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澜郡主比先帝大了足有五岁,两人不知对方底细地相处了短短三个月,太澜郡主便离开了,先帝对她的挂念在当时还未到达念念不忘的地步,一直到六年后,那位太澜郡主再次回来。
这一次重逢,对方是做足了准备,只想利用先帝将黎山阁的秘密都挖掘出来,两人甚至有了肌肤之亲,先帝后来还是发现了她的接近别有意图,却仍旧不知道她是太澜国人,太澜郡主的长相很像异族人,却并非具有太澜人的特征,
先帝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太澜郡主软禁起来,最后还是被她给逃跑了,先帝对她像是着了魔,花了很大力气去寻找她,一直未果,直到在一次宴席上看见了秦悦。
当时秦悦已经有了意中人,本来要被送进宫为妃的也不是她,只因为皇帝看她的那一眼,她与意中人再无相聚的一日,在宫中的那些日子,先帝给予她无上的宠爱,尽管她只是个替身,旁人看了也要觉得感动,偏生她从未动心,她能察觉到先帝心里还有人。
邵岚的出生是个意外,她从不想替先帝生下子嗣,只是碍于秦家,她屈服了,却不愿再经历第二次给不爱之人产子的痛苦,于是在再度怀上邵衍与秦恪这对双胞胎的那次,她几乎要崩溃了。
那一次是被先帝强迫的,她不愿伺候先帝的行径彻底激怒了,也是那一次,先帝嘴里喊出了其他女人的名字,秦悦终于觉得自己不该再这么下去了。
她对先帝渐渐疏远,先帝自然也察觉到了,心里对于那个得不到女子的痴迷令他几欲疯狂,当即就将秦悦软禁在宫内,夜夜临幸,秦悦数次求死,都被人发现了,反而遭到先帝更粗暴的凌虐,直到她终于怀上孩子,先帝才放过她。
她学会服软,并利用怀孕这个由头想法子向秦家递信,秦老爷子这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受到先帝这样的对待,可以先帝当时的情况,不可能放秦悦离开,秦老爷子便与秦悦设计了这一场假死的局。
秦恪说到这里,用一种极其微妙的语气说:“但殿下杀了那个女人,也算是为母亲报仇了。”
邵衍皱起眉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听秦恪说了这么多,脑子里竟只冒出了一个念头,原来大宁皇族的血脉掺杂了太澜的血脉,难怪当初他和沈碧月被困地宫时,只有他的血能打开门,黎山阁的地宫原本就是武德皇后所建,自然也只有武德皇后的后人,也就是大宁皇室的人能开。
秦恪见他这般,淡淡一笑,解释道:“殿下九岁那年,太后伙同叛党鬼手绑走了殿下,其实那时候的鬼手还未成形,没有那个能耐能绑走殿下,之所以能成功,有太后的功劳,也有太澜人的帮助,臣虽无意提及殿下的伤心事,但事到如今,殿下想必也不如以往那般伤怀了。殿下可还记得不是杀了一个女人才得以逃走的吗?那个女人就是先帝喜欢的太澜郡主。”
“你有话就说。”邵衍抿唇道,看来提起这件事于他而言确实不好受。
九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一直都是邵衍心里从不敢想起的痛事,并非是因为他被抓走后所遭受的痛苦折磨,而是那一次他失去了这世上待他最真心的奶娘。
奶娘待他真心的好,从不求回报,直到被人在眼前杀死的那一刻,鲜血漫天扬起,染红了他的眼,他拼尽性命,反杀了杀死奶娘的那个女人。
被救回去以后,他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视物,待视觉恢复正常,他再不能见血,一见血就会发狂,像是当初杀死那个女人一样疯狂杀人,不分亲疏。
“太澜郡主是当初推翻苏鼓族的叛党一脉,一直想方设法夺权,她在接触过先帝后,发现只有大宁皇族的人能开启黎山阁的地宫,便将主意打到了殿下的身上,殿下可还记得在绑架您的那些人中,有一个个子特别高挑的女人,她生得貌美,有点介于大宁与太澜人之间,会说一口流利的大宁话,口音像极了永安本地人士,待人严厉,手段狠辣......”
不等秦恪说完,邵衍就已经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她是孤亲手杀死的,怎么?她就是那个太澜郡主?”
秦恪从他话里听出几分冷嘲,再看他脸上,冷淡的表情带着很明显的嘲讽之色,也不知是在嘲讽命运的巧合还是嘲讽从不舍得让人平安康顺的那位老天爷。
“太澜郡主死了之后,太澜国那边的乱党终于消停了一阵,隐藏在暗处养精蓄锐,直到几年前再次卷土重来,太澜再一次陷入内乱,是殿下出手助太澜公主重夺政权,太澜皇室会感激您,稍加利用,便能成为您的膀臂,足以保您在这一场大宁内乱之中性命无虞。”
“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孤会将事情完完全全放心地交给你。”
“凭臣是秦老爷子所托之人,也凭臣与殿下的那一丝血脉之情,殿下不信臣,也能不信秦家吗?”
邵衍终究没给秦恪答复,只挥手让天风将人带出去。
他注意到了秦恪对秦老爷子的称呼,语气里并非带有亲昵之感,反而有些疏离与微薄的盼望,看来秦老爷子不只将秦恪远远驱逐出了永安城,也剥夺了他认亲的权利,该说是他的凄惨遭遇获取了秦老爷子的同情,才致使他对秦恪如此绝情吗?
邵衍不愿深想,有些东西想得越多,就越不符合自己内心所期盼的。
秦恪离开客栈后就察觉到有人跟在身后,他快快往人多的地方走,本想甩掉那人,但很快,那人快步紧追上来,秦恪心头一紧,感觉那人几乎要贴在自己身后。
他正急想着脱身的法子,手里突然被塞进来了一卷坚硬清脆的东西,那人给了东西便消失在人群里,再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走到一处僻静之地,秦恪将藏在怀里的那卷东西掏出来一看,竟是一叠卷起来的书信,从泛黄的纸质上看,已经有不少年头了,匆匆扫了眼开头几行,他面色微变,立即将东西重新塞进怀里,头一低,重新融入人群里。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快步走进一处茶楼,在大厅里随意挑拣了一张桌子坐下,与他同桌的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姑娘。
“东西都亲手交给他了?”
男人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四周,趁着低头喝茶的功夫回答:“给了,亲手塞给他的。”
“你再替我跑一趟吧,找个人回来。”
男人耐心听她的吩咐,听完点点头,将一杯茶喝得见了底,这才起身又离开了。
沈碧月又坐了会儿,也起身回去了。
今日是她的笄礼,虽说已经结束了,但府上客人还未走干净,她作为主人家是不该离开的,谁料一回到沈府,就收到一封请帖。
帖书上印着长公主府的印章,送请帖来的人也是长公主府的使者。
她将请帖收下,并让人拿了回帖,表示一定会如期前去长公主府拜访长公主。
待使者离开后,她让沈岐勒令所有知情者不可泄露半点风声,自然也叮嘱了菱花不许跟豫王府那边透露口风,许是菱花平日里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沈碧月嘱咐她的时候格外严肃,菱花连忙点头应下。
笄礼过后她并未在沈府停留,径直回了自己的宅子。
借着要休息将菱花打发出去,从衣柜里取了一只食指长的玉瓶出来,她挽了袖子,在手肘处轻轻割了一道口子,将口子凑近瓶口。
血珠沿着伤口的缝隙冒出来,一滴滴落进玉瓶,她面色不改,只盯着玉瓶里的血量,直到血液差不多装满了玉瓶,她才捂住伤口,取了药粉撒上,血一下子就止住了。
窗外有人悄悄等着,沈碧月将玉瓶递出去,那人快速接过玉瓶,身影一闪,如狂风骤起,卷动沙土,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坐回桌边,刚歇了两口气,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往里走几步就与她对视了个正着。
“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呆坐着不动?”来人看了她一会儿,唇边扬起浅浅促狭的笑,“知道我会来,所以在等我?”
沈碧月扑进他怀里,低声说:“好累。”
邵衍何时见过她宛如撒娇一般的姿态,还学会投怀送抱了,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抬手顺着她的背脊轻拍,“瞧你这德性,走,我陪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