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璀璨,双角四足,不再是蛟形,而是彻彻底底的青龙。
化蛟成龙,那只有一种可能。
兽族上下剧震,花眠、白斐并慈莲、昊光等人皆惊得呆去,而后自烈凰起,所有兽族逐一单膝落地,包括贺七、流华、慈莲、昊光在内,向王兽俯首。
“她竟然飞升了……”顾行知自言自语道,说到后突然笑起,“难怪,难怪能有此力。三日飞升,哈哈,三日飞升……”
龙吟阵阵,季遥歌纵身飞起,一改先前颜色,沉浮于空,眉梢眼间染上悍色,扬声道:“诸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我乃赤秀宗主并方都城主季遥歌,此地位于三界六道夹缝之间,超脱轮回,不受天地桎梏,谓之虚空。我乃这虚空主宰,欢迎诸位随赤秀一并踏足方都虚空。”
整个万华,只有这里不在天书妖楼的掌控中,亦是他无法涉足之地。
《溯世书》所赋予的神秘力量,其中便有驭虚之能,她耗万载光阴,终成虚空之主。
“好大的口气!”远远地,有一声冷嘲传来,“你这大蛇也不怕说大话折了寿!还不快点让我进来,合着哥哥我替你忙活半天,你就这么待客?要是弄坏了我的宝贝渡海舟,我便将你这虚空拆了。”
蕴蓄天威的声音敲打在所有修士耳中,让众人从失神中醒来,转头循声望去,只见那已然半闭的裂隙豁口中,巨大的洪荒渡海舟正不偏不倚地卡在其中,船屁股还在豁口之外,看起来倒有几分滑稽。青棱并唐徊与裴不回一起,正站在船头遥遥望来。说话那人自然是裴不回,他看到季遥歌就不痛快。
季遥歌的手凌空虚抓一把,那道裂隙又打开几分,巨舟猛地飞进虚空,一城一岛一船静静浮立虚空,三道人影自船头窜起,眨眼间飞至赤秀峰上。上界天威落下,峰上修士退散,让出地方来,那三人便落到季遥歌身畔。
只闻一声“季师姐”从墨青棱口中吐出,又惊了众人。
若说三日飞升是个不可能的可能,那么此时季遥歌与这三人间的交情又意味着什么?
“青棱师妹,唐道友,天仁之战未能亲见,我甚感可惜。”语毕季遥歌又向裴不回道,“裴兄,是我待客不周,恕罪。”
从那语气分辨,季遥歌和裴不回要更熟稔些。
裴不回轻嗤一声,不予理会,季遥歌也不和他们三人过多客套,直接问入正题:“裴兄,青棱师妹,唐道友,天书妖楼的能耐三位也已见识过了,不知可有对策?”
三人相视一眼,仍由裴不回开口,说正事的时候他显得十分正经:“单论实力,我们四人之中任何一个人都足可与妖楼一斗,然则眼下关键点在于,一来天书妖楼藏匿的位置至今无人获知,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二来此楼汇集万华上下万万载的典藉历史,妖力源自万华,书楼早与万华一体,就算找到他,除非我们以万华为代价,否则我们不能将其诛灭,这也是世祖当初为何只能镇压而无法诛除的原因。”
三人之间,裴不回对天书妖楼是最清楚的,他早年在万华修行时便已怀疑过三星挂月阁,不过因为他志不在万华,一心只挂念归途,便不曾对此深究,经由季遥歌三言两语点拨马上便了解了妖楼的前因后果。
此时由他来分析,再好不过。
不止如此,书楼藏书万万,若就此毁去,万华这万万载的历史皆成云烟,对万华修士来说,不可谓不是巨大的损失。
“也就是……若要诛除妖楼,我们势必要先寻到他的藏身地。”季遥歌忖道。
裴不回点头,又道:“而且要快,那妖楼心智已魔化,而我们不能在万华逗留过久,始终要离开,到时妖楼再无压制,恐怕万华生灵涂炭。”
季遥歌轻轻“嗯”了声,不知在想什么,浮飞峰外的修士间忽掠来两人,长揖行礼,道:“季宗主。”
“爹,娘?”花眠先疑惑道。
“这位是……”季遥歌认得花铮,却不认识林情。
林情上前,只将身份来历按先前说辞再说一遍,而后恭敬擎起一物奉于季遥歌:“按长锋老祖遗命,此物交还故友。”
季遥歌低头望去,只见她手中所擎之物,乃是一方舆盘,绘着繁杂枝脉,她忽有些恍惚,并没伸手去接,倒是裴不回替她取过舆盘,凝神看了数眼,方喜形于色道:“好东西!虽然粗糙了些,不过委实精妙,凭借此物,我们可以觅得妖楼位置。这是由谁所创之物?”
“玄寰。”季遥歌口中吐出一个名字,人亦转身望向方都所在位置。
兽脉图,是一万两千余年以前,玄寰辞世前耗尽心力所创,而后交予花喜的两件遗物之一,不想竟是探查妖楼所在位置的宝物。
这局棋,一下便是万载。
“对了,世叔呢?他和你一块失踪的,现下何在?”花眠此时方记起,元还未归,不由脱口问道。
季遥歌遥望五狱塔,再无笑容。
“他死了。”
死在方都,沉眠了一万两千余年。
“裴兄,我有办法对付妖楼。”看了两眼,她猛地转身,沉声道。
“什么办法?”裴不回问道。
“他不是想得自由,化生成仙,我便成全了他!”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掌纹。
第274章 终战(1)
方都, 五狱塔。
五狱塔依旧只有季遥歌能进,一切都和她离开时没有两样。她在塔中闭关两千余载, 这里的每一道梁,每一块阶都了若指掌, 还有这塔中弥漫的,永远都不会消散的,元还存在过的痕迹。
比起玄寰,可能“元还”这个名字给她的回忆, 才是最深刻的。
石室墙上被烟火熏燎的痕迹、缺角玉案上的刻痕、书格藏书里的蝇头小注、堆叠的半新器皿与材料,还有凌乱潦草的随手笔稿与一本本手札,未曾绘完的机甲设计图, 随处可见元还的存在。
她没有刻意整理过五狱塔, 也没带走这里任何一件宝贝, 想着他终有一天要醒来, 那些未完的研究他还是要继续的, 虽然那一天遥不可期。
第七层塔室正中摆放着他的棺椁, 棺盖已被挪下, 灵气氤氲成雾,从棺椁中弥漫散出, 男人苍白的脸在这浅淡的雾气中变得柔和, 棱角被遮掩, 闭起的眼眸只剩一弯长长的睫线, 唇色很浅,与身上那套浓墨重色的衣袍恰成两个极致。
季遥歌离开方都的时候和他道过别, 距今已逾万载。她是个矛盾的人,理性上她觉得自己感情淡薄,不太相信这世间有所谓永恒不变的感情,再浓烈的爱情也只是一时迸发的情绪,会被时光冲淡,十年不够便用百年,百年不够还有千年……而她用了万年,但同时她又有十分不理性的幽精,为她生成炽烈的执念,这执念给她修行造成了不小障碍,但她却固执地保留下来。
她想,执念消散的那一天,她会不会就不再记得这个男人了。
毕竟长达一万三千余年的寿元里,他只存了十三分之一时间,而若以天数来计算的话,这个比例还要少到忽略不计。
谁又能知道呢?
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玄寰,你临死前连寻觅妖楼的办法都替我们作了打算,也算是算无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