺上的字迹,清晰刚劲,不难看出主人应是个刚正不阿之人。
但再重情之人,看见自己心爱的幼女入府两年回到家乡确是累累白骨时,还会挂记着害死自己女儿的恩人一家么?
谁都不是冷血无情的石头,血浓于水。就算是秦蓁也难保证遇见同样的事,会以德报怨。
所有的事就像一个接一个的环,外祖父不拿印章,爹爹不去西南,依米不郁郁而终,自己不回京,少了任何一环,这个秘密都会是永远的秘密。
秦蓁将依米的事同谢梓安说了,她窝在他的怀中,觉着身上有些发冷。“梓安,以往我是不信命的,如今看来一切都像着武国公府自己的报应。可为何报应要落在爹爹头上呢?”
谢梓安同样被秘密震撼着,他想的更远更深,谁会想得到这个秘密?那必是想撼动皇室根基之人,他脑中似乎有些许线索游动,但如同天上的云,飘飘荡荡的没个实在。
“陶陶,你还要继续查下去么?”谢梓安摆弄着她白皙细腻的手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