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路寒舟,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偏袒。
他在帮路寒舟打包票,或者说,拿自己封宗宗主的面子再换些日子。
果然他一开口没人再敢说什么。
青提师尊留下观察照灵台,其他人一哄而散,江宁灼也带着头晕目眩几近神志不清的路寒舟回了挽香阁。
封宗已经不够安全了。
封宗此时空无一人。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试探再三后潜入了侧厢房,吱呀一声,推开了一扇门。
元顾潜入了江茂晋的房间,他总觉得在这里能有什么收获。
一入门的供堂上牌位被收了起来,显然已经被带走。确认屋内没人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踏了进来。
这个房间他进过无数次,可不同于往日的是,这次他在留心观察。
供桌之下,房梁之上,甚至小到一个墙缝,他都没有放过。
但很可惜,除了之前写的污蔑路寒舟的告书,什么都没发现。
江茂晋是一个严谨的人。
他缓缓走到了床边,这是唯一一个还没有检查过的地方。
时间紧迫,元顾没有犹豫,将床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一无所获。
正当他失落但又紧张打算离开时,枕头的位置引起了他的注意。
按理来说修仙之人大都以打坐代替睡眠,即使睡觉枕头也该摆在床正中央,但江茂晋的却紧紧贴着墙。
元顾用佩剑把枕头扒拉到一旁,看没有什么反应后靠了过去。
他在墙上发现了一个四方小缝,敲了敲,里面是中空的。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惊讶,几乎是喜极而泣。而且他敲到第三下时,直接缓缓弹出了一个小盒子。
一把泛着鎏金黑纹的匕首映入眼帘。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正当元顾高兴时,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当即拿起匕首一个滚身从侧窗翻了出去,还没来及跑,就有人推入了门,害得他只能半蹲定在原地。
来的人正是江茂晋。
他昨晚伤势急剧恶化到了不可挽回的底部,其实他没想这么早献祭迷惘之境的力量,可如若再不这样,他估计就死在当晚了。
内门有不少大能,事发突然又为了保险起见,他只能去外门抓一些人质。情急之下就除了父母的牌位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
与路寒舟对峙结束后他看似去了外门,其实一个转身来了这里。
如若匕首落在别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几乎是抓住了他的命脉。
江茂晋着急忙慌砸到床上,可叩开暗格后的他彻底心死了。
匕首被人偷了。
他一拳砸断了床梁,忍不住怒吼。
神识铺开十余里展开搜索,他要那个贼死。
意识到的元顾赶忙在手间凝诀,疯狂回忆徐之辈交给他的一切,可还是晚了一步,被江茂晋抓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下一瞬江茂晋就扇到了窗前,戾气将木窗撞了个稀碎。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元顾隐匿身形气息成功了。
他蹲在房檐下看着满脸杀意的江茂晋,从未庆幸自己聪慧也从未觉得徐之辈如此靠谱。
封宗内门许多大能带着伤患回来,江茂晋别无他法,只能立马离开。
需要路寒舟献祭才能修复照灵台的消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虽说那场对峙戳破了当年的误会,可谁都见过人间阙城的惨状。
如果没有路寒舟复生那些人就不会走火入魔。
他们要路寒舟付出代价,这次无关路家,没人会让步。
挽香阁外一夜之间讨伐声遍野,再次沦陷,人人都要路寒舟拿命来换安定。
其实路寒舟本人也这么觉得,他躲在挽香阁内几次想出去,可每次都被不同的人拦住。
这半天内身心都遭受了巨疮,原来的神采飞扬挽香阁阁主已经不复存在。
江宁灼一直闭门不出在翻阅古籍,说一定会有办法,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根治怨凝的药和修复照灵台的办法,他们一个都找不到。
路寒舟被堵在了正厅,他几乎是半躺在旋转楼梯上,任凭谁来都不肯站起来。
外面的叫骂声勾起了他的愧疚,难安。其实江茂晋若不放那把灵火,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他们无法改变历史,也不能阻止别人想活下去的心。
就在挽香阁众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时,元顾风风火火从后门跑了进来,满身大汗。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路寒舟面前,腿软道跪在地上,结巴道:寒舟,找,找到了。
路寒舟垂眸看着他颤颤巍巍握着的匕首,脸上生出了一丝活气,问道:迷惘之境的匕首?
这句话成功让埋头苦读翻阅典籍的江宁灼出了门。
他大步流星走过来拿过匕首翻看后大喜道:有了这个就能暂时牵制住江茂晋,你从哪里得来的?!
偷的,偷的。元顾坐在地上才感到安心,继续道:真他妈吓死我了,要不是徐之辈的咒法我今天就要死在江茂晋受下了。
路寒舟大受感动:你在江茂晋眼皮底下偷的?
元顾点点头,嗯。所以我们都没放弃,你更不能轻易妥协。
他看透了路寒舟的心思。
江茂晋这种人都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们为什么不行?献祭绝不可能。
屈人之下的不该是路寒舟。
江宁灼将匕首晃到了路寒舟眼前,说道:他被仇恨蒙目支配犯下大错,不该拿你的命去担这莫须有的责任。
路寒舟起初也本就是受害者。
好。所有人的信任和偏袒让路寒舟蓄满了泪水,只有说一个字的力气。
徐之辈一定有办法。元顾双手开始凝诀尝试与徐之辈联系。
他虽常居于柳崖性格看起来懒散,可却是这修真界少有的大能。
柳崖典籍无数,元顾在的时候甚至还无意间看到他推衍天意。他的师父这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
元顾是这里唯一能联系上徐只辈的人。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一刻过去了,神识外散的元顾终于睁开了眼,他面色凝重,视线在路寒舟江宁灼身上游走一圈后,缓缓说道:柳崖开启了封山大阵,我神识进不去了
封山大阵路寒舟他们当时也试过,是可以完全阻隔外面消息的存在,没有徐之辈允许根本不可能打开。
这代表什么,徐之辈不愿意与他们交流。
元顾委屈道:他不要我这个徒弟了?
路寒舟的希望又破灭了。
江宁灼也怔在原地,徐之辈是他们最后的砝码,可却联系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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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机会 师兄,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活下
人界已经两日没有出太阳了。
照灵台庇护日趋减弱, 一夜之间人间哀号遍野。
人人自顾不暇,之前还留在挽香阁声讨路寒舟的一些名门正派,为了自保也不得不回自家山头开启封山大阵来避灾。
虽说没能找到办法, 可有了元顾偷来的匕首,青提师尊他们成功牵制住了江茂晋,照灵台那边也就稍微安稳一些。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索性江茂晋也并不想毁灭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要路寒舟死而已。
但这条很难达到,因为他当时拿封宗外门小弟子的性命威胁江宁灼都不管用。
阙城是人间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之前本地门派布的隔离阵法已经破损了,近日甚至还发了泥洪瘟疫,除了封宗里里外外救人之外, 根本没人愿意靠近。
城中央被封宗腾出来一个戏台。
此时江宁灼正在布灵粥。
大家别挤啊,大家别挤,人人都有份的。这灵粥是我们封宗的大家放心喝,可以缓解症状, 长辈们已经在努力修复照灵台了,还请大家坚持一下!江尘拿这个勺子在熬粥的地方吆喝。
接过他手中的粥递给老百姓的是一个穿着破烂带着面具的少年,没人注意到他没接过一碗粥, 指尖的血就会流入半滴进入。
看着血花融入在清汤寡水中散开, 他才会转身递给老百姓。
其实长辈们根本修复不了照灵台, 而且也没有什么灵粥。
他们喝的,都是路寒舟的血罢了。
这是路寒舟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灵力逸散最根本还是人类无法轻易接受那种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 他本是怨凝,与那逸散的灵力同根同源,只要沾了他的血,多少能让这些毫无抵抗力的普通人类坚持一会。
江宁灼起初是不同意的,因为这种方法根本就维持不了多久。
就像一滴水滴入大海, 受灾的人群整日整日成倍翻,单单才半日就有上千人排队了。
而且路寒舟身为怨凝血脉特殊,血没了就是没了,并不会再生。
可路寒舟于心难安求了他一整晚,甚至说出不这么暂缓一下那我立马去死的话威胁。
无奈江宁灼只好妥协。
路寒舟最近风评甚是不好,也有部分人坚持在挽香阁门口闹事,为了出门只好乔装打扮成小弟子。
近来接粥的是一个八旬老爷爷,他遍布老茧的手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老人斑已经遮住了全部的皮肤。
他颤颤巍巍地接过粥,喝的有些慢,没到嘴边时因为太着急,碗一滑,跨擦就摔在了地上。
路寒舟没催促,甚至有些心疼,温柔道:老人家别着急,我再给你拿一碗。
哎,好,对不起了小伙子。老人家往前走了走,生怕挡住后面继续排队的人。
也许是人越来越多,也许是封宗的灵粥效果管用,也许是他们看着江尘桶中的粥越来越少。
后面的人开始着急,骂道:臭老头你能不能快点!一人一碗就是最公平的,你自己摔了就摔了八十多岁了还图什么,给后面的年轻人一点机会啊!
老人被他说动,一言不发直接走到了一旁,路寒舟本来想替他出头,可转身看到骂他的人已经丢了一只眼珠,瞬间话都憋了回去。
默默递给老人一小碗,让他在旁边喝。
可排着队的还有人追究,甚至伸手就要抢那老人的。
人人都会有的!不要抢!路寒舟失血过多嘴唇发白,头晕目眩已经开始有点耳鸣。
这句话耗去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在与那人推搡间,他彻底失力朝后栽了过去。
他累了,两天下来他真的有点撑不住了。
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的声音让远处维护秩序的江宁灼骤然转身。
路寒舟的面具摔开了,他这张张贴过大街小巷的脸立马被周围的人认出来。
灾民不知道粥中掺了他的血,见是路寒舟只恨意从心起,觉得他是罪魁祸首。赶忙都把手中的碗砸掉,围上来就开始对他进行捶打和辱骂。
路寒舟没还手,一瞬间就被人群淹没。
江尘根本拦不住,他也受影响了,灵力岌岌可危。
拳脚声充斥着远处发呆的江宁灼,他几乎是发狂一般抛过去用灵力甩开了这群人,抱起路寒舟之后眼中蓄满了泪水。
这几天路寒舟沉默寡言不愿意和他说话,还要保持距离。
其实他都知道,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太喜欢他了而不想波及到他。
这让他更难受了。
江宁灼紧紧攥着路寒舟的手,他明目张胆的心疼和爱意让众人不敢上前。因为他们还要仰仗封宗的灵粥。
可并不知道给他们提供灵粥的人已经被打倒了。
寒舟,寒舟你醒醒。是师兄,是我,睁眼看看我!江宁灼擦去了他唇角的血,不允许任何污浊和世间的恶意在沾染到他一分一毫。
周围有人试探道:献祭路寒舟,修复照灵台!
江宁灼没理,只顾护着怀里这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少年。
人们以为他默认,排山倒海的献祭呼声源源不断传来,江尘和百折坤兽护在周围,才勉强不会沦陷。
献祭路寒舟,修复照灵台!
献祭路寒舟,修复照灵台!
路寒舟皱眉,在嘈杂的环境音中悠悠转醒,看到江宁灼之后,脸上久违地有了笑意,说道:师兄,我没事。
还说没事!江宁灼怒吼。
看着他沉重的黑眼圈和苍白憔悴的脸色他就觉得这些刁民不识好歹,血液里的暴戾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他打算起身将这些人全部捆在一起时,路寒舟拽住了他的袖口。
江宁灼一瞬间心软,无奈道:寒舟。
直到这时候你还要护着他们,他们可要你死啊!
路寒舟摇了摇头,尽力张开了双手勉强做了一个要抱抱的动作,虚弱道:我要回家,师兄。
好。
在人群一浪接一浪的呼喊声中,江宁灼抱着路寒舟朝挽香阁走去。
没人敢拦着他。
挽香阁路寒舟房间。
只有两个人。
江宁灼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才将路寒舟空虚的灵海勉强填了个底。平时顺手就能做的事现在让他满头大汗。
他将悠悠转醒的路寒舟揽在怀里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动作间满是温柔。
路寒舟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本该静养,可却转身用腿勾住了江宁灼,坐在对方腿上,眼神中是难得的温柔。
江宁灼看明白了他的邀请。
抱开点寒舟,说道:不行寒舟,你现在太虚弱了。
我不虚弱。路寒舟轻而易举推倒了江宁灼。
也许是近来压力太大,江宁灼竟觉得这样的机会分外难得。在路寒舟在三撒娇后,他在心中命令自己一定要轻柔点,然后拉上了床幔。
外面挑衅声四起,可江宁灼耳中只剩路寒舟仓促的呼吸。
他的身体真的太弱了,才一炷香时间不到,整个人就晕在了枕头里开始求饶。
最后甚至都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江宁灼抓了两次才把他拽进了自己的怀里,在路寒舟耳边克制道:寒舟,下次吧,你身体真的不行。
不行,就这次。路寒舟不由分说地咬上了他的嘴唇,主动的让江宁灼觉得胜似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