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啊,前院来人说,勒墨公子又派人来递帖子了。”阿喜娘子背着春二娘,悄悄的把前院传过来的帖子,递到了孟彤面前。
  春二娘脾气软,耳根子更软。
  孟彤哄着她说,按照白族的习俗,未婚男女换了庚帖之后这婚事就算是定下了,所以在正式出嫁之前,她和勒墨长石就不能见面了。
  春二娘就没想过自个儿闺女会骗她。
  她原本脸皮就薄,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嫁人,而且婚事还是让女儿给筹备的,羞都快羞死了,自是女儿怎么说怎么做了。
  春二娘虽然嫁过人,可之前因为是童养媳的关系,陈金枝为人又刻薄,她跟孟大圆房时别说是嫁衣了,就是一身像样点儿的衣服都没穿过。
  这回亲事定了之后,孟彤让几个丫头陪着她绣嫁衣,春二娘也就羞羞怯怯,安安静静的呆屋里绣起嫁衣来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不曾梦想,有朝一日能身穿大红嫁衣,嫁给心爱之人。春二娘也是女人,自然也会有一颗萌动的女儿心。
  ☆、856番外——待嫁2
  孟大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被陈金枝打骂,被罚不准吃饭时,都是孟大护着她,偷偷给她送东西吃的。
  那时候春二娘只知道她是孟大的童养媳,长大了是要给孟大做媳妇儿的。
  所以后来两人圆房生子,一切好像都是天经地义的一样,孟大对她来说是能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相互扶持着活下去的人,是丈夫更是亲人。
  孟大去后的这几年里,她有宫嬷嬷和王嬷嬷陪着,又天天听丫头、婆子们说些各地的风俗民情和各家的趣事,也隐隐明白了自己对孟大的感情,并不是如丫头、婆子们嘴里说的那些情情爱爱。
  在酒楼遇到那马一家和勒墨长石是个意外,春二娘当时只当是遇到骗子了。
  后来出门逛街,她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到他站在对街,还吓了一大跳,等丫头打听了回来,才知道勒墨长石每天都会到她们大门对面的街上摆摊,这都有小半年了。
  也是从那时起,她对勒墨长石才有了点异样的感觉。
  任哪个女人知道有个男人衷情于自己,就算见不到自己,也愿意日日在她家门口守着,只怕都会生出点儿自得、自豪之类的虚荣心的。
  直到后来女儿回来告诉她,勒墨长石真的是她自小定婚的未婚夫,而且他一直未娶,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找她等她,春二娘感动、内疚之余,对勒墨长石才渐渐生了心思。
  等孟彤把勒墨长石弄进后花园做仆役,春二娘与他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知道他是个虽然话不多,却老实肯干的汉子,心里对他倒是真的慢慢有了好感。
  要说那天会落水,完全就是个意外,要非小狼一家在她身边玩耍,小狼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也不会一头载进荷塘里。
  虽说勒墨长石那日救起她时,正逢园子里的人都去前院给宫嬷嬷她们帮忙了,后花园里除了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就没有别人了,可春二娘这些年也听丫头、婆子们说了不少这类的故事。
  她那日身上衣着单薄,再加上落了水,别说她是被勒墨长石抱上岸的,就是她当时自己爬上岸,她当时浑身湿透的样子被勒墨长石看了去,为保名节也只能嫁给他了。
  春二娘的性子是软糯,却不是笨。
  现在连皇帝老爷子都住到她家来,让她闺女给治病了,她女儿、女婿如今的身份,用靠山村以前的那些乡亲们的话说,那简直就是贵不可言了。
  春二娘也没有忘记她们住在洛阳城时,那满城的百姓是怎么传她闺女和女婿闲话的。
  她心里明白,以前他们还在靠山村时,家里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些,村子里的乡亲就会犯眼红病,对他们家说三道四不说,还会想出些瞎话来造他们家的谣。
  宫嬷嬷说女儿、女婿如今就是整个四川府的土皇帝,他们家如今的日子过的这么好,外头盯着他们一家的人就只会更多。
  春二娘就怕她落水被勒墨长石救起来的事情,被人传出去只言片语会害女儿、女婿丢了脸面,所以在勒墨长石说自己会负责之后,事后第二天她便自己去跟女儿提了要嫁勒墨长石的事。
  寡妇再嫁虽说名声也不会太好听,不过总好过被人传说自己跟人不清不楚的。
  孟彤这边应了勒墨长石派来的媒人的提亲,春二娘便成了新嫁娘。虽然她已经嫁过人了,可待嫁、办嫁妆、给自己绣大红嫁衣却还是头一回。
  孟彤打定了主意,要风风光光的把自家娘亲嫁出去,旁的事就都不让春二娘沾手了,只让她安心在屋里给自己绣嫁妆。
  春二娘大概是这世上最单纯,最听话的好娘亲了,每天除了去梅园看看小凌瑞之外,就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关屋子里绣起嫁妆来了。
  也正是因为她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绣红嫁衣,孟彤这边把勒墨长石给的迎娶日子退回去,让他再重新选吉时,勒墨长石想往后院给春二娘递话,却突然发现他竟然联系不上春二娘了。
  面对一整府由杀手改行的侍卫、丫头婆子和小厮,孟彤说不让勒墨长石进门,勒墨长石就是变成只公蚊子,他也飞不进府里去。
  勒墨长石急的嘴上冒泡,天天往公主府跑,可惜孟彤不松口,他每天也就只能在门房里坐着喝茶了。
  眼见再拖下去就要二月份了,勒墨长石也只能无奈妥协。他算是看明白孟彤的意思了,这位公主殿下就没想过让他尽快娶得美人归,而且还是不接受抗议的那种。
  孟清风回来的第二天,勒墨长石终于派媒人再次上门了,这回送来了三个日子,分别是三月,五月和八月,孟彤选了八月初八的日子,当场拍板把两人的好日子给定了下来。
  孟清风都知道孟彤选了这么个日子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收到孟彤的飞鸽传书,连行理都来不及收拾就快马加鞭,赶紧慢赶的赶回四川府来,就怕晚了会赶不上干娘的婚礼,结果啊姐偏偏选了八月这么个日子,那他现在要怎么办?
  孟清风想着自己在户部还任着的职位,以及他书桌抽屉里的那张程范送的喜帖,眼泪只能哗哗的往肚子里流。
  现在才正月底,离八月春二娘出嫁还有七个月呢,难道他现在要先赶回洛阳,等时间到了再赶回来吗?
  想想洛阳和四川府中间隔着千里路途,光路上往返一趟就得两个多月,孟清风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啊姐!弟弟我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接近了程范,收了他的喜宴帖子,打算去他家喝顿喜酒的,结果您这一召唤,我这小半年的努力算是白废了。”
  孟清风苦着脸,只差哽咽出声了,“而且啊姐啊,现在离八月还有七个月时间呢,您选了这么个要命的日子,让小弟我是先回洛阳呢,还是留四川府等干娘了嫁啊。”
  “洛阳到四川府打个来回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你要乐意回洛阳就回呗,反正我如今也出了月子了,娘的婚事有我呢,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
  ☆、857番外——皇帝1
  这是忙的问题吗?这是说赶回去就能回去的问题吗?重点是他回去了,过没几个月不还得赶回来吗!
  呸,差点儿被带歪了。
  重点是:“啊姐,您为什么偏偏选八月八啊?勒墨家不是给了三个日子吗?三月和五月的日子不好吗?”
  让春二娘三月出嫁,虽然说时间上是赶了点,不过以他们公主府的实力,只要他们赶一赶,婚礼的一应事宜还是来得及弄好的。
  孟彤道,“我娘一辈子好不容易嫁一次人,怎么着我都得给办的热热闹闹的,三月太赶了,五月雨水多,还是八月好,日子好,听着也顺耳。”
  什么叫好不容易嫁一次人?难道你还想让干娘嫁很多次人不成?
  再说干娘也不是第一次嫁人了,不然你从哪里来的啊?
  清风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清风愣神的档儿,就见孟彤瞥了他一眼,声音微冷的道:“还有,你说说你在洛阳搞的那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那会子我要不是坐着月子,都恨不得冲去洛阳狠狠打你一顿。”
  啊??!他怎么了他?
  清风一脸的懵,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去前院问你姐夫去,娘没出阁之前你就跟着你姐夫,也学学你姐夫的手段,不然就你那点儿蹩脚的路数,别回头被人整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有这么差吗?清风即委屈又觉得有些不服气,立即就颠颠的跑前院找凌一去了。
  打发了清风,孟彤看了看时辰,就转去了福寿院。
  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放下了那些权欲斗争,尔虞我诈的关系,没了肩上的重担,他纵情山水,四处乱跑,这身子竟还微微有了起色。
  孟彤了解自己的医术,以皇帝身体当时被剧毒催残的破烂程度,她开的方子疗效就是再逆天,也仅够保他一两年的命。
  但皇帝在身体日渐衰败的情况下,竟还会慢慢有了起色,这种情况就是在她前世的那个年代,也是极少见的。
  在医疗发达的现代,这种濒临死亡时,身体突然开启了自我修复功能的现象,千万人里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医学界的专家们对这一现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统一将这一现象称之为奇迹。
  可这种事情对别人或许是好事,对皇帝和大周江山却未必了。
  皇帝原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才跟着她到四川府来休养,兼想在临死之前安静的过几天清静日子的。可现在他的身体有了起色,可能能够活的更久了。那么关于帝位,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孟彤毫不怀疑若是皇帝现在再回洛阳,满心等着他驾崩了好登基称帝的周元休,会立即对皇帝举戈相向。
  周元休对皇帝下毒一事,在皇帝和周元休心里都是一根要命的刺。
  之前皇帝之所以会对让周元休继位一事妥协,是因为他自知命不久矣,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再培养一个继承人了。
  可皇帝若是一时死不了了,那么曾经大逆不道,试图噬父的周元休,就不再是皇帝唯一的选择了。
  孟彤挺烦这种事儿的。在她看来,皇家的这些人简直就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
  大周疆域辽阔,各地贫富差异巨大,每年都有因为吃不饱饭,而饿死冻死的百姓。
  上位者要是不能努力改革以改善百姓的生活,单靠她每年冬日的施粥和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赠济,根本就起不了多少作用。
  一碰上天灾**,死人和民变都是必然。
  孟彤不反对在保证自己富足的情况下,施点缓手帮真正有困难的人度过难关,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若是皇帝和周元休以为她会一直劳心劳力的帮他们“打工”,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可没有那个圣母心。
  想想四川府这个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在建设中,离她心目中的理想家园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师傅家的那个巫门还要她去重建,胡大师兄那个没心没肺的,根本就不愿意牵这个头;
  而她现在还要养儿子,照顾老公,给亲娘准备婚事,调教义弟以便助他报仇,以后亲娘可能还会给她生一堆的弟弟妹妹,她自己也可能会生一堆的小萝卜头……
  哎哟,事情简直不要太多,谁耐烦天天去管皇帝家的窝里斗啊?
  一进福寿院,就见皇帝和许文轩正在院子里做着教的那套健康操,四面的抄手游廊上站了一圈的侍卫。孟彤一眼扫过去,见都是皇帝的亲卫,就打算绕过正专心做操的皇帝和许文轩,朝蹲坐在正屋门口廊下,守着小炉子煮药膳的青黛走去。
  可她不理皇帝和许文轩,却驾不住皇帝和许文轩要理她。
  皇帝手上动作不停,声音却微带了一丝不悦的道,“怎么拉着个脸?见了朕也不行礼,这是在给朕甩脸子看?”
  孟彤顿住脚步挑眉望去,就接收到了皇帝一个不算凌厉的瞪视,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处的许文轩却是友善的对孟彤笑着点了点头。
  孟彤心里顿时就安稳了,“这一大早的谁惹父皇生气了,让您火气这么大?”
  敢情你还记得你是我义女啊?
  皇帝没好气的吐槽道,“你也就是讨巧、卖乖的时候会叫朕父皇。”其他时候不是叫皇上,就是叫陛下,哪里有一点儿身为女儿的样子,根本就当她是自己的臣下嘛。
  孟彤心说:义女的身份本就是个掩饰,而且身份太多了难免会造成混乱的嘛,大家心里清楚就好了,这么较真有意思吗?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了来,所以她笑道,“父皇可真是火眼精睛,我今儿过来,可不就是来讨巧卖乖来了嘛。”
  她这几天这么忙还专程跑来告诉他:要想多活几年,远离皇位和周元休才是王道,看看她用心多良苦,皇帝可要买她这个乖才好。
  可惜皇帝跟孟彤显然不在一个脑波频道上,哼了一声就不再搭理她了。
  孟彤被哼了也不以为意,径直绕过两人往廊下的青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