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目光幽深地望着她没有说话,过了片刻,突然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拼尽一切,换她平安,值得。
狼狈的模样,配上那抹无所畏惧的笑容,竟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他还是容修,是那个骄傲的男人。
就算面临毁容,他也从容淡定,只要他的软肋安然无恙。
“回去吧。”容修说完转身走进治疗室。
知道了她在他隔壁,那么近的距离,他觉得现在让他做什么都无所谓。他也想早点修复身体的伤,否则他不敢见她。
等他再恢复一点,只要身上的伤不那么可怕了,他就去找她。
不然她一定会哭,不管她装得再冷漠,她还是他的女孩,那个善良却倔强的女孩。
她伤,他会痛。
反过来,她也会痛,他坚信这点。
所以就算再多人想阻止他们在一起,他也不会放手,因为他们属于彼此,他从未怀疑过。
夏念兮挪不脚,就算容修已经走进去了,治疗室门口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走不开。
就那么站着,心里思绪繁杂,却找不到一个头绪。
明明是容修救了她,为什么要让她误以为是乔安城?
程诺为什么也要瞒着她,不让她见到容修?
夏念兮一直站到容修出来。
容许脸色苍白,嘴唇也惨白发青,一踏出门口,看到夏念兮站在门口,他愣住了。
他从没猜错一次,又感动又心疼。
“你在等我?”走上前,他眼里闪着耀眼的光芒,想要伸手抱住夏念兮。
他迫不及待想抱抱她,就算这会让他浑身痛也在所不惜。
“走吧。”
夏念兮往前走,容修的双手停在空中。
他宠溺地看着她一脸纠结,没说话,跟了上去。
夏念兮的确不是故意躲开容修,她内心两个小人已经打了很久架!
要不要等他,要不要照顾他,两人明明应该彻底分开,不要有任何纠葛。
不知道自己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可是让她独自离开,她实在做不到。
他浑身的烧伤,全是因为她。
不管因为什么,她都要负责,夏念兮就这样不停地这样给自己找借口,甚至不去考证一下他的伤是不是真的因为她。
走到容修病房前,夏念兮推开门,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进去吧。”
“你不进来吗?”
容修伸手拉住她的手,夏念兮刚要挣开,就看到他手腕的红肿,顿时什么力气都没了。
被容修拉进病房里,容修让她坐在病床边,“待了那么久,累了吧。”
他动作缓慢却不带一丝拖拉,还是原来的容修,夏念兮从他一转身,目光就跟着他走。
就算生病,杀伐决断的商人气魄分号不见。
等容修倒了一杯橙汁转过身,夏念兮急忙挪开视线。
“喝点东西。”
想说自己不渴,但是看到颜色鲜艳的橙汁,浓浓的水果香味和酸甜的味道萦绕鼻间,最后还是没出息的接过,低头小口喝橙汁。
容修从柜子里拿过一个盒子,正面对着夏念兮,关切地开口,“都哪里烫伤了?”
“啊?”
“傻了?给我看看,都哪里烫伤了。”容修的声音很从容,就像是说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自然的让人不知道怎么拒绝。
夏念兮握紧杯子,眉头蹙起来。
他们离婚了,他到底有没有自觉?
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地要看她的烫伤?
连乔安城照顾了她这么久,每次还都很绅士地让程诺帮她涂药膏。
容修像是没看到她眼里的不悦,从容地伸手把她的头发勾起,靠近说:“背上我看到一点,还有哪里?这是很好的烫伤药膏,涂点没事。”
夏念兮急忙后退,却被容修握住手腕,“躲什么?这里又没别人。”
你不就是别人,放开我!
夏念兮怒瞪他,一杯果汁就想让她赔了自己?做梦!
就要起身离开,容修却一用力,夏念兮身体一踉跄,跌坐在容修怀里。
容修痛得脸一瞬煞白,却没说什么。
“你的伤!”夏念兮紧张地要起来,容修一只手搂住她的腰,隐忍着开口,“别动,我就看看你的伤。”
这下夏念兮真不敢动了,她怕挣扎让容修的伤更重,“你放开我,坐床上。”
容修淡漠地开口,“没事。”
伸手拉开夏念兮的短袖领口,因为是他的衣服,穿在夏念兮身上就像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两边领口完全可以拉到肩膀,变成横肩短袖。
把领口拉到肩膀以下,把她的头发别到另一边,看到背上一片红肿的伤疤。
“该死的,还是让你烫伤了。”容修绷着脸,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疤周围。
冰凉的触感在背上,夏念兮不由自主地收缩。
容修低头看了一眼夏念兮咬紧嘴唇的模样,目光幽深了一分,赶忙挪开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背上的伤,严肃开口:“每天要涂三次,记得过来找我。不想以后留疤痕,就听我的话。”
“你可以给我,我自己会涂。”还想让她一天往他这里跑三趟,想得美!
“不闹了就给你。”
说她闹,夏念兮一下子就炸毛了,推开容修的时候,在他怀里坐直,直勾勾瞪他,“闹?我哪里闹了!”
容修不跟她争辩,拉开她胸前的领口,低头看。
“流氓,你干嘛呢?”夏念兮脸颊嫣红。
“我问你哪里还有伤,你不说我就自己看了。”容修一脸严肃,好像他一点都不稀罕看夏念兮的社体一样,只是为了她好,才迫不得已动手动脚的。
抱住胸口,夏念兮哑巴吃黄连,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容修只好放弃她的短袖,伸手开始提她的裤子。
“你!我这里没烫伤。”
这裤子本来就大,还是她扭在一起别好的,一会碰散了。
容修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到底还有哪里?”
“腿……大腿……”夏念兮小声低喃。
容修把短裤往上卷,不小心碰到夏念兮的伤疤,痛得她冷抽一口气。
容修的动作一停,心疼地看着她,“很痛?”
“没事。”
跟他比,她这点烫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小心翼翼地卷到大腿根,容修盯着她大腿上的一块烫伤,身体都绷直了,好像伤在他身上一样。
低下身子,在她腿上轻轻吹了一下,“可能有点疼,忍不住就咬我肩膀。”
夏念兮想说,你身上还有一处好的没?
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只是眼眶忍不住红了。
涂完药,顺便把一些小伤疤也涂了药,夏念兮觉得涂过药的地方,清清凉凉,真的不怎么疼了。
看着容修把药膏收起来,她忍不住开口,“我帮你涂吧!”
“不用,晚上,你过来找我,我再帮你涂。”
又是这件事!
夏念兮脖子一梗,硬气地开口:“不需要,妈妈已经给我找了最好的外科医生。”
容修把药膏放好,回头看着她叹一口气,“别跟我闹别扭,这是你的身体,其他事我就随你了。”
“我没闹,那是什么药膏,你怎么不给自己用,你比我伤得可重!”
容修无奈地摇摇头,“傻媳妇,有些东西,拿钱买不到的,咳咳……杰克要回来了,你如果不想让他发现,先回去吧。晚上十点过来吧。”
不说还要赶她走?
不待就不待,她还不稀罕呢!
气冲冲地离开容修的病房,回到自己病房,背对着门,脸再次滚烫起来。
容修无奈地喊傻媳妇,她哪里傻了。
脑海中不停重复这一幕,夏念兮甩甩头,走到衣柜前赶紧换衣服,要是被妈妈发现她穿着一个男人的衣服,就糟糕了。
换衣服的空档,夏念兮想起刚才容修拿的那药膏的封皮上画了一个优雅的女人头像,她就不信她找不到。
换了衣服,拿过电脑坐在病床上,夏念兮在网上搜索。
“一个画着女人头像的修复疤痕的药膏……”
输入搜索关键词,结果出来全是各种修复疤痕的广告,还有乱七八糟的,就是没有那个药膏的名字。
想着国内查不出来,那就换国外的查。
夏念兮一直查到乔安城来看她,都没查到任何线索。
乔安城捧着一束百合花走进病房,看到她盯着电脑头都没抬,站在原地,欣赏夏念兮的认真态度。
直到夏念兮抬头看到他,他才开口问道:“念兮,今天感觉怎么样?”
“乔医生,你知道什么药膏修复疤痕最好吗?”都是医生,乔安城说不定知道呢。
乔安城以为夏念兮担心她身上的伤疤,捧着鲜花走到病床边,看到电脑屏幕全是各种祛疤的广告,一脸笑意,“不用担心,你的伤疤很淡,又是新伤,做个手术就没问题了。”
“那你知道什么药膏修复伤疤最好吗?”
“嗯,有几个品牌不错……”
乔安城介绍了几个牌子,他虽然不是整形外科的专家,但是最近为了夏念兮也看了不少书。
听乔安城形容,并没有容修手上拿的药膏,夏念兮顿时兴趣缺缺。
乔安城把花插进花瓶里,摆好方向,才扭头问,“怎么突然关注这个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到这个,乔医生,谢谢你经常来看我。你的手没事了吧?”
她其实想问乔安城当时是容修救了她,还是他救了她,可是看着乔安城一脸阳光温柔的笑容,怎么都开不了口。
如果……乔医生……反正肯定不是故意误导她的。
晚上孟瑶打电话过来,夏念兮听到白夜萧冷漠的声音传到手机里来。
“孟瑶,你小声点,这里是医院!”
还是那么冷冰冰,而且不带一丝情感,夏念兮真羡慕孟瑶还能坚持下去。
“白医生对你怎么样?”
“他给我做了便当。”孟瑶字里行间都带着一丝得意,她转身朝白夜萧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然后用娇滴滴的声音说:“人家腰好痛~”
白夜萧走路踉跄了一下,回头瞪孟瑶,眼里划过一丝窘然。
夏念兮震惊地捂住嘴,“你跟白夜萧。”
孟瑶哈哈一笑,“没有,还没成事,不过好事将近了。多亏顾非烟那个妖女。”
“她怎么了?”
“让她跟你说,她就在我身边。”说完,孟瑶就把手机递给病床上的顾非烟。
没几秒,电话里就传来顾非烟的声音,“念兮,你没毁容吧?”
还是顾非烟的风格,从来都是单刀直入,一点弯都不绕。
“我没事,你怎么会在帝都?”
顾非烟像是说今晚我们一起吃顿饭一样随意地说,“我觉得我们俩可以结个儿女亲家!”
“……”
夏念兮惊得说不出来,顾非烟怀孕了,她肯定没结婚,不然不会不通知她的。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你吓着念兮了,还有人多嘴杂,老白就在外面,说什么呢?”孟瑶翻了她一眼。
顾非烟不屑地撇撇嘴,“我又没你那么傻,当然知道白夜萧走了我才说的!”
夏念兮觉得脑壳疼,冲着手机吼道:“你们俩闭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瑶夺过手机,激动地:“这个故事让我来讲!”
顾家为了家族利益让顾非烟嫁给一个大她三十岁的老男人,顾非烟怎么可能答应。
刚好这个时候洛家人因为洛君谦悔婚把责任全堆到顾非烟身上。
受够了顾家人的嘴脸,也受够了当洛君谦的背锅侠,她干脆来个未婚生子,彻底跟顾家划清界限,也跟洛君谦彻底了断了。
至于顾非烟的孩子,是从精子库找到,孩子的父亲是谁,顾非烟自己都不知道。
想着姐们都在帝都,顾非烟干脆卖了酒吧来到帝都开了一个咖啡屋,孟瑶参了一股,也算是一个小老板了。
听完全部的故事,夏念兮松了一口气。顾非烟一向是最有主意的人,根本不用她们担心。
聊到最后,夏念兮想到顾非烟的圈子,突然开口问道:“非烟,你知道有一个消除疤痕的药膏,标志是一个女人的头像吗?”
夏念兮本来也没抱有多大期望,结果顾非烟不太确定地问:“你说的是桑夫人?”
“桑夫人?”夏念兮惊呼一声,“你知道?我到处查都查不到。”
“听过啊,不对外销售的,上流社会的人追捧的一个除疤药膏。每年产量非常少,各国皇室想要都不一定能买到。”
“一个药膏,这么厉害?”
顾非烟撇撇嘴,“化腐朽为神奇的除疤,谁不想要。我也想要,买不到。怎么?司徒家买到了?”
夏念兮含糊地混过去,等她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发呆。
怪不得容自己不用,那个药膏那么贵重,不过他从哪里搞到的?
晚上吃过饭,司徒夫人打过电话过来说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忙,晚上不能过来看她。
“您照顾好自己,别忘了吃饭,我在医院一点事都没有。”
司徒夫人看着会议室堆成高山的文件,疲惫地捏捏眉心,“再过三天,你的身体就稳定了,妈妈就把你送回家,孟瑶和朋友开了咖啡屋,那个顾家的女儿是个不错的人,你们朋友在一起更轻松,妈妈也能放心些。”
“好。”
挂了电话,夏念兮躺在床上,拿开枕头,枕头下面整整齐齐放着容修的短袖短裤。
还没洗干净,但是她只穿了一次,不洗也没关系吧。
一晚上她时不时就看向表,明明告诉自己干嘛要那么听话地去找他。
却总是不自觉地看时间,眼见马上到十点。
抱起衣服,刚走到门口,听到门口保镖在聊天,她一下子就怂了。
要在两人的眼皮子底线走进另一个男人的病房里,她做不到啊。
其实夏念兮完全是做贼心虚,白天她就去了,两人也没说什么。
可是到了晚上,知道那里住的是谁,她就是觉得别扭。
放下衣服,回到床上,拿被子盖住头,“睡觉,睡觉,谁说我一定要去。”
一个小石头扔到床上砸到她,夏念兮掀开被子,就看到容修站在窗外。
“你干嘛?”
完全不觉得翻窗户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容修一脸淡定地对她说:“过来扶我一把。”
夏念兮急忙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口,把窗户打开。
“拿着。”容修把一个管药递给她,然后双手撑着窗户,跳了进来。
只是落地的时候,还是扯动伤口,痛得他表情一变。
夏念兮把他的表情全都收在眼底,赶他出去的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去。
容修坐在床边,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吧。”
明明是要帮她涂药膏,怎么那副坐姿,还有那个举动,那么像大爷调戏良家妇女?
有一种威胁的意味:给大爷过来,不然后果自负!
夏念兮站在原地,踌躇不想上前,“那个药很贵重,你自己用就行了,不用给我。我的伤做个手术就好了,用不着。”
“做手术,不疼吗?乖,快点过来。”
夏念兮低着头,不承认自己心底的恨和怨正在一点一点消失,她需要每天不停地提醒自己,才能控制自己不露出柔弱的表情。
容修见她不为所动,只好站起来走向她,刚走一步,突然表情一变,跌坐在床上。
夏念兮慌忙上前扶住他,“怎么了?我叫护士过来。”
容修咬着牙,努力平复自己,“不用,碰到伤口了。”
夏念兮后退一步,表情平静地看着他,“脱了。”
“什么?”
干脆自己亲自动手,夏念兮伸手解他的扣子,容修握住她动手,眼神闪烁,“不用了。”
夏念兮冷漠地地命令,“放手!”
她要看看容修到底伤得有多重!
容修不放手,看着她,反而露出一抹笑,“不管你怎么装,在我心里你还是你,别闹了,我来帮你涂药的。”
“让我看看你的伤!”
容修捧起夏念兮但是手,在她指尖亲了一下,霸道却不失温柔地一笑,“有什么好看的,等我好了,你想怎么看都行。”
夏念兮太了解他了,容修从来不把脆弱一面给人看,根本拗不过他。
这个男人倔强起来,跟石头一样,根本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样!”
容修看着她的眼睛,放低姿态,“对不起。”
最后夏念兮还是乖乖坐在床边让容修帮她涂药,明知道那个药可能对他用处更大,但是他不想用,她还能怎么办!
所有的感动都因为容修一句话,化为泡影。
容修解开她的衣服,盯着她的肚子,突然说了一句,“你胖了。”
女人的大忌是什么,一,你胖了。二,你老了!
很好,竟然说她胖,怪谁呢?
医生都说她太瘦了,这样生产会有危险,他竟然说她胖了?
“涂完了?你可以走了!”夏念兮冷着脸下逐客令。
“你让我怎么出去?”
“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容大少爷,你不会不行吧?”夏念兮挑眉。
一下子两人好像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夏念兮就是这样叫他,两人每天针锋相对。
“行,怎么能不行。”
容修走到窗户前,扶着栏杆,深呼吸一口,跳上去。
夏念兮双手握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生怕他再出什么危险。见容修平安落地,夏念兮长舒一口气,走过去要关门,就听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
“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四个保安就站在树后,容修这算是被抓了个现行。
“请问我做了什么吗?”
保安看了一眼病房的窗户,给了容修你还想狡辩吗的眼神。
“那个病房里住着我的妻子,我只是想锻炼一下身体,我并没有破坏任何公物,应该不至于被带走吧?”
“妻子?”
“是的,结婚证就在我病房里,可以跟我去看看。”
保安将信将疑地跟容修走正门回病房。
几个人说话夏念兮听不懂,但是看到容修被保安抓走了,急忙跑出病房,远远看到保安跟容修走过来。
容修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几个人走进病房,没一分钟,保安走出来,看到夏念兮鹰意大利说了一句话,夏念兮听不懂,只好点头微笑。
容修走出来,靠着墙,笑道:“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夏念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就听到他道。
“他们说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