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道:“如果那姑娘真是恰好在此次司舞坊献舞的舞姬之列,她对我的了解,还真是太多了些。”
宋拓能一直被燕明戈重用,自然也不蠢,他之前那般欲盖弥彰的样子,纯粹是怕林初误会了什么生气。
加上江晚月骂得也的确过分,宋拓也不敢细辨那些话。
眼下被林初这么一拨,在回想起江晚月那一句“丫鬟上位”,今日宫宴上的“巧遇”,委实就变得不巧起来。
“属下这就命人去查!”宋拓道。
林初点了点头,却又加上一句:“宋拓,你须知,如今京城一切事物都是跟你主子挂钩的,你办的这事,不是为我,是为你主子。”
宋拓心口一跳,忙跪下道:“夫人,属下一直唯您和主子的命令是从,绝无二心。”
“我知你是个念旧的人,但现在燕家存留的那些人,不一定是以前那样的了,你莫要因自己的一些恻隐之心误事就好。”说完这些,林初才道:“下去吧。”
宋拓恭敬应了声是才退下。
林初看着温和,但是凡事都能直接抓到点子上,宋拓算是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位女主人的厉害之处。
宋拓退下之后,林初才看着放在桌边的醒酒汤陷入了沉思。
就凭江晚月跟她对呛那几句,她就知道这不可能是江晚月一个人能整出来的事儿。不然以她这副脾气,没个后台,能在司舞坊那地方熬出头?还参加宫宴?
林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若说江晚月是沈铮的人,沈铮想借用江晚月来离间她和燕明戈,那计谋也太拙劣了些。
沈铮又不是没见过江晚雪,江晚雪那样的段数燕明戈都能巍然不动,别说江晚月了。
而且,沈铮前脚才示意王大人让他夫人来游说自己,让自己劝燕明戈收兵,后脚就塞这么一个奇葩过来给她添堵,沈铮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所以林初几乎断定了,江晚月不是沈铮的人。
那到底是谁还在幕后盯着他们呢?
躺在软塌上的燕明戈发出一两道轻鼾声,打断了林初的思绪。
看着这烂醉如泥的一坨,林初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过去揪住燕醉鬼的耳朵狠狠拧了拧,一边拧一边骂:“醉成这样,怎么不喝死你丫的!”
“棒槌……”醉得迷迷糊糊的燕明戈突然呓语一声,努力翻了个身,抱住了软塌上的一个软枕,蹭了蹭,一脸满足的唤了声:“媳妇儿……”
林初:“……”
她走回桌子那边端起那碗醒酒汤,掐着燕明戈的下巴粗鲁给他灌了下去。
虽然流出来不少,但好歹还是喝了小半碗进去。
喝完醒酒汤燕醉鬼就消停了。
他头发依然湿漉漉的,半点没干,怕他染上风寒,林初只得又找了干帕子给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泄恨一般使劲儿掐他脸。
燕明戈醉了,“媳妇儿”、“棒槌”、“初儿”的胡乱叫,林初心中虽恼,但好歹没之前那么气了。
以燕明戈的警惕,不可能在宫宴上喝成这样的,她总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不过好在也没出什么事。
但是这一章真要揭过,也绝不容易,林初打定主意给这厮一点颜色瞧瞧!
女人太作了不好,但是有时候还是得作一点!
你懂事识大体是一回事,但也得让你男人知道你怒了,这时候就得作一点,让他吃点教训!
林初给燕明戈擦完头发,把帕子一甩,去桌前研墨写了一封和离书,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再用砚台压着。
已经到了后半夜,林初这才打着呵欠回床上睡觉。
她看着床上那四仰八叉的一坨就来气,酒气熏熏的臭死人,林初一脚就把人踹床下去了。
因为天气还冷,地上铺了厚厚的毡毯,燕明戈摔下去也没什么声音,他只是迷迷糊糊又叫了两声“初儿”,然后睡死过去。
林初躺了一会儿,气恼把床上另一条被子扔给他盖着,这才蒙上被子转过身睡。
***
第二日。
燕明戈记得自己没喝多少酒,怎么就醉成这样了,他忍着头疼爬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地上。
他首先想到的是林初生气了。
往床上一瞧,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不像有人睡过的痕迹。
燕明戈眉头皱起,爬起来时看到桌上用砚台压着一张纸,而纸上“和离书”三字格外醒目。
燕明戈只觉得眼前一黑。
踉踉跄跄跑出门去,恰好看见奶娘,燕明戈劈头盖脸就问:“看见夫人了吗?”
奶娘被燕明戈这披头散发,双目殷红的样子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早上夫人说抱小姐出去转转,还没回来。”
燕明戈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我儿啊,谁这么狠心把你关柴房啊!那简直是蛇蝎心肠啊!”
楼下嚎丧一般的嗓音听得燕明戈头又痛了几分。
“宋拓,怎么回事!夫人去了哪里?”燕明戈头疼的快炸了,努力回想昨夜的事,但什么也想不起来,他连自己是怎么醉的都没印象了。
“主子,这……是大姑奶奶找上门来了,昨夜表小姐大骂夫人,夫人下令把表小姐关进柴房……”宋拓也不知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珩哥儿,你看你娶的是个什么蛇蝎心肠的妇人,她竟然把你表妹在柴房里关了一夜!我可怜的女儿啊!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娘家,没想到还要受那毒妇的气!”在楼下哭号的妇人一见到燕明戈,就冲了过来。
燕明戈勉强认出这是当年的江家主母,他父亲的庶妹。
燕明戈听着她咿咿呀呀就觉得头疼,再一想起林初那张和离书,心头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好得很,这些人都当他是死的么!
才到京城一天,就欺辱到他妻女头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码这一章的时候,不小心码嗨了,忘记了时间,发出来的时候就晚了,宝宝们原谅我……qaq
第96章
“二姑姑消息倒是灵通。”燕明戈沉声打断妇人嚎丧一般的哭声。
这几年江家在京城的日子不好过, 江燕氏又一贯是颗墙头草的作风, 踩高捧低的, 得罪了不少人。人家真正的贵妇如今不屑同她为伍,那些被她得罪过的夫人没在背地里阴她一把就算好的了。
江燕氏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得知燕明戈住在这驿站, 一大早就找上门来了,衣衫穿得还算体面, 但跟金贵料子是完全搭不上边的。
能生出江晚雪那样的女儿,江燕氏的容貌也不差, 只是面部皮肤有些松弛了, 导致颧骨凸出, 就显得有些刻薄。
江燕氏察觉燕明戈语气有异, 哭声卡了一卡。
燕明戈却没再看他, 望向宋拓:“谁把人放进来的?”
“这……属下不知,属下收到风声的时候, 二姑奶奶已经在柴房了。”宋拓汗颜, 他安排的精兵只把客房这边围成了一个铁桶, 厨房那边怕人下毒什么的, 也叫人盯着的, 柴房那边没什么重要的, 就没派人盯着。
他都不清楚这江燕氏是怎么进的驿站, 又怎么精准找到柴房的。
驿站中绝对有江燕氏的内应。
这个显而易见的计谋,拙劣得委实可笑。
但宋拓却知道,不管怎么样, 都是自己失职了,今天能不声不响的溜进来一个江燕氏,明天进来的可能就是刺客了。
之前他顾忌着这是皇家的地盘,只让人看紧两位主子活动的范围,如今看来,必须得加强防范了。
江燕氏一听燕明戈这话就嚷嚷道:“珩哥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是你亲姑姑,我来看看你有错吗?”
她说着就要上前,被宋拓伸手拦下了。
燕明戈现在没空搭理这母女二人,只问宋拓:“夫人什么时候出去的?”
“出去快一个时辰了,有荆禾跟着的,主子不必忧心。”宋拓答道。
知道荆禾在林初身边,燕明戈还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想起自己手中这张和离书,他脸色还是阴沉得可怕。
和离?
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才能让林初使这么大的性子,要跟他闹和离?
是因为他带了江晚月回来吗?
自己是怎么把江晚月带回来的,燕明戈对这段记忆都模糊得很。
昨天宫宴上他自己醉酒也十分蹊跷,他在朝中不是个好相与的,因为带了五万精兵南下,甚至不少朝臣私下议论他这是想造反,为了跟他撇清干系,宫宴上来给他敬酒的朝臣除了长公主的驸马再无他人。
他总共只喝了三杯酒,燕明戈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点自信,不至于三杯酒醉得不省人事。
那么……就是他昨夜喝的酒有问题。
他一向是个警惕的人,尤其是在宫宴那种场合。长公主驸马来给他敬酒时,为了以示诚意,倒的酒水都是他桌上那壶的,他跟长公主驸马都喝了三杯,不可能他醉了,长公主驸马没醉。
燕明戈知道有人已经开始出招,虽然这计谋低劣至极,可笑的是他竟然中招了。
宫宴上的事他自会去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哄好林初。
他自个儿在林初面前都乖得像只猫一样,竟然有人敢给林初气受?
呵呵,这不找死么!
“驿站里的下人,让他们都回去赋闲几天,我和夫人还是习惯自己的人伺候。”燕明戈一句话,就换掉了整个驿站的下人。
逐个排查什么的,他还没这个精力,不如一刀斩来得简单有效。
管驿站中有多少人的眼线,他一下子全清理了。
一直被燕明戈忽略的江燕氏,为了找几分存在感,从怀里掏出帕子装模作样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哭诉道:
“月儿他大舅舅啊,你怎么就这么早就去了……我这当妹子的,心里好苦啊!受了气娘家也没个人能为我出头了!自从当年永安侯府出事,我心头没有一天不是沉甸甸的!”
听江燕氏提到自己的父亲,燕明戈沉重闭了闭眼。
江燕氏见此,继续哭道:“好在珩哥儿你是个有本事的,如今得了陛下的青眼,我心头这块大石头才算是落地了,大哥哥和嫂嫂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江燕氏哭得不能自已,仿佛真是悲切到了极致,“珩哥儿啊,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江家在京城过的是什么日子……”
“二姑父和二姑父巴结上了韩家,在京城的日子都还不好过,那当初不如充军漠北?”一听江燕氏提到江家,燕明戈心头就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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