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时两人都不完美,相处起来诸多不顺心,沈宜游是两人中唯一一个想到逃跑的。
——而李殊却这么容易就能被沈宜游满足。
李殊说“好”,画面一闪,屏幕黑了,不过通话没断,沈宜游愣了一下,意识到李殊可能是把手机扣在桌上了。
“沈宜游,”然后沈宜游听见李殊不熟练地说,“……我喜欢你。”
“我给你家,好不好,”他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听上去是很认真又执着的样子,“你不要再考虑了。”
没等沈宜游说话,李殊那头传来敲门声。
随后有一位女士对李殊说话,似乎是催促他快出门去路演餐会,还问李殊是不是把眼镜换掉了。
李殊好像怕沈宜游立刻拒绝他,或者说出推脱的话语,说“我要走了”。
沈宜游就和他说了再见。
于是这天,他们的话题也没有再继续下去。
第十九章
近来艾琳·菲尔顿小姐的公私生活皆颇为顺心。
首先,她的新家装整完毕,不日即可入住;其次,她的雇主心情由阴转晴,同事们告别了风声鹤唳;第三,待路演结束,一切步入正轨后,李殊承诺给她放一个长达三天的假。
她认为一切顺心的根源,都要归功于李殊的感情重新步入正轨,更应特别鸣谢那位善良地再次接纳了李殊的沈先生。
他们的最后一站是伦敦,从路演结束到价格认购中间安排有三天的短暂喘息,李殊原本的计划是随团队赴纽约暂停修整,但抵达伦敦的第二天,他突然决定在路演结束后单独去一趟s市。
顾问团队拦不住他,只好由他去,派艾琳与他随行。
艾琳可以推敲出李殊做出这项决定的关键人物——李殊是在和弗雷德·达勒见面的第二天改的行程——但不清楚原因。
李殊能和弗雷德见到面,得多亏消息灵通的秘书艾琳在听同行说起“雇主的大学同学、兄弟会好友达勒先生在伦敦约见一位代理商”后,及时告诉了李殊。
李殊与弗雷德通了电话,恰好两人中午都有空,便相约在李殊住的酒店附近的一家连锁汉堡店吃午餐。
餐馆靠窗的桌边,两人简短地聊了四十分钟的天,与他们在大学时代一样。
李殊提前到了两分钟,点了餐,弗雷德准时抵达,推门进来,径直走到李殊对面坐下。
弗雷德身形高大,但外貌不出众,脸上有不少雀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
这天或许是为了见代理商,弗雷德特意穿了一套亚麻西服套装,然而搭配了一双球鞋,看上去还是不伦不类的。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赠送了李殊硅谷感情圣经,弗雷德本人的恋爱经历并不丰富,且从未拥有过一段长度在三个月以上的恋情。
前几天李殊将自己创作的短篇小说发给他以后,弗雷德发表了一些发自内心的感言。
他发来长长的读后感,向李殊倾诉了他在三次恋爱中的悲惨经历。
这次见面,他落座就问李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李殊怔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在此之前,李殊从未与朋友和家人谈起过沈宜游。
一方面是李殊没有浪费时间闲聊的习惯,另一方面则是他不想谈。
李殊未曾细究过自己的为什么不想,他只知道恋爱是他和沈宜游两个人的事,任何人不得参与。
不过既然弗雷德问起了,李殊思考后,认为也没有必要否认,对弗雷德道:“是。”
弗雷德不意外地点点头,说“《x.bin的一生》确实不是一个单身汉能写出来的”,又问李殊:“多久了。”还问李殊要照片看。
李殊不打算和弗雷德说太多,没有直接回答弗雷德的问题,只是从手机里找出了沈宜游的照片,递给弗雷德。
这时候餐点上来了,弗雷德一手抓着汉堡,一手接过李殊的手机,他看了一眼屏幕,愣了愣,又立刻抬眼看了看李殊。
“怎么了?”李殊问他。
弗雷德摇摇头,突然问:“你们是不是刚开始恋爱?”
“不是。”李殊否认,但没有告诉弗雷德他们具体恋爱了多久。
“他看上去像是那种……”弗雷德像在找寻合适的措辞,“只会和你上市顾问团队里那些搞金融的家伙约会的类型。”
李殊皱了皱眉,想起了上市团队的为首那位金融服务专家。
高大英俊,衣冠楚楚,精力充沛,口若悬河,典型的华尔街精英。
“不过也说不好,”弗雷德现实地说,“你的财富很有吸引力,或许他会和你一直在一起,但你得小心行事。”
李殊默默地把手机收回来,过了几秒,告诉弗雷德:“他非常爱我。”
“我的前任女友每个都说爱我,”弗雷德不置可否地说,“结果呢,我发现她们中间没有一个是真的喜欢我,她们喜欢的不是我的股份和身份,就是我存在银行的现金。”
李殊没说话,看了屏幕上的沈宜游一眼,锁上了屏幕。
他发觉给弗雷德看沈宜游的照片不是一个好的决定,而和朋友谈论爱情也没有意义,他不想让沈宜游被任何人评判。
对李殊来说,评价沈宜游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失礼。
但弗雷德没有停止,他好像打算规劝李姝,继续说:“你想想,你工作很忙,不可能有很多时间分给他,你谈恋爱时体贴吗?更不可能。说实在的,我完全能想象出你谈恋爱时的样子来。一定和我第一任女友口中的我一样,傲慢无礼,自命不凡。
“就像如果没有高薪,艾琳·菲尔顿绝不会做你的秘书一样,要不是为了得到你的财富,他有一张——这么漂亮的脸,怎么可能选择你。”
“在每一段感情中,”弗雷德的语速很快,他边说,边抬手比划了一下,伤感地说,“我都受到了很深的伤害,别相信所谓的爱情。”
李殊不想再听弗雷德的爱情感言,直接打断了他,询问弗雷德公司在上市时的几项问题。
弗雷德终于终止了倾诉,与李殊谈论起正常事宜。
结束午餐后,李殊回到了酒店,他给沈宜游打了个电话,沈宜游接了起来。
沈宜游似乎有些许疲惫,很轻也很软地说自己刚刚洗完澡。
“你呢?”他问李殊。
说出来十分奇怪,好像完完全全不符合科学,每当听见沈宜游的声音,李殊都可以感受到轻微触电般的幸福和雀跃。
像一阵电流,从他的指尖流经大脑,抚平他与弗雷德吃饭时发酵出的焦躁。
沈宜游说话的语调很轻盈,李殊几乎可以看见他躺在沙发或床上,半闭上眼,拿着手机接听电话的样子。
过了几秒钟,李殊的大脑才仿佛突然解析出了沈宜游说的话的含义,回答:“我在房间。”
“你这几天好空,”沈宜游没有在意李殊的停顿,自顾自说,“总是找我。”
没有等李殊回应,他又接着问李殊“可不可以每天都这么空啊。”
沈宜游撒娇时,很容易就能让李殊丢失理智。
李殊根本没有过脑就对沈宜游说:“可以。”
沈宜游好像明知道是假的,还是高兴地笑了,连着叫李殊的名字。
李殊觉得不是很对劲,仔细想了想,有少许犹豫地问沈宜游:“你是不是喝酒了。”
“嗯,”沈宜游承认,又马上补充,“不过不多。”
李殊并不喜欢沈宜游在他不在的时候喝酒,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宜游就说:“因为我心情不好。”
李殊愣了一下,马上打开桌上的书,定位至“积极倾听”的位置,抓住了关键词“复述”,尝试问沈宜游:“心情不好?”
沈宜游“嗯”了一声,沉默几秒,就在李殊以为他不愿细谈时,他又开口了:“今晚高中同学来s市办事,我带他和他太太吃饭。在餐厅碰到了我父亲,他搂着一位女士,不是我母亲。
“他和母亲感情很差,我都知道,但带别人出来吃餐厅,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沈宜游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李殊有一种感觉:实际上沈宜游不是在对他说话,电话这头的人是谁都行。
“其实我刚上大学的时候父母离过婚。那时圣诞假我都不知该回哪里,最后跑回南方,想要在外婆的旧房子里住一个月,可是回去才发现母亲已经把那套房子卖给别人了,”沈宜游慢慢说着,“过了一年,他们复婚了,我才又有地方住。”
李殊听着沈宜游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问:“那你圣诞假住在哪里?”
“回学校了,”沈宜游说,“我又没有地方可以去。”
“如果我们可以早一点碰到就好了,”沈宜游又说,“我就可以去找你。”
“不过可能早点碰到,分手也会更早,都不一定。”
沈宜游说一些琐碎的飘忽的话语,李殊的心脏因此而开始闷痛,他没有再翻书,对沈宜游说:“我们什么时候碰到,都不会分手。”
沈宜游笑了,他笑得既像高兴,又像伤心。
李殊不太能够分清。
“好吧,”沈宜游说,“那就不会。”
他打了一个哈欠,和李殊说了晚安。
挂下电话后,李殊想:他必须去s市。
因为沈宜游非常需要他回去,需要到沈宜游自己也无法估算的程度。
沈宜游非常需要被人陪伴。
李殊突然理解了一个简单事实:和弗雷德所言全然不同,沈宜游恰恰是个十足的异类。
他一个人过着糊里糊涂的生活,不在乎什么股份和银行现金,随机寻找一个真实的人拥抱亲吻他,组成简单稳定的亲密的家。
李殊是走了超级好运被选中的人,必须牢牢把握,才不会错失良机。
第二天一早,在下楼的电梯里,李殊询问艾琳·菲尔顿:“你认为沈宜游会不会喜欢惊喜?”
艾琳向他露出了一个十分专业的笑容:“没有人可以拒绝适度的惊喜。”
“后天我回s市,”李殊告诉艾琳,“替我安排。”
第二十章
这是s市八九月份之中天气最好的一天,忙碌奔波暂时结束的第二个傍晚,沈宜游从展馆出来,摘下工作牌,赶赴一场与刑沛的约会。
刑沛自称从神秘渠道获得一瓶好酒,谁都不许不喝,要沈宜游去家里停车,她过来接。
沈宜游停好了车,从车库上一楼,走出小区时,天已经全黑了。
刑沛原本快到了,但在接近目的地时堵住了,沈宜游就站在路旁等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