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身体的过程十分痛苦,他目前还非常虚弱,急需休息和恢复,但邵行不想让沈祺然等得太久,在确认虫族女王彻底死亡后,他立刻就赶了过来。
你成功了吗?沈祺然勉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问,虫族女王被消灭了吗?
邵行笑着点头:对,我成功了。两世之敌终于被自己亲手斩落,得偿夙愿,他从未如此轻松快意过,它再也不会威胁我们了。
你真厉害。沈祺然心中的石头彻底落地,衷心地露出了笑容,邵行,你是我们的英雄!
看着对方的笑颜,邵行无比欣慰,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能回来,沈祺然会是什么心情,好在他没有辜负对方的期望,虽然最后的决战凶险异常,他到底还是成功活到了最后。
我们走吧。邵行看向那条还未关闭的时空隧道,之所以不强行凝聚分/身,也是为了把更多力量留给这条时空通道,以保证沈祺然安然无事地回到莱曼帝国。
是回家的时候了,祺然。
沈祺然看了看那条时空隧道,又看了看邵行。
能再等我一会儿吗?他小声道,我想去一下洛娜的家。
邵行立刻就明白对方是想做什么,他点点头,挥散了那条时空隧道,重新洞开了一条更简易的传送通道。两人跨入,直接就来到了洛娜家门外的街道上。
此时正是深夜,因为天空的黑云尚未完全散去,夜晚所有的光源都来自路灯。沈祺然下意识望向街道的尽头,那里有一排垃圾桶,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就是在那里被洛娜捡到的。现在他又要在这里和对方分别,命运真是个奇妙的循环。
他仰头看向洛娜家的窗户,对方应该已经睡熟,房间里黑漆漆的。沈祺然从怀里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俯身塞进了大门的门缝里。
你不当面和她道别吗?邵行问。
沈祺然摇了摇头。洛娜是他来到这里遇到的一个人,也是他最重要的一个好朋友,他知道自己的离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也会让自己的朋友十分伤心,可他终究是要走的。分离是一种遗憾,更是一种痛苦,他不忍与洛娜当面道别,只是在信里写清了来龙去脉,希望对方可以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天空突然透下一缕清光,沈祺然惊讶地抬起头,发现盘踞在天际的黑云终于缓慢散开,露出一小片干净的夜空,清幽的月光透过这隅来之不易的空隙洒落到地面,安静地照映着沉睡的世界。
笼罩着这个世界的规则开始溃散了。邵行也仰头看向天空,等黑云完全消失,这个世界就会变回最初的样子,他们的虫族意识会慢慢消退,人类本心会逐步回归,总有一天,他们的后代能再度变回真正的人类,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沈祺然其实也很感激人族党的众人,没有他们的照拂,自己在这个世界未必能过得如此顺利。知道他们日后必然会战胜虫族意识,让人类传统重新于这个世界,沈祺然最后一丝牵挂也终于了却。
轻轻吐出一口气,沈祺然转过身,看着邵行。
我们走吧。
邵行点点头,挥手重新开启了时空隧道,当他收回手时,沈祺然明显感觉对方的身影浅淡了许多,并越来越透明,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沈祺然吓了一跳:你这是?
没事,只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发生了变化,原本的投影途径也发生了改变。邵行解释道,再过一会儿,这个投影就会彻底消失,不过那时你也回到我们的世界了,我的本体会亲自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一贯沉稳的表情突然变得震惊,黑眸中掀起了剧烈的波澜
沈祺然的身体居然和他的投影一样,开始变得浅淡透明,濒临消散。
祺然!
邵行连忙伸手去抓他,却只抓住一片虚空。
为什么?邵行内心惊骇得无以复加。自己是因为世界规则的变化,投影无法长久留存,所以才会渐渐消失,但沈祺然明明是本体在此,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竟也会像自己的投影一样,慢慢虚化消失?
沈祺然也被这样的变化惊到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一脸焦急的邵行,看着两人身体如出一辙的变化,恍然间,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那些曾疑惑过的事,未曾细想过的事,乃至隐约猜测过的事,这一刻,终于全都有了答案。
邵行试图用精神力固定住沈祺然的身体,但毫无用处,青年的身体越来越透明,虚化的速度甚至比他还要快,就像抓在手里的一捧沙,他越是想用力地抓住握紧,对方消逝得就越快。
邵行,别再使用精神力了,没用的。沈祺然很想握住对方的手,但他根本触碰不到自己的恋人,只能这样默默地看着他。
我应该也是像你一样,投影即将消散,所以才会这样。
邵行愣住了,他听得懂对方的话,却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投影?怎么可能!你明明
邵行。沈祺然打断了他,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我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我根本就不是你们世界的人,我甚至不是你曾经认识的那个沈祺然。
邵行没有说话,但沈祺然读得懂他的表情:对方恐怕以为自己疯了,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
沈祺然苦笑了一下,突然说。
我知道你重生的事。
邵行眼瞳骤缩,重生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为什么沈祺然会知道?
我还知道你上一世的很多事情。沈祺然继续说,上一世你的配偶也叫沈祺然,只是你们并无感情,你甚至还很恨他,想要在重生后报复他折磨他。这一世和你订下婚约的人并不是我,我是在结婚仪式结束后才穿越过来的,只比你重生归来的时间早一点点,你和我的第一次见面,其实是结婚那天你把我赶回家,不让我参加敬酒仪式的时候。
邵行怔怔地听着,这些内容太过离奇,他实在难以相信,可他的理智告诉他:沈祺然说得都是真的。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沈祺然那么害怕和排斥他,毕竟两人的初遇是那样糟糕,对方还非常清楚自己对沈祺然怀抱的恶意,自然会对他敬而远之,甚至一心想要离开邵家。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取代那个沈祺然,不过在我原本的世界,我也叫沈祺然,容貌长相也和他完全一样。现在想想,也许这也是一种投映,而我会出现在这个半人半虫的世界,同样也是因为投映,我的本体根本就不在这里,所以世界规则变化时,我身上会出现和你一样的变化。投映解除后,你会回到莱曼帝国,而我,也会回到原本属于我的世界里。
沈祺然能清晰地看到,他精神识海中的那枚黑色虫卵正在消失,事到如今,沈祺然已经明白了为何自己不会像肯泽他们一样完全听命于虫族的族群意识自己从来都不是本体,只是一个借用别人身份的寄生者罢了,所以次皇的精神母种无法操控他的思想,毕竟它从未真正扎根于真实的沈祺然身上。
随着黑卵的消失,沈祺然的身影越发虚幻,甚至连声音都在变弱,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有种预感:有些话如果不在这里告诉邵行,也许就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邵行!我生活的星球叫蓝星,所在的国家叫华国,我住在一个叫杭城的城市,我、我是H大音乐学院的学生,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他说得语无伦次,语速也越来越快,拼尽全力地喊道。
你会来找我吗?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找到我?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尽管知道是徒劳,他还是想伸手去抓住那个人,只是抬起手时,沈祺然才发现自己的身影已经模糊到只余一缕残影的程度,他的视线也渐渐开始模糊,即将消失于这个世界。
恍惚间,他发现站在对面的男人身形突然一凝邵行的本体在这一刻骤然降临。对方的手飞快从他的虚影中拂过,沈祺然只觉得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坠入了他的精神识海,在深色的海面上溅起一朵不起眼的水花。
他消散的速度没有减缓,在自己的虚影彻底消逝,意识也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时,他听到了邵行清晰的声音,仿佛是从自己心底响起的一样
等着我。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祺然。
***
叮叮咚咚的手机铃声把沈祺然从睡梦中吵醒,他困得睁不开眼,直接抬手把手机按掉,翻了个身继续蒙头睡觉。
一分钟后,手机铃声再度回响在空无一人的宿舍,沈祺然不耐烦地按掉,结果那边锲而不舍,很快又打了过来。
没办法,沈祺然只能闭着眼睛接通,放到耳边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沈大帅哥,那边传来一个爽朗健气的声音,我已经到练习室了,你人呢?
也许是因为还没睡醒,沈祺然脑子里像是填满了浆糊,一时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那边又哇啦哇啦说了好几句,沈祺然才终于从迷茫懵逼的状态里挣脱出来,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陈森啊,沈祺然无奈地揉着太阳穴,觉得头昏沉得要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咱俩约好的时间不是下午吗?
现在就是下午啊!那边似乎也无语了,下午两点了哥们!你不会还在睡觉吧?
沈祺然皱着眉看了一眼时间,立刻就吓醒了:艹,还真是下午两点了,自己这一觉居然睡了快三十个小时??
知道是自己迟到爽约了,沈祺然的语气瞬间软下来:抱歉抱歉,我一觉睡到现在,刚醒昨晚哪儿都没去!也没熬夜打游戏!行,你等我会儿,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沈祺然蹭得从宿舍床上爬起来,飞快地跑进卫生间里洗漱。
沈祺然是H大音乐学院作曲系的大四学生,目前距离毕业只剩一个月。他住的是四人间宿舍,其他三名舍友都已找到了工作,已经陆续搬出去了,沈祺然是成功保研留校,所以还留在宿舍里。
刚才与他联系的人叫陈森,两人高中时期就是好友,大学又读的同一所学校,现在已是无话不谈的挚友。陈森读的是音乐表演专业,他这个人擅长交际,交友甚广,认识一些演艺公司的人,大学念书期间偶尔有些小演出,他都会叫上沈祺然一起赚外快。过几天正好又有一个演出机会,去给本市一家商场开业做热场活动,陈森昨天和沈祺然约好了,下午一起去音乐楼的练习室做做准备,结果向来守时的沈祺然居然直接睡过头了。
快速洗漱完,沈祺然边换衣服边塞了几口小零食充饥。他其实也很纳闷,自己怎么会睡这么久呢?刚醒来时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可摸了摸额头,也并没有发烧啊。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只是完全不记得梦的内容了,大概是在梦里太累了,才导致起晚了吧。
穿好衣服,沈祺然急匆匆出了门,直奔音乐楼。
学校配备钢琴的练习室数量有限,使用是需要提前预约的,沈祺然照着陈森发来的门号一路找过去,刚走到那一层,迎面走来一个人,对方见到沈祺然,眼睛瞬间一亮。祺然学长,好巧啊。那人微笑道。
沈祺然眼皮跳了跳,这个人他认得,名叫程安,严格来说算是自己的学弟,也是作曲系的,比自己低两届。因为样貌不错,人看起来也乖乖巧巧的,这名学弟一度很受学长学姐们的喜爱,但沈祺然对他不怎么感冒,也不愿和他深交。
嗯,是很巧。
沈祺然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刚想绕过去,却又被对方一跨步挡住了。
学长,程安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十分无害的样子,能不能占用你一会儿时间?我想和你说点事。
***
陈森趴在门边朝外张望,见沈祺然过来了,立刻一闪身进了练习室。
沈祺然啪地一下把门推开,进来后对他翻了个白眼。
老早就看到你了,你知不知道你躲在门边偷看的样子简直比狗仔还猥琐。
陈森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是担心程安那小子为难你吗万一他有什么不轨企图,我也好随时支援你啊。
沈祺然狐疑地看他一眼:难道不是你告诉他,我今天会来这儿的吗?
怎么可能!陈森立刻赌咒发誓,我知道你烦他,哪会给他通风报信啊!他突然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啊,不过我出门时和我舍友说了一声,没准他是从小谭那边听说的。
沈祺然蹙起眉,心里更不舒服了。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程安也找过自己的舍友,套路都差不多,旁敲侧击地打听自己的消息,有意无意地制造偶遇场面,甚至还会拐外抹角地让人在自己面前说他的好话,这些行为让沈祺然非常反感,觉得程安这个人心机太重,手段弯弯绕绕,太不磊落了。
刚才他找你说了什么啊?陈森问,我看你离开后,他表情变得挺难看的,眼神也有点可怕。
也没什么。沈祺然打开书包,掏出一袋面包开始吃,他本来想坚持到吃晚饭的,可实在饿得厉害,所以路上买了份面包,填饱肚子才好干活嘛。
就还是那事,下周他要在九海湾办个生日Party,问我能不能去。
然后你又拒绝了?
嗯。
陈森也是服了程安,就这么件破事,生生磨了沈祺然快两个周,见一次问一次,别说沈祺然不厌其烦,自己一个旁观者看着都心累。
那小子就是个偏执狂,根本听不懂人话的。陈森也听说过程安以前的一些事,这人看着像是只乖巧小奶狗,发起疯来比疯狗都可怕,如果不是家里有点背景,没准人已经在局子里蹲着了,要不你谈个男朋友?让他彻底死了心。
沈祺然靠在窗台边默默吃面包,没说话。
你别嫌我多嘴,我觉得这事儿可行,他不就是听说你喜欢男人又从没谈过,才开始对你穷追猛打的吗?我听说他就是好这一口,喜欢那种没感情经历白纸一张的,这算是处男情结吧?啧啧,好变态,你可千万别让这个变态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