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的母亲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忠勇伯夫人,是朝廷命妇,皇后这般出言羞辱,是打定主意我许家不敢还手吗!”许妃厉声质问道。
  安国公夫人站了出来,温声细语地道:“许妃娘娘,方才妾身等都在场,皇后娘娘确实没有羞辱忠勇伯夫人,娘娘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许妃回头,双眼冒着火光,“你早就和我母亲不对付,此时不过是落井下石罢了,也有你说话的份儿!”
  安国公夫人收敛了善意,冷冷地道:“许妃娘娘口口声声说自己母亲是一品命妇,斥责不得,那如今许妃娘娘又是如何对待妾身这个一品命妇的呢?”
  许妃张口结舌,双眼瞪直。
  “许妃要有不满可以到陛下面前去说,但本宫方才说的确实是实话。本宫今日邀请到泰元宫的夫人都是福气极好的,要么是儿子得陛下重用要么是女儿有个让人艳羡的好归宿。忠勇伯夫人么……确实不大够格,毕竟她只是你许妃的母亲。”姚玉苏轻描淡写地道。
  言下之意便是忠勇伯夫人要是那么有福气的话,女儿就不止是妃而是皇后了。
  这一下子,不仅是贬低了忠勇伯夫人,更是招惹到了许妃。
  “皇后,你欺人太甚!”许妃恨得睚眦欲裂,“你这个毒妇,你不过是亡国皇后,要不是攀上了陛下,你难道还能坐回泰元宫的位置吗?你做梦!你毒杀孝哀帝后妃,又逼着我们看行刑的场景,你简直是蛇蝎心肠,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
  许妃被压制已久,无论是以前将她踹下湖的慎国公太夫人还是今日的皇后,她都恨之入骨!
  “天下人都说你贤德,放屁!你若是贤德的话还会私下勾搭上陛下吗?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肆意横行罢了!”许妃说得痛快,丝毫不想自己说完这些会有什么下场,“你就是个实打实的□□!为了皇后之为撇开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要,你还有良心吗!”
  众人色变,几欲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听。
  而从始至终,被许妃辱骂的人神色没有丝毫的动荡,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随性的笑意。
  许妃骂得痛快,见众人噤声,皇后也不言不语,十分自得。
  看,只有人狠起来,没有人不怕,对吗?
  “皇后,你要是真有能耐的话,你可以像处置孝哀帝的珍妃一样处置了我。”许妃大声冷笑,撩了撩发丝,面色要多坦然有多坦然。
  殿内一片安静,连穿透窗户的阳光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不敢惊扰众人。
  许妃冷眼看着皇后,她不信皇后能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做出什么。
  “说完了吗?”姚玉苏低头,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骂痛快了吗?”
  许妃以冷笑回应。
  “你们都记着本宫毒杀珍妃的事情,以此来断定本宫是心狠手辣之人。可你们知道珍妃是什么人吗?她是细作,是有心人安排到宫里搅弄风云的人,本宫赐死她还留她全尸,实在是网开一面了。”姚玉苏抬头,不动声色地瞥向许妃,“你今日拿自己与珍妃作比,是想说你也是她那般叛国卖国之人吗?你这一番言论不知道给忠勇伯招惹了多少是非,明日陛下的御案上想必参忠勇伯的人是少不了了。”
  许妃现在是被怒气蒙蔽了眼睛的人,她只认准了姚玉苏狠所以她才能赢,她只要比姚玉苏更狠就能压下她一头了。
  “我父亲是什么人陛下还不知道吗?倒是你这个前朝余孽,竟然还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难道不羞耻吗?若是论卖国贼,你的嫌疑恐怕比任何人都要多吧!”许妃今日反应极快,踩痛脚也是一踩一个准儿。
  姚玉苏很欣赏她的勇气,并决定送她一程。
  “许妃看来是疯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竟张口就来。”姚玉苏轻笑两声,抬手,“来人,给许妃醒醒神儿。”
  两侧,有太监上前,左右钳制住许妃,然后便是拿着戒尺上前的红杏。
  “许妃不敬皇后,癫狂了,奴婢奉命来请许妃清醒清醒。”红杏上前,面无表情地道。
  许妃被按跪在地,厉眼扫过:“贱婢你敢!”
  “啪!啪!啪!”红杏不多言,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敢不敢。
  在场的夫人们都还稳得住,小姐们却侧脸不敢直视。
  女孩子最在乎的便是容颜,几板子下去许妃的脸已经红肿不堪了,想必要毁容。
  打到第九下的时候蔺郇来了。
  外间,太监高呼:“陛下驾到!”
  “陛下——陛下——”许妃挣脱两侧的人,狼狈地往外跑去,“皇后要杀我,陛下救命啊!”
  她鬓发已乱,脸颊高高肿起,说话也不甚明白。
  蔺郇一进门,便看见一道身影朝自己扑来,他侧身一闪,许妃被门槛绊倒,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众人:“……”
  “妾身等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众人屈膝请安,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
  这泰元宫实在是不好来,众人现在明白为何皇后鲜少邀请众人来做客了,这做客能做到这般胆战心惊的地步实在是要折寿哇。
  第85章 逼问
  蔺郇一来,姚玉苏自然也要起身相迎。
  “皇后可有受到惊吓?”他亲自将她扶起身, 关切地问道。
  真正受伤的许妃还躺在台阶之下, 陛下竟然就拉着皇后的手问她可有事否, 众人也算明白了皇帝的立场了。
  蔺郇拉着她的手坐回上首,俯视阶下众人,道:“许妃的狂悖之语朕已经在门外听到了,朕不知后宫妃嫔竟不敬皇后到这种地步, 简直荒唐。”
  许妃口口声声的“毒妇”“□□”犹在耳, 蔺郇当真是对她刮目相看了。平时一个个在他面前温顺贤德, 没想到在背后竟是如此狂妄无礼,真让他大开眼界。姚后若不掌她的嘴, 他都忍不住要进来赏她几脚了。
  真正的恶人来了,姚玉苏也就可以摆摆款,充充好人了。
  “陛下莫怪, 许妃想必也是一时昏了头了, 她平时对本宫也不是这样的。”姚玉苏温言安抚道。
  蔺郇皱眉,不悦地道:“皇后, 你就是太仁慈了!看看, 你一个两个都骑在你头上来了,再不施以惩戒,恐怕这后宫就要尊卑不分了。”
  姚玉苏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一般。
  众人:是, 陛下说你仁慈就仁慈, 我们都信了。
  “传旨。”蔺郇沉下声音道, “许妃不敬皇后,御前失礼,革去封号,贬为美人,即日起搬到安乐堂居住。许家教女无方,革去一等忠勇伯封号,罚俸一年,许家女眷不得再进宫朝拜。”
  “是,奴才这就让人制诏。”苏志喜飞快地记了下来,弯腰退了出去。
  许妃好不容易从跌下台阶中的眩晕中清醒,刚刚被宫人扶起就得知自己已经被褫夺了封号,当即又晕过去了。
  处置完了许妃,蔺郇又看向众位夫人,换了一副口吻,道:“今日让众位夫人看笑话了,是皇后心肠太软治下不严,朕待会儿一定好生批评她。”
  姚玉苏挑眉,批评?嗯,她一定会好好接受的。
  蔺郇如此回护皇后,众位夫人哪有置喙的余地,只有点头称是,识相的如安国公夫人还会夸赞一番皇后,道:“皇后娘娘也是菩萨心肠,如今怀有身孕更是顾虑颇多,陛下也无须责怪皇后,事实如何咱们都看着呢,皇后娘娘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怪只怪许妃太张狂。”
  蔺郇赞许地看了安国公夫人,道:“夫人今日做得不错,朕有厚赏。”
  安国公夫人喜笑颜开,道:“不敢讨陛下的赏,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蔺郇点点头,目光移至其他人,道:“如此佳节劳烦诸位在此为皇子抄写经书,为表感谢,待各位夫人回府时朕的谢礼一定一并随上。”
  众人得知赏赐也有自己的份儿,更加不会出去道什么长短了,纷纷下跪谢恩。
  接下来的元宵夜宴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歌舞环绕,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许妃或者忠勇伯夫人有任何不同。
  如此,焦夫人也更能体会到皇后的手腕。要知道,皇后入住中宫之前一直都是许妃独大,虽不至于独揽圣宠,但总归是资历最老位份最高的一位,曾经众人也会猜想她日后是否会被扶正。如今得罪了皇后,说贬就贬,还连累了娘家人,真是上哪儿说理去?
  今日陛下的态度焦夫人也看到了,再加以皇后的容姿和手腕,至少往后十年圣宠不会减。如此,还有送女儿入宫的必要吗?
  焦竹却不知父母打的这般主意,她完全沉浸在了皇后的飒爽英姿中。
  “许妃那样的人物,皇后娘娘说掌嘴就掌嘴,毫不顾及情面,真真是……”焦竹的口吻是心有余悸,心里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便是她心中国母的样子,威严端庄,说一不二,容不得他人半点挑衅。当然,陛下也实在够偏心的,许妃被打成那样他看都不看,只顾着皇后有没有被气坏身子。
  “陛下一定很爱皇后,母亲你看到了吗,方才席间那么多莺莺燕燕,陛下眼里却只有皇后一人。”焦竹赞叹地说道,语气充满了向往。
  焦夫人也在想今日的事情,只不过侧重点和女儿完全不一样罢了。
  “若是你,你愿意进宫吗?”焦夫人见女儿露出向往之情,心想若是女儿愿意的话也值得一试啊。
  没想到焦竹却瞬间垮下了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何故说如此没头没脑的话?”
  “我……随便问问啊。”焦夫人见她反应这般大,倒是有些尴尬,“你方才不是在夸陛下么?”
  “女儿是觉得陛下是好男人,只爱自己的妻子,母亲想到哪里去了!”焦竹瞪圆了眼睛,狐疑地看母亲,道,“难不成母亲会认为这样伟岸的男子对任何女人都会这般温柔吗?”
  自然不是,拥有得越多的人付出就越吝啬。陛下拥有天下,那他的付出就尤为珍贵。
  焦夫人见女儿不争气,竟然没有生出半点斗志不说,还这般维护那对夫妻,简直气人。
  “你说今日要是你姐姐在可多好,享受陛下宠爱的便是你姐姐了。”看到陛下如此爱护皇后的模样,焦夫人难以自抑地联想到自己的长女,若她还在世,是否也有今日的荣耀。
  焦竹不接话了,她知道自己一开口肯定要被数落,还不如闭嘴。
  焦夫人:“……”
  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焦国丈从自家夫人那里听来了今日发生之事,沉思良久,一时半会儿倒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送女进宫了。
  焦夫人今日目睹了一切,感受来得十分深刻,她见夫君左右摇摆,上前到:“夫君,要不就作罢吧。”
  焦国丈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陛下如此维护皇后,咱们竹儿进宫还有何立锥之地?就算她混了一妃半嫔,难道就能让焦家重回荣耀了吗?你今日是没看到皇后对待忠勇伯夫人的态度,那般不屑嚣张……我想着竟有些害怕。”焦夫人捂着胸口,连连摇头,“都说后宫的女人善于逢场作戏,可皇后如此不把许家放在眼里,连做戏都懒得,你可知为何?”
  焦国丈双手揣在胸前,不温不火地道:“我们焦家又岂是他许家那般破落户?焦家可是出过一个皇后,姚后她敢这样对你吗?”
  “若侯爷执意要送竹儿进宫,以姚后的脾气手段,恐怕咱们焦家还没等来荣华富贵,便要沦为她羞辱的对象了。”焦夫人叹着气道。
  焦国丈侧目,难以理解夫人对姚后的惧怕,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老爷,趁着如今陛下还念着和晗儿的情分,咱们安安生生的,别去招惹他,好么?”焦夫人上前,握着焦国丈的手,轻言细语地说道。
  焦国丈皱眉,一阵烦躁。若他能有其他办法夺得陛下青眼,他哪里还需要再送一个女儿入宫?
  “你可知晓,如今陛下雄心勃勃大展宏图,启用之人无不是文武精英,焦家哪一个拎出来是可以和别人一战的?若儿孙们争气,我何故要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焦国丈拧着眉头道。
  “砰——”
  房门被突然推开,夫妻俩都俱是一惊,齐齐侧目看去。
  焦竹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像个小阎王似的将夫妻俩盯着。
  “难怪母亲这几日举止异常,方才在马车上又问那般的话,原来真的是打着送我入宫的主意啊。”焦竹跨步进来,冷冷地道。
  焦夫人被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骂道:“你这冤家,怎么神出鬼没的——”
  焦国丈怒拍桌面,起身道:“为父平常是如何教你的,你就是这般没规没矩擅闯父母卧房的吗!”
  焦竹心中怒意滚滚,她简直对这个家失望透顶。如今面对父母的责难,她丝毫没有慌乱,反而能在愤怒的情绪中找到一处平衡来对抗眼前这对“豺豹夫妻”。
  “爹,娘,平常你们二位将姐姐挂在嘴边也就罢了,我知道她是你们的遗憾,所以你们屡屡将我和姐姐做比较我也不生气。可如今看来,你们哪里是想念姐姐,你们是忘不了姐姐给你们带来的荣耀啊!”焦竹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平和,口吻讽刺,“从前我嫉妒姐姐,觉得她得到的爱比我多,可我现在可怜她,因为你们爱的根本不是她啊!”
  焦国丈眯眼,对这个温顺的小女儿又有了新的认识。
  焦夫人前些日子还因为焦竹出言不逊打了她一巴掌,之后心生愧疚了许久,如今看来却是那一巴掌打得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