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她成为人的年龄,只有两岁。
  ……
  姜眠几乎已经忘了这个图案,此时看到,埋在深处的记忆纷至沓来,她下意识抬手,抚上符号。
  一种特殊的感觉自手心传来,似乎是在契合,又似乎是在试探,却很温柔,没有任何恶意。
  这是一道禁制。
  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一道柔和的白光掠过,紧接着眼前的墙发生变化——这不是墙,而是一道隐形的门。
  门开了。
  姜眠愣了下:这个禁制对她不设防,刚才的异样触感,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她默默地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回头,看向床上的祁晏书。
  师父设置这样一个隐秘的门,说明里面的空间于他来说是私密性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随便乱闯师父的地方,不尊重。
  但冥冥中有个声音催促她:进去。
  片刻后,姜眠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后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房间里没有窗户,显得很幽暗,她犹豫了下,凭感觉按开旁边的开关。
  咔哒一声,灯光亮起来,姜眠也看清了房间内的布局,是一个清雅的书房,墙面上挂了些字画。
  最里处是张书桌,上面放满许多宣纸,有些飘散在地上,姜眠正好踩着一张,她弯腰捡起来,翻过来一看,瞳孔骤缩。
  画上的人是她,修仙世界的她。
  姜眠竟不知道师父的画技如此之好,居然把她画的栩栩如生,仿佛照相机照下来再打印出来。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画里的衣着,分明是她在修仙世界,重伤成为凡人,在凡人村落养伤的模样。
  怎么会……
  姜眠拿着画纸的手在抖:那个时候,师父不是已经陨落了吗,她受重伤,正是被杀害师父的仇人所伤。
  后来村里的人全都死了,包括医者,知道这件事、见过她那时模样的只有她自己。
  师父为什么会画出来?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姜眠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眼前出现一层迷雾,却又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迷雾拨开,让她即将窥见不为人知的真相。
  她奔向书桌,每一张宣纸上画的都是她,小时候的她,长大后的她,重伤的她,与人搏命的她……她一张张揭开,剩下最后一张。
  那是一个鱼缸,里面游弋着一条红鲤鱼,而在鲤鱼身后,趴着一只螃蟹,举着狰狞的鳌钳,夹着红鲤鱼的尾巴。
  红鲤鱼的眼睛里透着忿忿,好似在说:怎么被这家伙夹住尾巴了呢。
  轰的一声,有什么声音在姜眠脑子里炸开,她噔噔往后退了几步,撞到身后的书架,一本书落了下来。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从画转向书。
  那是一本封页泛黄的书,上面的字迹晕染,几乎看不清,可姜眠还是认了出来。
  她刚刚穿过来时,得到这个世界的意识传输,知道自己穿进一本书中,而这本书的名字叫:《千金记》
  等熟知书中内容后,姜眠还在心里吐槽过,这么正经的名字,内容却十足狗血,原书作者更是亲妈中的亲妈,只要是和女主关欣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为什么书中世界,会出现原著小说,并且还出现在师父的书房里。
  姜眠看着书的名字,一瞬间有些后悔,她不应该来的,就算来了,她也不应该进来。
  信息量太大,姜眠有些缓不过来,脑子嗡嗡乱成一团麻线,她拼命想理出一个线头。
  然而越是如此,脑中的信息越是混乱,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嗡鸣声,体内的灵力也失控的在体内乱蹿。
  姜眠倏然回神,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她勒令自己冷静下来。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无论是什么原因,她既然出现在这里,看到这些,离真相这么的,她有资格把所有事情了解清楚。
  姜眠捡起泛黄的书,指尖一动,就要翻开。
  “眠眠。”下一秒,门口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叹息,“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姜眠手一抖,书落在地上,但她并没有被抓包的惊慌,抬头直视祁晏书,两人目光相对。
  她面上的震惊和茫然,均被他收入眼中。
  “师父,到底怎么回事?”看到祁晏书,姜眠脑海里闪过桌上的那些画,她随手捡起一张她在凡人村落的画,“为什么你会……”
  祁晏书走进来,目光落在画像上,良久,他伸手拿过,答非所问:“这个地方,本来是想等我走后,再留给你,不想你今日寻来,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师父?”不知为何,祁晏书这句话说出来后,姜眠心内升起一股巨大的不安。
  祁晏书抬手,伸至半空,又收了回去,绕过书桌,不慌不忙的将所有画一一整理好,顺理也将地上的书捡起来。
  姜眠心急如焚,忍不住再次出声:“师父!”
  祁晏书顿了顿,柔声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他这么坦然,姜眠一时反倒不该问什么,踌躇了下,她咬着唇问:“离厌……是你?”
  医者的名字叫离厌。
  那时她整天处于刀山火海中,意识一直不清楚,偶尔有一丝清楚时,会听到村中的人叫医者离大夫,后者才知道,他叫离厌。
  迎着她的视线,祁晏书点头:“是我。”
  “为什么。”姜眠喃喃。
  第214章 四个爸爸
  从姜眠看到画像时, 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也做了几分准备, 可当亲口听到祁晏书承认, 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师父怎么会是离厌。
  她慌忙拿起那张鱼缸的照片, 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那这个呢?”
  祁晏书看向画中红鲤鱼的目光很温柔,他道:“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先说离厌吧。”祁晏书示意她坐在椅子上。
  姜眠深吸口气,只好坐下,等着祁晏书替她解惑。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也是前不久才彻底得知。”
  每一个修道者在突破一个大阶段时,会遇到心魔,如果心魔没有通关, 轻则突破失败, 重则元神消散, 就此陨落。
  修为越高, 遇到的心魔越难, 修炼一途中,心魔才是所有修者最大的阻碍。
  无数高阶修士败在心魔之手,从而烟消云散。
  然而一个高阶修者不知经历多少困难才会拥有现在的地位,只因心魔没有通过就陨落, 太过遗憾。
  这个时候,便有了两种选择:
  一, 继续冲击心魔,赢则生,败者亡。
  二, 转世重修,机会只有一次,面对心魔时会多几分把握。
  大多数修者不敢选择第二种,第一种至少有五五分的概率,第二种,转世之后,从高阶修士变成毫无力量的婴儿,随时有可能死亡,死了就再也没要有机会了。
  还有一个弊端,转世之后,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有修炼的潜质。
  清亦道君,便是一名转世修者。
  他原来是深居在海外一个仙岛上的修士,无欲无求,有能力冲击心魔,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转世重修。
  目的,只是想当一个真正的、有感情的人。
  然而转世途中出了意外,他的神识被引领到一个陌生的凡人世界,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鱼缸里,成了一只笨手笨脚的螃蟹。
  他并不介意,反对这种情况有些好奇,很淡然的接受自己成为一只螃蟹的事实。
  鱼缸里有许多种类不同的游鱼,刚开始,他什么也不在意,慢慢的,他注意到了鱼缸里那一尾呆头呆脑的红鲤鱼。
  人类投食,鱼类轰抢食物是本能,她个子倒是比其他鱼类大,奈何反应力差,经常抢不到食物,只能吃剩下的。
  大概是明白自己抢不到,她干脆放弃了,整天趴在缸底,偶尔甩甩尾巴,一动不动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类。
  他暗中观察,觉得甚是有趣,一条不游动的鱼还是鱼吗?
  出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他偶尔会去夹一下她的尾巴,看她惊慌失措的游开;偶尔在她连剩下的食物也没吃到时,把自己抢到的给她。
  再后来,他被人类捞出去放进蒸锅,转眼,神识弹出螃蟹身体,以为会回到腾云大陆。不曾想,他的神识却飘浮在那家牙科诊所,不曾离去。
  人类往鱼缸捞鱼,他虽然已经明白她未来的命运,却还是出手让她躲过,免于被人类捞走。
  姜眠怔住。
  她以前有过疑惑,为什么前台大妈每次捞鱼都捞不到她,原来是这样。
  直到有一天,他的神识忽然被一股吸力卷走,再睁眼时,已经变成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婴儿,直至成长为清亦道君。
  在外游历时,捡到一个被遗弃的婴儿,不忍她死亡,带回宗门,收为徒儿。
  那时清亦道君正在创立自己的剑法,处于紧要关头,婴儿便交由门中弟子照顾,师徒二人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直到她八岁那年筑基,打破他曾创下的记录,他的剑术亦大成——正好也恢复了前世海上修士的记忆,决定出关后好好教导徒儿。
  一次偶然之下,他发现徒儿的神魂被分裂过,并无意间进入其中一片分裂的神魂,发现她竟然是他神识迷失到凡人世界,那只鱼缸里的红鲤鱼。
  而另一片分裂的神魂,他怎么也进不去,那时他便知道,或许他的徒儿大有来头,但他并没有多想。
  及至在秘境中,被暗算陨落。
  其实以他的实力,想要全身而退,并不难,难的是带着徒儿一起离开。
  要么他顾自己,要么顾徒儿,他自是毫不犹豫选了后者。
  他已经活了两世,加起来几百岁了。他的徒儿还小,未来还会有无数可能。
  后来,他无数次后悔,陨落之际时应该封住她的记忆,让她安安心心走她未来道路。
  他是转世重修的修士,而今陨落,必定神魂尽消,却不想神识再一次凝聚,如同在牙科诊所一般,围绕在徒儿身边,无人察觉。
  他看到她拼命修炼,一夕之间性情大变,不再是那个爱朝他撒娇买零食吃的小姑娘了。
  他看到她抱着被子狠狠咬着牙说:“师父,你等着,我一定会亲手杀了那个畜生,为你报仇。”
  他看到她为了提升修为,去闯无数秘境,和别人一起夺宝,一次又一次在生死边缘中来回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