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凉这段时日吃得有些多, 通常早膳用过后还要来些糕点水果,身子虽还是瘦弱, 但脸上却长了些肉出来,整个人瞧着温柔之余还多了一股子为人妻的妩媚, 让沈徹爱得不行。
秦衣竹坐到一边和她闲聊,舒涣睁大了眼睛安静地听,也不说话,乖巧得很。
“涣儿和江王的婚期也快了吧?”秦衣竹没忍住轻笑着问。
顾温凉又捏了一颗圆润的葡萄道:“可不是?合该在府上好好备嫁衣,却偏偏见天儿的跑出来玩儿。”
舒涣偏头糯糯地道:“殿下叫我多找王妃姐姐玩儿。”
“殿下说府上的堂哥心黑,不能见他。”
顾温凉浅谈的笑容一滞,旋即忍不住轻笑出声来,她揉了揉舒涣乌黑的发,对沈慎的小心眼程度又高看了一眼。
“江王说的是,往后你就多来姐姐这玩,好吃的都给你留着。”
她对舒涣这丫头喜欢得不得了,明明对方才比她小两岁,可总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天真烂漫,叫人忍不住往心里疼。
秦衣竹也笑,不过终归有些心不在焉。
她临走时扯了顾温凉的衣袖小心翼翼咬耳根子:“温凉,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温凉将她拉到树下荫凉的地方道:“方才就一直见你神不思蜀,发生了什么事?”
“我爹娘不知从哪里听得了什么,日□□问我,如今圣旨一下倒好了,他们巴不得我坐了那太子妃的位置好光耀门楣。”
秦衣竹跺了跺脚,面上的表情复杂得很。
顾温凉才要开口细细问过,就听得沈唯阴恻恻的声音夹杂着冰冷的怒意从后方响起:“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秦衣竹一愣,旋即不甘示弱地回道:“殿下如今听墙角的功夫真是越发有长进了,臣女卑贱,受不得太子殿下看重,告退。”
说完,她转身就走,利落干脆的模样看得顾温凉眼神有些发直。
沈唯沉沉地皱了眉,话也没说一句就几步追了上去。
顾温凉才要跟上去,就被沈徹一本正经牵了手道:“人家小两口的事,咱们看戏就好了。”
他的嗓音柔和又沙哑,轻而易举就叫人信服,顾温凉笑着瞥了他一眼。
“你就这样对你皇兄的?”
“我当初追媳妇儿的时候他还老捣鼓我放弃呢。”沈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颇为不满。
顾温凉温润的水眸黯了黯,她瞧着后院里宽大的芭蕉叶,声音娇软:“过几日再将衣竹邀到王府来玩儿。”
沈徹下意识地皱了眉头,他抿了抿唇道:“体己话今日还未说够?”
现在他那爱管闲事的父皇和母后又闹了别扭,整日里可不就盯着他们三个了?若是看到秦衣竹可着劲往王府跑,一个心血来潮赐为侧妃什么的,那可真就是无妄之灾。
顾温凉突然就笑了,朝他眨了眨眼睛,神情灵动竟与子悦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不,我想多和她说说忠勇侯世子的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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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八月的样子,顾温凉脾气突然就不受控制的有些暴躁,素来温和如玉的人如今几句话不和就要气得只掉眼泪,沈徹只好好生地哄着,可就算是拿在手上捧着,也还是连着睡了几日的书房。
这日午膳,沈徹才给顾温凉夹了一块她最喜欢的清凉豆腐,就见她煞白了小脸,捂着嘴干呕不止。
青桃手忙脚乱一边拿帕子一边轻摸她的后背,沈徹凤眸沉沉噙着几许的慌乱大声道:“将太医给本王捉过来。”
王福擦了擦额角的汗,忙不迭地领命去了。
顾温凉肚子里翻山倒海一般,干呕了半天没吐出什么东西来,才一抬眸就对上沈徹关切的眸子,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
“夫君,难受。”她突然委屈得要命,搂了沈徹的腰将鼻涕眼泪全蹭在上头,沈徹僵了身子将她半抱到凳子上坐着,一点点擦干了她流下的泪水。
“你们怎么伺候的?王妃吃坏了东西都不知道请太医的?”他沉声冷喝,眉眼蓦地冷肃下来,吓得顾温凉身边伺候的人身子都抖了一抖。
顾温凉拉了他的手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最近不知怎么了,吃什么都想吐。”
原本听训的陆嬷嬷突然眼眸瞪得极大,她凑到顾温凉面前,声音都有些不利索。
“王妃莫不是怀上了吧?”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在众人心中砸出了一个个涟漪,沈徹揽着顾温凉的那条胳膊突然就没了知觉,一双凤眸中兀自闪着难以置信的光,僵了半边的身子。
“宝儿?”他艰难出声,眼底全是不加遮挡的惊喜。
顾温凉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她被折腾得眼泪汪汪,末了才轻轻摇头。
她自己也不知晓是个怎么回事,可有喜却是她没曾想过的,上一世她和卫彬在一起三年,愣是没有子嗣,这也一度成为她被妾室瞧不起的由头。
一个无宠无子无家世的女人,就算是占了正妻的名头,也太容易被欺负挤兑了。
太医来得极快,他还未行礼就被沈徹不耐地止住了,后者皱眉道:“快替王妃瞧瞧,她最近食欲不佳还犯吐。”
那太医一听,眉毛一挑,心里就大概有了个底。
一条丝帕牵动着众人的心,顾温凉瞧沈徹眉宇间展露出来的那份喜色,咬了咬下唇,若是她没有怀上,那他……是不是很失望啊?
这样一想,她委屈地瘪了瘪嘴,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那老太医将手放下,先是细细观察了一番顾温凉的面色,才起身对着呼吸微敛的沈徹恭声道喜:“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王妃这是有喜了。”
“看脉象才一月有余,再加上王妃身子向来不好,需得好好补着,臣等会子就开个方子,每日按着这个抓药便可。”
那太医自顾自地说,顾温凉冰凉的手抚上小腹位置,樱唇张得大大的,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小腹尚还平坦,莫说突出了,就这样摸上去都觉得没有一丝的肉,顾温凉自己都很难想象这里已经开始孕育了一个新生命。
可连日来古怪的脾气,一吃就吐的食欲都在告知着她自己身体的变化。
沈徹默了一会,将她扶到床榻上坐好,顾不上众人都眼睁睁瞧着,在她红润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一下,道:“我等会子就回来,若是想吃什么就叫下头的人呈上来。”
说完,他负着双手走到太医跟前:“随本王来书房。”
而半个时辰后,那老太医浑身的汗颤巍巍地走出来,明明是件天大的好事,怎么禹王爷问起话来叫他有种上断头台的感觉?
王福得了消息,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他派人急忙将这好消息告诉宫里的皇后,一边又叫人找了几个有经验的婆子随时侯着。
这可是王爷的嫡长子呢,比什么都要金贵,可不能出任何的闪失!
沈徹大步走到里屋时,正好听到陆嬷嬷吩咐丫鬟把房里的熏香撤下,他的小姑娘坐在床榻上,纤瘦得很,大而水润的眼瞳里蕴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沈徹突然有些愣怔,像是这时候才深切地感受到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这是他与被他捧在心上的人的子嗣啊,光是想到这一点,沈徹就觉得有些腿软。
房里伺候的人见他来了,都在陆嬷嬷的眼神下极为识趣地退了下去。
顾温凉见他来了,巴掌大的小脸上盈满了笑意,她扯了沈徹的一角衣物,脸上总算有了些肉,娇媚之余又多了些可爱。
沈徹心甘情愿任由她勾着,顺势将她揽在怀里,娇香软玉在怀,他心里的豁口慢慢地就被填平了。
怀中人是心上人,现在还多了一个孩子,人生再没有比这更叫人满意的了。
顾温凉眉眼弯弯,拉着他带薄茧的温热大掌抚上小腹的位置,沈徹手有些细微地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呢喃道:“方才可吓坏我了。”
“怎么了?”顾温凉声音娇糯,偏头问他。
“那老家伙这里要注意那里要注意的,我生怕保护不好你们娘俩。”他声音格外的温和,顾温凉听了却有些想哭。
“难受的,见到什么都想吐。”
她抹着眼睛有些娇气地哼,沈徹也随着她闹,等她闹腾得累了才给她掖好被角,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夜渐渐地有些深,沈徹坐在书房的花梨木椅上,桌面上平铺的宣纸黑色的字迹,上头字迹龙飞凤舞,第一条就是忌行房事。
沈徹望着如潮水般袭来的黑夜,再想想如今房里越发爱粘人的小姑娘,猛的闭了眼睛。
怀胎十月,有够他受的。
第77章
顾温凉这胎, 如人所料, 怀得实在辛苦。
头两月吃什么吐什么, 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沈徹特意找来的御厨做的汤羹都吃不下去, 更别提味道有些难闻的药膳了。
眼看着顾温凉越来越瘦,禹王府中的人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出个什么意外来。
这可是禹王第一个孩子,且又是嫡子,再看禹王对她的宝贵样子,更是没人敢给她一点不如意瞧。
就是宫里幽居的太后,也难得给了个笑脸,只是这笑意的真假, 就有待寻思了。
八月是京都正热的时候,顾温凉难得起了个早,外头阳光被乌云遮了些, 倒不显得有多热, 倒是外头的两棵桂花树开得正好, 微黄的花朵儿米粒般大小,娇娇柔柔的, 风一刮就纷纷扬扬撒下不少。
沈徹去早朝还未归, 顾温凉涂上前些天自制的唇脂,樱唇顿时变得殷红水嫩, 脸上的气色才好看一些。
青桃给她绾发,正分出一缕鬓边的乌发, 才眨着眼道:“王妃今儿个难得起了个早,可是惦记着院子里的桂花了?”
顾温凉含笑颔首:“还是你最懂我。”
每年八月桂花初开,顾温凉都饶有兴致地拾取了一小筐子花瓣,浸泡出水,再蒸出糯糯的桂花糕来,可惜总也做不出那个味来,倒是叫青桃等伺候的丫鬟练得一手做糕点的功夫。
“簪子就戴这只紫玉簪吧,简单些。”顾温凉怀孕以来身子越发倦懒,本就是不爱出门的性子,这会子就是院门都出得少了,衣物头饰更是从简。
青桃笑着应下,瞧着铜镜里眉目精致的人,压低了声音提醒道:“王妃,明儿个是什么日子您不会忘了吧?”
顾温凉一愣,旋即轻笑出声,露出两侧娇糯的小梨涡。
“自是不会忘的,原你还时时记着提醒我。”
八月二十五日是沈徹的生辰日。
自是免不了请世家夫人贵女和前朝与沈徹交情好的人来府上吃一顿的,请帖小半月前就发出去了。
青桃也笑,片刻后犹疑地道:“王妃,你身子如今不同往日,明日的席……”
顾温凉知晓她担忧什么,下意识摸向尚还平坦的小腹,摆了摆手道:“左右太医也要我多走动走动,无事的。”
沈徹回来的时候,顾温凉才吩咐人备了午膳。
乌云渐渐厚了起来,形成薄薄的一层,将天上硕大的太阳遮挡住,天空就变得有些灰蒙。
顾温凉坐在主院的小阁楼上,身前放着一个别致的小竹篮,竹篮子里头是方才去采回来桂花,香气格外浓郁,还带着夜里未干的豆大露珠。
沈徹才进门,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绣云纹长袍,越发显得矜贵异常,冷硬的下颚绷得紧紧的,面上并不见笑意。
“可用过午膳了?”
他大步走上前圈住顾温凉,冰凉的薄唇蹭过她的玉颈,惹得顾温凉微微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