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禅抽抽搭搭:“一想到以后称呼那么乱,我就难受。”
  何生楝知道她说的不是心里话。
  只是掩饰罢了。
  轻轻拍着她的背,何生楝逗她:“告诉你个秘密。”
  “嗯?”
  “论起辈分来,我妈该叫我爸一声三叔,”何生楝笑眯眯地说,“结婚后,我妈四叔就改口叫我妈嫂子了。你瞧,他们这辈分乱的更厉害,还不难过呢,你难过什么?”
  白思禅被这一个“秘密”戳闭了泪点,由着何生楝给她擦干眼泪。
  “以后呢,许庭叫你嫂子,你还是叫思玉姐姐,两相不掺和,没事。”
  白思禅难过的是姐姐虽然也抗争过,最终还是嫁给了许庭;转念一想姐姐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心里释然的同时,仍隐隐约约的发堵。
  当年,她母亲嫁给白松的时候,也是同姐姐这样的情况吗?
  白思禅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母亲在世的时候,从不会告诉她关于真相的一丁点消息。白思禅无忧无虑地长大,也概因白松与母亲精心编织出来的一张大网,一个充满了谎言的温床。
  参加晚宴的时候,白思禅换了件小礼服。
  是何生楝事先准备好的,淡淡的蜜桃粉,简单的裁剪,刚好盖住膝盖,配了一双丝面的小猫跟。
  头发也是何生楝为她编的,简简单单的法式马尾。
  白思禅惊了:“你连辫子都会编!还要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不会的很多,”何生楝还真的认真地列举,“不会开飞机,也不会开火车坦克。”
  白思禅被他逗笑了。
  她抿着唇,看着镜子中的女孩。
  双目明亮,是最好的年纪。
  何生楝只会编这么一种发式。
  第一次瞧见白思禅的时候,他就觉着白思禅适合这样的发型。
  尽管她戴着迷彩帽,何生楝还不知道她是长发还是短发。
  编好之后,何生楝轻轻地辫子上插了一个东西。
  白思禅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小心翼翼,没有拨乱它。
  她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何生楝微笑着同她说:“偶然间瞧见的,觉着很合衬你,晚上回家再看。”
  沉甸甸的一个,插在发间,白思禅重新摸了摸,还没琢磨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何生楝便拉起来她,柔声说:“走,该去赴宴了。”
  白思禅不知身上礼服裙的来历,但许庭知道。
  打白思禅一露面,许庭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这条裙子,目光在她与何生楝之间来回打转,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当何生楝端着酒杯过来的时候,许庭不轻不重地擂了他一拳,低笑:“好小子,有你的。”
  何生楝举杯淡笑:“祝你新婚愉快。”
  白思禅懵懵懂懂,不明就里;可白思玉不是吃素的,立刻瞧出了许庭与何生楝之间近乎某种默契,她低声问许庭:“什么情况?”
  许庭打着哈哈:“没事,就哥们之间的小秘密呗。”
  这话瞒不过白思玉,她说:“不说算了,今晚你自己找地睡。”
  “别介啊,”许庭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说,我说还不成么?”
  许庭指了指白思禅身上的衣服:“瞧见了没,思禅穿着的那件裙子,是vin两年前的一款,只这么一件。”
  vin,知名华裔设计师,在时装周拥有自己的秀场。
  白思玉费解:“何生楝已经穷到要给我妹穿旧款礼裙的地步了吗?”
  “……”许庭耐心同她讲,“就这么一件哎大佬,知道为什么就一件吗?何生楝瞧见vin的这么件新款,出了百倍的价格买下来,前提条件是不许vin再做这个款,已经制作完工的其他几件也全部销毁。”
  “何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谁知道呢,”许庭漫不经心地回答,“当时哥几个也是这么问他的,他只说,遇到了一个女孩子,最适合这么一件衣服;这件衣服,也只有那个女孩子能穿。”
  当时把许庭他们激动的啊,还以为何生楝要开花了;谁知道,一两个月过去了,他还是单身。
  隔了这么多久,许庭终于看到这件裙子的主人。
  白思玉沉吟:“难道何先生早就打了思禅的主意?”
  许庭耸耸肩:“这只能你去问何生楝了。”
  何生楝的手搭在白思禅的腰上,缓步带着她,微笑着同人交际。
  与许家有交情的人不少,施明西也算一个。他就默默地站在远处,看着何生楝与白思禅这一对璧人。
  算了,不看了。
  他这样对自己说。
  再看,也变不成他的。
  人家有主了。
  倒是何生楝带着白思禅过来,敬了他一杯酒——
  白思禅不能饮酒,被子里装的是橙汁。
  微笑着说了几句话,点头擦肩而过。来敬酒的人不少,何生楝喝的不少,揽着白思禅的腰,就往僻静处去。
  入秋后,虫鸣也少了。
  何生楝的摩挲着白思禅的腰肢,微微倾身,几乎要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白思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这位爷怕不是又要借酒耍个流氓吧?
  何生楝低声问她:“你在抖什么?”
  白思禅强自镇定:“没啊,我没抖啊,我为什么抖?”
  一连串的否认。
  何生楝箍紧她的腰,往窗边又靠近了,念叨:“我记得这边似乎有个小房间——找到了。”
  拐角处,的确有一个小房间。
  是暂时拿来休息的。
  不过现在里面没有人,宴会初开,大家忙于交际,联络感情;即使有想要休息的,也多是去了另一侧准备好的休息室。
  这么一小间,还真没人过来。
  何生楝带着白思禅进去,顺手从里面拧上了门。
  白思禅欲哭无泪:“昨天不是刚做了吗?”
  何生楝笑了:“谁说我要做?我只是想休息一下,有点头晕。”
  说着,他松开白思禅,自己坐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
  白思禅凑过去:“需要我帮你按一按吗?”
  “那就有劳白小姐了。”
  “不用客气,何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思禅一本正经地回应他。
  小手放在他的头部旁侧,手指按在大约太阳穴的位置,轻轻地给他揉了揉。
  何生楝闭着眼睛:“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白思禅只是抿着唇笑。
  片刻后,她问何生楝:“我现在遇到了件麻烦事,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啊?”
  何生楝睁开眼睛。
  他平静地看着白思禅:“你说。”
  “还是关于认杜叔的事情,”白思禅说,“你觉着,我该怎么和爸爸说呢?”
  这后一个爸爸,说的是白松。
  这犹豫着,手上的动作就停了。
  何生楝握着她的手,拉着白思禅,让她绕过沙发,依靠着自己坐下。
  “实话实说呗,就说找到亲生父亲了,”何生楝轻描淡写,“谅他也不敢去找杜叔的麻烦。”
  “倒不是怕找麻烦,”白思禅忧心忡忡,“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妈妈算是和杜叔合伙给他戴了顶绿帽子吧?”
  “要这么说的话,你爸爸还和姜蓉一起给你妈妈戴了绿帽子呢,”何生楝分析,“扯平了,谁也不许再怪谁。”
  白思禅竟然觉着何生楝说的很有道理。
  ——魔鬼的口才啊!
  白思禅一骨碌从何生楝的怀抱里起来,看着他:“那我就和爸爸说,我找到我亲生爸爸了?”
  话有点绕口,但没啥毛病。
  何生楝拍了下她的背:“去吧,小姑娘。”
  说起来,从参加这个晚宴到现在,白思禅还没和白松与姜蓉说上话。
  宴会厅那样大,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一晃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了。
  何生楝缓过神来,站起来,陪着小姑娘,去找白松坦白真相。
  而此时,姜蓉正在太太堆里,接受着旁人或艳羡或嫉妒的恭维——
  “瞧瞧,还是人家姜太太会养人儿,膝下的两个女孩子,一个嫁了何家,一个嫁了许家,多好啊!”
  “听说那何先生呀,宠妻子宠的不得了……”
  先前,姜蓉还笑盈盈地听着,但随着别人提起白思禅越多,她的微笑渐渐地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