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乾元宫练飞镖呢?”姚玉苏抚着胸口怨怪道。
  蔺郇见她无碍,心中大定,听她责怪连连认错:“是朕不好,朕不该乱扔东西。”
  两人朝着殿内走去,蔺郇将她扶至窗边的软榻上坐好,又让人去煮安神茶,唯恐刚刚吓住了他。
  苏志喜一边让人去煮茶,一边暗道:皇后主子连杖毙宫人的现场都不怕,还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被吓住?怎么那么让人不信呢。
  但不管他内心是如何腹诽的,在蔺郇的心中他的玉苏儿就是身娇体弱必须要好好照顾。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辰你该就寝了。”他握着她的手道。
  姚玉苏斜睨他:“看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朕错了,朕不该不跟你打声招呼的。”他再一次低头认错。
  姚玉苏拍了拍他的手,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今早还好好的,怎么到晚上就这般阴晴不定了。”
  蔺郇思忖着该不该告诉她,这样的事儿说出来会不会把她气出个好歹?
  见他磨磨蹭蹭的不开口,她撇开他,直接点名苏志喜:“你来说,说不出清楚本宫照着郑开怀的标准也赏你几板子。”
  姚玉苏自然不可能杖毙苏志喜,她这样说也无非是表明了自己要知道的决心罢了。
  苏志喜看了一眼陛下,见他没有阻拦之意,上前将早上书房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陛下是如何怒斥焦国丈的。
  蔺郇看着姚玉苏,以为她会变脸,没想到她听完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要生气就发泄出来,可千万别憋着。”他担忧地看着她。
  姚玉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蔺郇苏志喜:“……”
  主仆俩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个反应。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姚玉苏叹了一口气,十分无语地看着他,“来之前我都想了好几种可能,要么是北边被突厥人袭击了或者是南边宋威把仗打输了,没想到却是这等小事。”
  蔺郇:“……”
  “他焦家敢把女儿送进宫来我就敢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人性的黑暗面。”姚玉苏冷哼了一声,拨了拨鬓角,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闪闪发光。
  蔺郇自然不敢怀疑自家皇后的狠辣,要是焦家真是平常人家,送女儿进宫也没什么,无非是多一个老死在宫里的红颜罢了。
  “焦氏……朕感念她当年辅佐之恩,并不想让她唯一的妹妹落得个红颜枯老的下场。”蔺郇叹气道。
  姚玉苏瞥向他,这是念起原配的好来了?
  蔺郇见她长久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心中一个激灵,他是不是犯了什么蠢?
  “玉苏儿……”他笑着上前拉她的手。
  “哼。”她冷笑两声。
  “焦氏贤德,即使知道朕的心不在她的身上也未有半分怨言,反而将王府上下打理妥帖,从未让朕操心过。朕屡屡出征,一去就是一年半载,她替朕守着后方,从未说过辛苦。”他凝视着玉苏的双眼,诚心诚意地道,“朕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做不出那等过河拆桥的事情,朕念着她的好。”
  “嗯,好。”她敷衍道。
  他低头亲吻她的手指,仰头看着她:“朕念着她的好,可朕从始至终就只爱一个人,无论她是不是朕的妻子,当初有没有选择朕。”
  这个“她”似乎不言而喻。
  姚玉苏原本是不嫉妒焦氏的,可大概是心里被他一寸寸占据的地方太多,现在也计较了起来。但往事不可追,他们都是被现实刮过骨才学会如何走向正确的人。
  “知道了。”她低头,牢牢地握紧他的手,嘴角衔着一抹浅笑。
  “朕不会纳焦竹,也不想降旨申斥焦家。”这才是他烦躁的地方,焦国丈似乎心意已定,油盐不浸。
  姚玉苏拉了拉他的手,道:“陛下若相信我的话,此事交给我吧。”
  他抬眸看她,眼中闪过诧异,他以为她会懒理这些事呢。
  “我对付女人很有一套的。”她眨眼。
  苏志喜在一旁帮忙细数姚后对付女人的招数:毒杀、吓唬……似乎每一样都效果不错呢!
  奈何有人猪油蒙了心,竟然配合点头:“你的本事朕自然是相信的。”
  安神茶送来了,苏志喜接过,觉得还不如直接送去焦家为好。
  第84章 掌嘴
  没过几日又到了元宵宴,皇后亲自安排, 宫里一片喜气洋洋。
  宫门口, 陆陆续续有命妇带着家里人入宫, 今次有些不同,过了晌午皇后就宣各家夫人进了宫。
  “听说皇后娘娘宣了几位夫人到泰元宫,不知是为何事。”月华打探回来,向许妃回禀。
  许妃午睡刚起, 整个人还有些困倦, 揉了揉额角, 道:“管她做什么呢,本宫是怕了她了。”
  去年元宵宴还是由她主持的, 今年就换了人,真是时移事迁啊。
  泰元宫,被宣召的几位夫人都有些忐忑, 不知道皇后要做什么。
  泰元宫鲜少招待客人, 故而不少人也是第一次到皇后的宫里来,见各色的摆件都是珍品, 殿内格局大气不输乾元宫, 立时明白了皇后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皇后娘娘驾到!”
  等在主殿的夫人们闻声站起,纷纷屈膝跪拜。
  “妾身等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低着头,只见上首一道暗紫色的衣角晃过, 便听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叫起。
  “谢皇后娘娘。”众人纷纷起身, 坐回自己的位置。
  待落座之后, 众人这才敢将目光光明正大的移到皇后的面上。只见她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凤袍,端庄大气,梳着朝天髻,髻上镶饰着皇后才配用的珠宝,光彩夺目。最要紧的是这位“大陈第一美人儿”一直美到了“大齐第一美人儿”,地位稳固,从未遭逢敌手。
  有人美得让人高不可攀,有人美得亲切可近,眼前的姚后,美得让人心惊。
  时下大齐女子喜欢研究保养之术,可从未有人敢问过姚后是如何在经历了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之后还能美得这般不可方物。
  美人都不好相与,姚后便是将这话发挥得淋漓尽致之人。所以众人被宣召首先不是感到荣幸,而是疑惑和担忧。
  “本宫宣各位夫人来此不过是想拜托各位夫人一件事,有些难为情,但为着皇嗣着想,本宫也只好劳烦各位夫人了。”姚玉苏落座后,脸上带着浅笑,努力做出一副亲善可人的模样。
  安国公夫人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只管说,妾身等无有不从。”
  “三苦大师离京之前曾对本宫言,若日后怀有皇嗣,为给孩子增福,最好请五位福相上佳的夫人各自抄写一段经书,以保胎之用。”姚玉苏笑着道。
  众夫人有些不解,这还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呢。但无论如何,能给皇子抄经书积福,这是十分荣耀之事,自然无人推托。
  “劳皇后娘娘信任,妾身等一定尽心尽力为皇子抄写经书积福。”
  姚玉苏微微一笑,抬了抬下巴。
  外间,太监们搬来桌子和软垫,宫女们捧着笔墨纸砚近来,经过一番布置,泰元宫的正殿变成了国子监的书房。
  五位夫人进宫来自然是带着自家女儿的,如今夫人们抄写经书,小姐们也只得在一旁研磨伺候。
  “三苦大师留下的这段经书只有五百字,并不难写。”姚后坐在上首笑着说道。
  夫人们纷纷下场落座,卷起衣袖,一尝“做学生”之乐。
  这请来的五位夫人中,就有焦夫人。她虽对姚后不满,但也不至于表现在面上,跟着其他的夫人落座,提笔蘸墨,一同抄写起来。
  按理说让这些一品命妇抄写经书倒像是惩罚,但姚玉苏有话在前,是选了五位福相上佳的夫人,这便是对夫人们的认同,连皇后都说是命里带福气之人,日后出门社交自然脸上增光。
  故而,夫人们也是诚心诚意地抄写了起来,若写错了字还不满,撇在一旁重写。
  姚玉苏挑眉一笑,端起了茶杯,慢条斯理地品尝。
  外间,红杏走了近来,出声禀报道:“皇后娘娘,忠勇伯夫人请见。”
  “本宫这儿忙着,不见。”姚玉苏低头,吹了吹茶水,抬头不抬地道。
  “忠勇伯夫人知道皇后娘娘请了各位夫人抄写经书,便毛遂自荐,愿意一同为皇子积福。”红杏道。
  “啪!”
  众人惊诧抬头,见皇后一脸不悦地将茶盏撂在一旁,面色阴沉地道:“她有什么福气可以为皇子积的?简直可笑。”
  “主子,忠勇伯夫人毕竟是许妃娘娘的母亲……”红杏脸色一白,勉强说道。
  姚后冷笑三声,对着各位夫人道:“听听,一个妾侍的母亲也敢说给皇子积福?要不是她是忠勇伯夫人,本宫简直以为她在说什么笑话。许妃的母亲又如何?这要是放在平常人家就是一个妾侍的母亲上门了,难道还要当家主母接见不成?”
  说完,她点了安国公夫人,道:“夫人以为呢?”
  “皇后娘娘说得不错,在安国公府里,姨娘的母亲上门不过是留一顿饭的事儿,哪里还要我去见?依次类比,皇后娘娘是国母,是后宫之主,没道理还要去将就一个妾侍的母亲。”安国公夫人立场鲜明的道。
  姚玉苏微微一笑,点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你去告诉忠勇伯夫人,要是不懂规矩本宫可以派人去教,今日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全福夫人,莫要闹笑话了。”姚玉苏眼角上挑,看向焦夫人,“她以为自己可以和焦夫人相比吗?焦家可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可不是她区区一个妾侍的娘家可比的。”
  焦夫人冷不丁地被点到,心中一紧。
  “是,奴婢这就去告知忠勇伯夫人。”红杏低头退下。
  姚玉苏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招呼各位夫人:“夫人们见谅,许妃不懂规矩连累她母亲也拎不清,还请夫人们继续。”
  众人都是演戏高手,见皇后云淡风轻的样子自然也装作什么都不懂,低头抄写了起来。
  焦竹离得近,自然看清了母亲颤抖的手。
  “母亲?”
  焦夫人方才还写得十分流畅,现在却是笔尖□□,连字都写不成形了。
  皇后这是敲山震虎啊!若是焦家将小女儿送进宫以后她便是忠勇伯夫人这般待遇了。要知道现在她因为是焦皇后的母亲所以受人尊敬,将小女儿送进宫之后便是焦贵人或者焦嫔的娘家,那今日忠勇伯之遭遇难道不是她日后的下场吗?思及如此,她神思混乱,再也不复之前的淡定了。
  这厢,皇后当众为难忠勇伯夫人的消息传到许妃的耳中,她惊怒异常,摔了一套青瓷茶具之后就怒气冲冲地找皇后算账去了。
  因为忠勇伯夫人的事情众夫人抄写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出错的频率高,写的时间自然就增加了。
  许妃怒气冲冲地杀来的时候,众位夫人刚刚写完,桌垫都刚刚撤下。
  “臣妾参加皇后娘娘。”不等禀报,许妃便长驱直入,一脸怒容地站在皇后面前。
  姚玉苏笑意盈盈地道:“许妃越发规矩了,好啊,真是好。”
  众夫人将目光聚集在许妃的脸上,让许妃就算想低头也不能了,她干脆梗着脖子质问皇后:“臣妾不知何处得罪皇后娘娘了,皇后竟然要如此羞辱我的母亲!”
  姚玉苏轻笑两声,道:“本宫是实话实说罢了,不觉得是羞辱,许妃是不是理解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