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我不是来要您的性命。”
“她的死与哀家无关!”
“我只是替秦悦来见您一面,天道好轮回,您的罪孽自有人会来收拾。”男人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像是霜雪凝成,无悲无喜,平白多了一分阴恻的味道。
太后这些年见惯了别人对她毕恭毕敬的,猛然跑出一个人打着秦悦的名头对她耀武扬威的,心里登时又惊又怒。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拿一个死人来吓唬,威胁哀家!当年哀家亲眼见她没了呼吸,你休想借她兴风作浪!”
男人轻轻一笑,“张柔,你真的确定她已经死了吗?”
太后倏然僵住。
“听说无辜冤死的人,生前有怨,便会一直徘徊在人间,除非找到害死他的人,否则永远都不会投胎转世为人。”
“哀家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当年她抢了先帝太多的宠爱,只要是先帝的女人没有不恨她的,哀家又何必多此一举,既脏了手,又与秦家为敌!冤有头,债有主,她自当去找害她的人!”
“好一个冤有头,债有主。太后娘娘,若先帝知道您曾经与鬼手合作,害死了他最宠爱的妃子,想必定会气得从皇陵里跳出来,再换个人说,若是皇帝知道他的母亲与叛党有过联系,又该作何想法。”男人低笑一声,宛如在嘲笑张柔不自量力的辩解。
张柔浑身都在发冷,在冒汗,埋葬在心底许多年的秘密骤然被人挖出来,那种恐惧与惊慌像是尖锐的刀子不断戳在急剧跳动的心脏上,疼得她胸口一窒。
当初对秦悦先起了杀心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大哥张承,鬼手找到了张承,告诉他下落不明的那枚龙符就在秦悦手上,张承自然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相信。
张柔贵为皇后,的确将盛宠中的秦悦视为眼中钉,恰好那时两人同时有孕,先帝对她稍加敷衍,而对秦悦无微不至,宠爱无边,她心里便油然而生出一股强烈的恶意,她撺掇着张承同意鬼手的条件。
张承心里有顾虑,死活不同意这么做,张柔情急之下就瞒着他私下与鬼手做了交易。
鬼手提供毒物,张柔寻机下毒,先帝虽然对秦悦的照顾达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还专门派了人在宫殿四周守着,饮食衣物都有专人仔细检查,但他再怎么仔细,终究比不过最熟悉后宫里那些污秽肮脏手段的后宫之主。
张柔与鬼手里应外合,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一计得逞,冷眼旁观毒性慢慢侵蚀秦悦的身体,这个时期秦悦的体质本就特殊,即便毒性发作,也不易被发现,依着宫中御医的手段,还没那个能力发掘潜在毒性,只误认为是吃食与出行上没注意忌讳,导致胎象不稳,从而影响母体。
后来秦悦去了,留下一个余毒成疾的儿子,她则生下了一个死胎,当晚宫中的稳婆在她事前的收买之下悄悄调换了两人的孩子。
她会牢牢将秦悦的孩子掌控在手心,在这点上,死人是争不过活人的,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不愿给先帝留下一丝半点的念想。
再后来,她将事情告诉了张承,张承大怒,可事已至此,早就无力回天,他帮着张柔清除所有后患,对鬼手假推没发现龙符,转头却派了李清君去接近邵岚,从邵岚手里骗走龙符的同时,也将李清君之死嫁祸给了邵衍。
直到那时,张柔才品尝到何为真正的痛快,她过去曾经许多次动过杀了邵衍的念头,唯有一次真正动手了,但也是那一次,她没能得手。
后来她又将邵岚拉入局,那一次的谋划十分成功,她与秦悦争了十几年,见识过的场面或痛快或隐忍,可没有一个会比至亲姐弟对面不识,甚至反目成仇更好看的戏码了。
张柔不敢再回想下去,她猛地盯住眼前的人,“你到底是谁!”
“我?皇后娘娘,您连我都不认得了吗?”那音色泠然如玉,既冷,也媚,俨然就是秦悦的声音。
张柔控制不住自己的脸,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情,随即大骇,牙关上下打颤儿。
“陛下多情,也薄情,只会追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这是男人的劣根,您念着他的多情,而臣妾只念他的薄情,所以臣妾受宠,您却备受冷落,这就是您与臣妾的差别。”
这是秦悦当年对她说过的话,曾引得她大怒,如今再听一遍,她的声音,她的话,竟是分毫不差。
“你不可能是她!”张柔瞪圆了眼,五官骤然变得狰狞不堪。
那人低笑一声,往后退两步,人影竟是隐在层层帐幔中,逐渐消失不见。
秦悦回来了!是秦悦的鬼魂来找她了!
宫殿里传来一声惊惧万分的叫喊,善水恍惚飘散的神志瞬间回笼,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听到动静连忙冲了进去。
掀开重重帐幔,只看到太后双目呆滞地望向一处,嘴里喃喃自语着不可能。
***
一道人影快速穿梭在纵横交错,盘连复杂的宫道上,避开巡逻守备的侍卫,行走若疾风迅雷,经过人面前像是拂过一阵风,转眼即逝,定睛一看眼前没人,还以为是方才看花了眼。
待到闪出宫门口,便放慢了速度,单手背在身后,不疾不徐地融入熙攘嘈杂的长街。
忽然一个人自暗处闪出,拦截,挡了那人一个结结实实。
拦人的还没道出来意,被拦的先开了口,“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主子有请,您随小人走一趟吧。”
“今日沈家姑娘行笄礼,他没过去瞧个热闹?”
“天色尚早,先处理您的事情更重要。”
那人淡笑,“也好,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