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皇叔……”西陵楚神情紧张的看着他皇叔,他不知道西陵业都和皇叔说了什么,可他就是揪心。
西陵滟一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大松口气笑说道:“这件事了后,皇叔也该好好陪陪你十六婶了。”
“皇叔?”西陵楚听不明白他皇叔这话,到底是与他疏离了,还是……只是累了想休息了?
“皇叔什么皇叔,他都操心你多大?老婆孩子一大堆了,还揪着我家爷不放,你想干嘛啊?”顾相思又一手叉腰,一手戳着西陵楚的胸膛,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咬牙切齿道:“知不知道,我和你皇叔多久没去看君儿和宝珠兄妹了?还有,你皇叔他老了,他答应我,等西贺国内乱平定了,就带我去游山玩水的,你别想再抓住他继续奴役了!”
西陵楚被他这十六婶戳怕了,他躲到东方延玉身后,把东方延玉推了出去当挡箭牌。
可是奇了,十六婶竟然不戳东方延玉,反而……眼神有点奇怪啊?
顾相思望着东方延玉,眼神中满是不舍,可她还是强颜欢笑问了一句:“哥,什么时候走啊?”
东方延玉望着这傻妹子眼中闪现的泪光,上前抬手拥抱她在怀中,轻拍拍她背笑说:“你长大了,嫁人了,早晚咱们都会分别的。只不过,这回的分别……会很久远罢了。”
“哥,你回去告诉他老人家,还有……他们二老,我过得很好,有爱我的丈夫,有了好几个孩子,阿月也在这里,我……我会好好的,让他们都放心。”顾相思不知道他哥会什么时候走,可这一切都结束了,或许……他的使命结束了,真的快要走了吧?
“哥记住了,一定会把这些话,转告给他们的。”东方延玉紧紧的抱着这个傻妹子,他们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了。
西陵滟对上东方延玉的眸光,他严肃认真的对他说:“我会用我这一辈子少有的温柔去爱她,给她我身上所有的温暖,让她做一个余生流泪最少的女人。”
没有人可以保证,你再怎么爱护保护的人,她余生几十年也永远不会流泪。
毕竟,人不止受伤了才会流泪,不舍与欢喜时,也是会流泪的。
东方延玉很满意西陵滟这番真诚的保证,幺妹儿能遇上这么一个好男人,是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遇上这样一个愿意把自己内心少有的温柔,少有的温暖,都给她的男人。
西陵滟这个人很冷,那不仅仅是表面的冷,更是骨子里的冷。
在他的心里,或许只有冰山一角,才藏着一小团火吧?
而这一小团微妙的火种,他却捧给了幺妹儿,他这当哥的,还有理由对这个妹夫不满意吗?
西陵楚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上前拉开东方延玉,蹙眉看着他问:“你走了,月华怎么办?”
东方延玉的眼神闪过一抹黯然,可他随后还是没心没肺的笑说道:“能怎么办?再帮她找个郡马爷不就好了。反正,我与她也不曾有过夫妻之实,等我离开后,你就让人散播一下谣言,说我是个有心无力的废物,因不想白白耽误她的一生幸福,所以就羞愧的离开了,不就好吗?”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西陵楚被他气的一把揪住他衣领,一拳扬起就要揍他,可看着他唇边苦涩的笑意,他最终可还是收回拳头,气的一把推开了他,看向他十六婶愁眉不展道:“十六婶,您也就允许他这样离开了吗?”
顾相思不知道她还能说些什么,东方延玉来的本就蹊跷,他不是被人送到这个世界来的,他是可能漂流到这个世界来的。
如果在现代的他只是植物人,而没有真的死去,他早晚是要……灵魂回到他的身体里去的。
这一切,连真镜仙人都不一定能阻止,所以……他们该庆幸,东方延玉一直够冷静,并没有与西陵玄凝发生什么。
西陵楚明白了,东方延玉是非走不可了,可是……月华该怎么办?她才成亲多久,郡马就抛弃她走了,就算传言出去是东方延玉不行,所以才羞愧走的,可是……
月华对东方延玉,也会如东方延玉对她一样,半点夫妻之情也没有吗?
西陵玄凝也是刚与西陵独分开,她是来请示接下来,青龙军是该退回皇宫,还是该分散在十大城楼守城的。
可没想到却在外听到了东方延玉要离开的消息,或许是,她从没想过东方延玉会离开,毕竟……东月国于东方延玉而言是那样的糟糕,他离开西贺国,回到东月国,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今夜,他却真说要离开了,看着十六婶这依依不舍的样子,似乎……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西陵滟发现了西陵玄凝,可她站在外头一会儿,却又走了。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因为……东方延玉在未来,他和西陵玄凝相差的不是千山万水的阻隔,而是百年千年的时光距离。
与其纠纠缠缠,藕断丝连,让两人之后都受尽折磨,不如就这样干净利落的断了吧!
……
凉都城
夙九昭带领一队青龙军,利用冲浪板与风筝,借风力,将他们如离线之箭送到凉都城码头。
“什么人?”城楼之上,有人发现一群鬼魅的身影在水上飞速而来,伴随的还是寒冷刺骨的夜风。
“鬼,鬼啊!”一名士兵被吓坏了,大叫一声,便和所有人都吓得后退了。
西陵滟一开始就选了黑色,黑色的冲浪板,黑色的风筝,黑色的衣袍,白色的面具。
他们低着头,在黑夜的水上,只能看到一些飞速移动的黑影,当然,这是要在明月当空的晴天夜里,才能看到黑影移动。
而这一次,他们带上了天官府的一名官员,此人精通天文地理,擅长夜观天象,经他掐指一算,便算到今夜夜黑风高,最适合突袭。
当黑夜的河上骤然刮起怪风,黑暗中,出现一张张会移动的白面具,搁谁看到了,也会吓尿裤子的。
“什么鬼不鬼的?我看就是有人装神弄鬼。”一名大胡子将军,拿了一把弓箭,拉弓就射向了那些鬼面具。
鬼面具一个偏头闪过,继续飞速的向凉都城靠近。
“鬼,鬼啊!”
“一定是鬼,他们来了,鬼啊!”
许多人都被吓得向后退,担小的,直接就给吓尿了了。
大胡子将军射了很多箭,最终,却是都射空了。
这下子,连他也害怕了,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速度,他们一个个的,完全就是从河面上飞过来的。
夙九昭带人登上岸,甩掉了身上的黑袍,掀开脸上的面具,便一个个的亮出匕首,飞身而起,壁虎游墙功而上,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
“不好!中计!他们是来攻城的,快!快把他们射下去,快啊!”大胡子将军暴吼的让城楼上的士兵射箭,可是……这群没出息的混蛋,竟然一个个的被吓傻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去取箭射杀这些人,人家都已经飞上来了。
青龙军的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拦得住的。
凉都城就是这两条河让人没办法,只要过了河,凉都城这个铜墙铁壁,便不再是无懈可击了。
夙九昭带着人上了城楼,大开杀戒。
有人下了城楼,去打开了城门。
河对面骤然火连天一片明亮,战鼓喧天,无数士兵站在连环的竹筏上,向凉都城对岸划去。
当连环竹筏被两头牵引成一条水上竹筏桥后,那些士兵一个个的,便排着队,大面积冲了过去。
湖面上的竹筏是两只竹筏相叠在一起的,一排开八面竹筏,铺成一条水上康庄大道,再多的士兵跑上去,竹筏也不会沉。
从来都是坚不可摧,无人可攻克的凉都城,却被人仅用一炷香时间,便攻破了。
大胡子将军被夙九昭杀了,大军进了城,城中一片寂静,这时候安居乐业习惯的百姓,早早的都睡下了。
也只有花街柳巷哪里还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天干物燥,小心……鬼啊!”更夫做着他们夜行者的工作,忽然,黑夜中出现好多白面具的人,他们俩可是吓得丢了铜锣更鼓就跑了。
夙九昭让副将带人拿下城中几个兵府,他则带人去了靖南王府,擒拿靖南王府诸人。
靖南王的兵除了城里一部分,其他都在两边山上。
这一回,西陵滟把玉流照和顾卓都用上了。
夙九昭进城,他们二人带兵上山,投降者不杀,不投降……杀无赦!
靖南王府也乱了,他们听到战鼓声,便都起来了。
靖南王的儿子个个骁勇善战,不畏生死,一个个穿好衣裳,便带着剑向大门口冲去。
女眷则是都吓傻了,她们听说王爷造反了,本还坐着以后享受荣华富贵的美梦,没想到这一夜之间,却是……
“娘,早让你走,你不走,如今……想走也走不掉了。”西陵澹月听着这战鼓声,她缓缓都闭上了眼睛,一切都完了。
对于谋反,朝廷从来都是斩尽杀绝的。
这是为了震慑众人,谁敢谋反,便是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死罪。
这项罪名,是永远不会被免除的。
父王他又是带头谋反之人,他的家人,更不可能被赦免了。
真的很自私呢!为了他莫名其妙的野心,便害死了整个靖南王府的人。
“怎么会这样啊?”阮氏本就是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她一辈子习惯依附西陵业而活了,忽然让她离开王府,她真的不敢啊。
要是去了外头,没人照顾她们母女,她们挨饿受冻该怎么办?她们被人贪恋美色欺负了该怎么办?
正是因为这太多的该怎么办,才让她错失了逃过这一次死罪的机会。
西陵澹月苦涩一笑,望着无星无月的漆黑夜空,压抑的人,都快要窒息而死了。
从司琴给她那枚簪子开始,她就明白,父王是不可能谋反成功的。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西陵楚就算不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王,可他却是个仁德宽厚的君王。
这样知人善用的君王,是成不了什么开疆扩土的君王,可做个守成之君,却是足够的。
如今西贺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们这些乱党扰乱天下安宁,百姓又怎么可能会不仇恨他们,不恨不得他们都去死?
这样的造反,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她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想的,为何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人都快古稀了,却还做出这样一个不智的决定啊?
“女儿,如今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阮氏六神无主的拉着女儿的衣袖,她真的什么办法都想不到了,该怎么办?她们会不会死的很惨啊?
或者,被丢去军营当军|妓啊?
西陵澹月抬手抹了眼泪,拉着她母亲的手,笑着安慰她道:“母亲放心,父王是不会丢下我们的。来,您这样太不冷静了,吃颗话梅冷静下,父王……很快就会来接我们了。”
阮氏还真张嘴吃了女儿给的话梅,在嘴里咀嚼着,皱着眉头,有些天真的问道:“你父王真的会来接我们吗?如果是,那就好了。以后,我再也不想着当什么娘娘了,就这样做个姨娘,也挺好的,至少不愁吃穿,你父王还这么宠爱我,我还有什么可……啊!啊!我的肚子,肚子……好疼,好……”
“娘,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天真呢?”西陵澹月一把抱住了她母亲,母女双双跪倒着地,她的嘴角也流着血,因为她和她的母亲一样,都吃了解渴的话梅啊。
“月儿,娘……娘肚子疼……”阮氏再傻再天真,她也明白了,是女儿给的话梅有毒,可是她好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要……要拉着她一起死啊?
“娘,我们去找父王吧!等到了下面,父王还会一直宠爱着你,总好过……留在这个阳世,活受罪……要好的多吧?”西陵澹月抱着她的母亲,从一开始,她就想了两条路,母亲愿意跟她走,她们就走的远远的,隐姓埋名做个普通的老百姓,安安乐乐,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如果母亲不愿意走,当到了如今这个时刻,她就只能带母亲……去见父王了。
阮氏已经闭上了眼睛,手垂落在了地上。她这一辈子都活的糊里糊涂的,很傻很天真,被一个男人骗了一辈子,利用了一辈子。
好不容易聪明一回,教了她女儿一句至理名言,她女儿是清醒明白了,可她自己……却还是很傻很天真。
西陵澹月抱着她断气都母亲,缓缓闭上眼睛一笑,流下了一滴泪,母女俩就那样抱在一起,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靖南王府的女眷,一个个捂住嘴,她们中有侧妃,有姨娘,就是没有王妃。
西陵业的王妃去世后,他便没有再续弦,人人都道他对他的王妃情深义重。
却不知,他心里的靖南王妃,从头至尾,都只有那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夙九昭带的青龙军,岂是这些王府公子能抵抗的?
那怕他们上过战场,个个骁勇善战,可与自幼接受非人训练的青龙军,还是半点无法相比较的。
夙九昭带着青龙军拿下了这几位公子,发现其中没有看到西陵射,以及靖南王世子。
靖南王世子一向庸碌无为,西陵射可说是西陵业最出类拔萃的儿子了。
如果不是因为对司琴的那点私情,使他偶尔心乱智昏,这一次,他也不会真的没有劝解他父王,让他父王三思而后行。
夙九昭也没多想,他还以为西陵射随西陵业去西兰城了呢。
毕竟西兰城距离凉都几千里,有些消息传来,可是需要许多天的。
可靖南王世子怎么也不在?这人庸碌无为,听说还是体弱多病,怎么也不可能会离开凉都吧?
青龙军的人搜遍了整个靖南王府,也没有找到那位深居简出的靖南王世子。
夙九昭闻着空气中的血腥气,看着一夜之间,遍地尸体的靖南王府,冷漠如他,也不由得叹一声:“争名夺利,千机万算,最后还不是……一切成空!”
靖南王府的因反抗的人太多,夙九昭便下令——杀!
直到都五更天了,这一夜恶战才结束。
夙九昭一袭黑衣手中握着染血的剑,望着被人绑起来的几位王府公子,他叹口气吩咐道:“把所有人都绑了,静候皇上旨意。”
“是!”这些青龙军对夙九昭倒是尊敬,这位年轻的书香门第公子,倒是没一点文弱书生的弱气,像他祖父,男子汉大丈夫,铁骨铮铮。
夙九昭来之前,西陵滟便对他说,人不必押回帝都,等着皇上旨意,就地论处。
这是为了避免劫囚,也是怕扫荡康乾太子余党时,他们押解罪犯进京,路上会出乱子。
总之,为了避免变故,人犯就地处决,这就是王爷给他们下得命令。
他还是等玉流照和顾卓来了再说吧!这一夜杀了这么多的人,对于他这个没上过战场的人,心里如何不烦躁暴戾。
他需要冷静一下,必须要冷静一下。
流照也不知道如何了?这小子还不如他,曾经那些年,玉烟总遭遇大小刺杀,救人杀人的可一直是他,玉流照?他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还懒得出手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