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宝珠公主想起这点,还很是不快,“皇后娘娘也是李家人,是她姑母,还有,听说皇后娘娘想把她嫁给太子,让她做下一个皇后娘娘!”
第057章
宫廷中的事情, 向来是宝珠公主说给程祈宁听,从未有人对程祈宁提起过有关当今皇后的事情。
在听闻了宝珠公主说如今的皇后娘娘想让李棠如嫁给太子之后,程祈宁只轻轻皱了皱眉。
宝珠公主见状, 欢喜地摇了摇程祈宁的手:“念念你也不喜欢她对吧。”
程祈宁颔首:“不喜欢的确是不喜欢。”
只是她皱眉不止是为了这个。
李家作为皇后娘娘的娘家, 在韶京风头正盛,不然李棠如在宫中也不敢这么有底气地找当今大楚皇帝最疼爱的公主宝珠的麻烦, 只是这皇后娘娘想让李棠如嫁给太子, 她就不怕李家的风头盛过了头,引起皇帝的忌惮吗?
大楚皇帝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看他即位之后的一些手段便能知晓,而今京中有公侯之位的人鲜少有在宫中担任要职的, 那些位极人臣之士大多都是草芥出身,可见大楚皇帝对那些世官世禄的家族的防备, 皇后娘娘这样……就不怕自己惹怒了龙颜?
若是个与她们家完全无关的家族, 程祈宁也不会想这么多, 偏偏李家与程家是世交, 日后若是李家出了事,必会累及程家。
再看一眼尚在欢喜的宝珠公主,程祈宁便知道宝珠公主从未考虑过这件事,倒是压住了心头担忧没有对宝珠公主提起,弯唇陪着宝珠公主笑着。
她知道, 若在宝珠面前说她父皇疑心重,约莫宝珠是不会信的。
……
十日之后,祝氏依照着信上所言, 在未时出门,到了东市的一处茶楼与写信的人会面。
东市不似西市,是只有达官贵人能来的去处,这里更多的是韶京的寻常百姓,韶京的百姓白日劳作,夜晚便来东市这边娱乐。
茶楼既在东市,免不了处在一片人声喧嚣的环境里头,祝氏向来喜净,听见了外头的人声丝竹声就觉得自个儿的头痛欲裂。
她这趟出来,只带了一个丫鬟,到了雅间的木门外面,便让小丫鬟停住在外头守着,自己推门而入。
雅间里面立着一张黄梨木四弯腿的圆桌,有一个穿戴秾艳的女人正在圆桌后面端正着身姿坐着。
祝氏想着这大概就是给她写信的婉才人,步履缓缓地走上前,福了福身子:“妾身给娘娘问安了。”
婉才人抬起眼来,看清了祝氏的容颜,偏了偏头:“可是东宁侯府的大房夫人?”
“是妾身。”
祝氏说完之后,婉才人点了点头:“夫人尽管坐下来便是。”
皇后娘娘告诉她这祝氏与她小叔子程子添私通,婉才人还以为这祝氏得是怎样的仙姿玉容,才能引得向来被人称赞品行高洁的程子添跪倒在她的裙下。
却不想今日一见,这祝氏虽说面容能瞧出几分清秀,可惜就可惜在年岁已长,脸上已经显露出了老态。
也不知程子添是怎么被这样一个已近老去的女人迷住了,还做出了悖论之事。
婉才人始终端着个架子,脸上也不笑,她抱起了面前的茶盏,姿势极其优雅地轻轻啜了一小口,又缓缓放下茶盏看向了祝氏:“夫人此番愿意过来,本宫很是心喜。”
祝氏淡淡笑了,笑容里有几分别扭与无奈,若不是她与程子添的事情被婉才人知道了,她才不愿意如约而来,面前的这位娘娘是如意了高兴了,她这心里却像是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
“娘娘只说请妾身到这里来,是为了让妾身帮娘娘做什么吧。”祝氏掩在宽广的袖子下的手不住地摩挲着一串佛珠,心绪十分不宁。
婉才人抬眸,这番脸上才第一次出现了笑意:“夫人既有良人,想来也想为自己的良人分忧解难。”
被婉才人调侃,祝氏的薄面烫得不行,头垂得低低的。
婉才人只在心里嗤笑了几句,亏皇后娘娘告诉她这祝氏是个把礼数看得比命更重要的女人,以她看来,祝氏会在自己的丈夫死后,与小叔子私通,算什么注重礼法?
实在虚伪。
婉才人心里鄙夷,却知道自己的事情需要祝氏的帮助,还是在继续同祝氏说话:“本宫想让你帮我做的事,做好了,不仅能让本宫把你的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提起,也能让你的良人高兴。”
祝氏愣住,看着一本正经的婉才人,不懂婉才人到底想让她做些什么。
婉才人定定地看着祝氏:“程家五爷不是一直都盯着侯爷的位子吗?”
她大笑:“夫人,你若是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
回到侯府之后,祝氏并未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到小佛堂去了。
夜色正浓,祝氏又没有掌灯,却也没有因为看不清楚周围的事物而放慢步子,反而越走越快,呼吸急促。
程子添正在佛堂里等着她。
看见祝氏踏进佛堂,程子添赶紧迎上前:“如何,那人让你做些什么?”
祝氏的眼中还满是惊惶,若说之前珠玑郡主只是想让赵氏过得不痛快,这婉才人却是想让二房一家都覆灭!
这让的想法实在是吓到祝氏了!
当初程子颐把婉才人的画像画得丑了一些这件事祝氏也知道,可是祝氏觉得这婉才人最后不还是得到了一阵子皇上的宠幸,程子颐把她的画像画丑了些,也根本没有拦住她的大好前程,她为何会对程子颐有着这么大的恨意?
程子添见祝氏只是在轻轻地颤抖着身子,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眸子眯了眯,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不安:“她让你做的事情,对你我不利?”
祝氏摇了摇头,这时候带着泪开口:“她让我杀人……”
程子添微微愣住:“杀人?”
“杀谁?”惊骇之后,程子添又问。
“二房一家。”祝氏的眼中全是泪水,“我的身上已经背了太多的罪孽了,我不想再这么走下去了。”
会让自己陷入这些麻烦,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禁不住诱惑,受不住自己丈夫的毒打禁不住程子添的温柔,落入了与程子添的情网,一步错步步错,才走到了现在这种无法回头的局面……
程子添惯常笑着的那张脸现在冷了下来,凝视着祝氏:“你是想将你我二人的情意舍弃得一干二净吗!”
祝氏慌忙摇头:“我从未后悔过这个。”
她宁愿后悔自己生得太早,没能清清白白、正正当当地嫁给程子添,而是嫁给了太过暴戾的程子舟,也从未后悔过与程子添走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她当真是爱着面前这个容貌昳丽的男人。
“所以我们不能回头了。”程子添的语气温柔而恳切。
在知道了写信的人是婉才人之后,程子添便觉得婉才人的条件可能是要对付他二哥,现在听祝氏一说,果然是这样。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婉才人居然厌恶他大哥厌恶到了这种程度,居然想让他大哥一家都覆灭。
果然宫里头的人惯是心狠手辣。
连他都做不到这点。
看着祝氏的神情中还带着忧郁与挣扎,程子添抿了抿唇:“你在怕什么?当初我大哥你不都……”
祝氏的身子猛地一哆嗦,这事至今是让她寝食难安的一个噩梦,慌忙吼道:“你休要再提起这事。”
程子添见祝氏神色不对,赶快承诺道:“我不会再提了。”
他牵住了祝氏的手:“你莫要怕,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当初我能护住你,现在也还是能护住你。婉才人说的事,手段听起来虽然可怖了些,但是结果于你我来讲都是好事,你等静下心来想想,便知道这件事可以做的。”
祝氏虽说性子软弱了些,但是对他却是死心塌地,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倒是也细致可靠,不必担心出了什么样的纰漏。
祝氏的手在哆嗦着,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里十分不安,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做的太大,会连带着她所有的秘密都瞒不住了。
祝氏抱住了程子添的腰,将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婉才人不过是一个被打进了冷宫的妃嫔,她能有什么本事?她就只是拿着我们的事情来要挟,让我们给她做事,最后能落着最大的好处的也只是她而已。你说我们能不能不要帮她做这件事,你想个办法,除了她吧!”
程子添笑笑,扶住了祝氏的身子,凝视着她那含着泪的双眼:“这你就说错了。”
祝氏不解。
程子添抬手将祝氏头上带着的银钗正了正:“一来,婉才人所说的事情对你我有利,为何不做?二来,婉才人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嫔,身后若是无人,她岂能出宫来与你相见,又怎能将信送到你的手上。她能做这些事,必然是身后有人为她撑腰,想害我二哥一家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祝氏呆愣了许久:“那你说,婉才人身后的人会是谁?”
程子添笑笑:“现在虽然不清楚,但是我想,等着我们与她交往更深之后,自然会知道是谁为她撑腰。”
又想到了什么,程子添神情肃了肃:“这次做这些事,你可莫要再心软了。”
软弱是祝氏最大的毛病,也是他唯一担心的事情。
成大事者,怎能这样?
……
等到了程子添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的时候,看见了方氏的屋里还掌着灯。
他本想今晚去书房歇下,看见了方氏的屋里还亮堂着,倒是皱了皱眉,然后走了进去。
方氏侧躺在美人榻上,看见了程子添见来了,欣喜撑起了身子,还没下榻,就被程子添拦住:“你既然体弱,便好好在榻上歇会儿,不必按着礼数出来迎我,在我这儿,以你为大。”
方氏的心头软了软,却是看着程子添前襟上微微的濡湿,细眉轻轻皱了皱,手指顺着盘扣往那块被因为濡湿而颜色显得深了许多的地方走。
程子添垂头,顺着方氏的视线往自己的胸前看了看,看见了那块微湿的布料,想着祝氏在他怀里哭的情形,心头一跳,立刻拉住了方氏的手:“今晚在外应承,喝了点薄酒,弄到了身上些,你莫要恼我。”
方氏放下心来,跟着抿唇笑了:“老爷在外交际,妾身自然不会干涉。”
又想到了什么,方氏不放心地垂下眼睑,柔声说道:“只要老爷交际的时候不去那些花天酒地的去处,妾身自然是不会恼的。”
在方氏的眼里,自己嫁的夫君实在是个难得的良人,她的身子不好,一早就想要给程子添纳个小妾,可是程子添却一直等到了她生下长子程祈峰,才纳了一房小妾,这小妾在生了一女之后便去了,后来程子添再也没往后院纳人。
他知道她身子病弱,受不了人多最不喜欢热闹,能有这么会为她考虑的夫君,方氏觉得是自己的缘分。
只是有时候在庆幸之后,方氏的心里就不免感觉到愧疚,依着她的身子状况,断然会比程子添先走许多年,她既希望在她走了之后程子添的心里还是只装着她不要再娶旁人,可是又希望着程子添身边能够有个能知暖知热的陪着他,也好过他余生一人寂寞。
想到这里心头难免酸涩,方氏的心头沉重,说完之后又叹了一口气:“罢了,若是老爷当真喜欢上了新人,就喜欢吧。”
程子添笑着去蹭了蹭方氏挺翘的鼻梁:“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最喜欢的永远只是你。”
能娶到方氏,是他这辈子最意外的事情,他只是庶出,方氏却是正正经经的首辅家的嫡出姑娘,若论身份,他怎么说都配不上方氏。
后来方氏嫁给他,他为了方氏的病也找了不少大夫,总算是将她调养得好了些,这么多年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字啊后宅,方氏都帮了他许多,于他而言,方氏是这一生最贵重的宝物。
至于祝氏,最初不过是想借她的手,杀了碍着他路的大哥,后来在他大哥死后,留着祝氏似乎也还有用,于是他便继续同祝氏周旋,不过未曾付出过本分真心,只不过是在逢场作戏。
方氏的身子却忽然愣住。
她忽而低头,猛地抱住了程子添。
紧接着眼里渐渐涌上了泪意。
脂粉气,程子添的身上有脂粉气!
程子添刚刚在点着她的鼻尖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他指尖的脂粉气,现在扑到了程子添的怀里之后,更是能将这股脂粉气闻得清清楚楚。
方氏的性子从来都是十分敏感又聪慧,虽然她不晓得这股子脂粉气是谁带给程子添的,但是却很确定自己之前有闻过这种香气。
但是在哪儿闻到的,在谁身上闻到的,却是想不起来了,她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平时给程子添管着这小小的后院,要见的人也还是不少,现在当真是想不起来谁的身上会有这种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