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颀长,八尺有余的。宽肩窄腰长腿,看脸,二十三、四的模样。刀削斧凿的面孔,嘴唇薄而粉,鼻若悬胆,眼若寒星,很有几分冷峻模样。
长安眨了眨眼睛,立即低下头行礼。
“你是……”这人开了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哪家的姑娘?”
长安矜持地回:“我是大长公主府的朝阳,不知你是哪位表兄?”
周修远一只手负在身后,一举一动,仿佛将优雅与清贵刻在骨子里。他垂眸凝视着长安头顶的白玉小冠,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痕迹:“哦,原来是朝阳啊……本王乃安王,是你三表兄。”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来跟老子比帅??
☆、第四十章
三表兄?周修远?男主?长安看着他, 哦, 原来这就是男主?
周修远低着头, 静静地与长安对视。
长安发觉他一双狭长的眼睛里, 光色幽沉沉的。看这面相, 就是一幅心机深沉很难琢磨的样子。当然, 不可否认,他称得上俊美无俦。静静立在一旁, 背脊挺拔, 气度雍雅。大盛皇室子弟, 除非变异, 否则很难出一个长得丑的人。
长安复又低头行一礼:“三表兄。”
“嗯,”周修远淡淡地应了一声,抬腿走近一些道,“朝阳小名儿可是长安?”
长安一愣, 摇头:“不是,大名长安, 姜长安。”
周修远点了点头, 端着一幅平易近人的态度轻言细语道:“前些日子认亲宴,本王也去贺过喜。只是当日不凑巧, 没当面与表妹见礼, 还请长安莫怪。”
这位小说里据说弑兄杀弟凶残非常的大盛第一皇帝, 居然和颜悦色地跟她聊起去姜府认亲宴的事儿?老实说,长安诧异的同时,又有点儿受宠若惊。于是长安立即摇摇头, 表示虽没能当面见礼,但三表兄所送的贺礼,自己当真十分喜欢。
“长安叫三表兄破费了。”
周修远又是一笑,磁性得嗓音低沉地仿佛在人耳边呢喃:“你喜欢便好。”
“长安这是要去哪儿?本王远远就瞧见一只小蝴蝶在满园飞舞,怎么?逛御花园?怎地没宫人替你引路?”说着话,他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长安的身边站定,不远不近的态度与亲切的语气,拿捏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
……好了,几句话一说,长安不傻,猜到这人明显是对她起了心思。
虽说这位皇子相貌生得好,气质出类拔萃,毕竟是男主配置。但长安私心里不喜欢他靠太近,因为并不想成为这位的猎物。男主如今貌似清心寡欲,但在未来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个人能比长安更清楚。器再大,活再好,也无法掩盖这是一个彻头彻尾渣男的事实。
长安心中微笑,不好意思,她不大喜欢跟渣男玩儿。
“李嬷嬷对宫里熟悉,有李嬷嬷替长安指路,四处都认得。”说着话,长安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不着痕迹地与周修远拉开距离。
周修远似乎没注意到长安的疏离,点了头,很有兴致地逗长安说话。
不远处的姜怡宁跟上来,一眼看到长安身边低头与她说话的周修远。
事实上,那日认亲宴,因长公主的拦住,姜怡宁没见过周修远。此时她看着周修远,只觉得胸腔那颗曾经为周和以跳动的心脏,忽然间又一次失了序。她直勾勾盯着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上位者气息的周修远,隐约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这人与十九皇子那等不似真人叫人不敢轻易亵渎的距离感不同,这是实实在在属于年轻男性的俊美。一颦一笑,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长安是没有的。
长安本身,并不喜欢眼神透露出野心的人。相比之下她喜欢眉眼干净,眼神清澈如水的人,比如说陆承礼或者十九皇子。说来也奇怪,明明身在宫廷,十九皇子却给人一种明透淡薄的感觉。
于是,长安眼睁睁看姜怡宁扭捏地拧动了胯骨,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低头凝视长安的周修远若有所觉地抬起眼帘,一个身姿婀娜纤细,步步生莲的少女翩跹而来。他眼波微动,眉头微微挑了起来。
走至跟前,姜怡宁微侧脸颊,单手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长安妹妹,不知这位是?”姜怡宁的嗓音天生甜腻,此时仿佛含了双倍的糖水,腻得长安耳廓发麻。
长安十分不给她脸,当面打了个寒颤。
姜怡宁笑脸一僵,心中有些恼火,当着外人的面却发不出来。只作不知长安为何打寒颤儿,摆着一张无辜的脸看一眼长安再瞥一下周修远,意思很明确,示意长安引荐。
长安身旁的李嬷嬷似是觉得姜怡宁的行为不妥,飞快抬头瞥了眼,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长安正巧想摆脱周修远,立即给姜怡宁做了引荐:“这位是当朝安王殿下,也就是三表兄。三表兄,这位是怡宁姐姐。”
姜怡宁于是俯身盈盈下拜,娇声唤道:“三表兄。”
周修远其实对姜怡宁也是有点儿兴致的。毕竟姜怡宁在京城的才名,他有所耳闻。兼之这位京中有名的才女大小算是个清秀佳人,如今见此女走动间腰肢细软,眼神既纯又媚。若搂在怀中摆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心中如何想,周修远面上的神情却是半分看不出,一样的端方有礼。
姜怡宁缓缓起身,感觉到这位安王殿下听了长安的引荐只是敷衍地瞥她一下便收回目光,心中不禁就有点着急。这位殿下,似乎对她不大感兴趣?
心中一焦急,姜怡宁不由地将细腰扭动得更具有暗示性意味了。
姜怡宁上辈子是学过几年芭蕾舞的,虽说几年后放弃,但架势还是记得的。几个细微的姿势一变,清楚地看到周修远眼中暗色一闪,她松了一口气。
长安默默退后一步,站得更远。
周修远此次进宫是为正事儿。路上凑巧碰见长安,临时起意才过来逗上一逗。顾忌长安年岁尚小,身份贵重,周修远十分注意言行。听长安引荐姜怡宁,他十分有礼地唤了一声‘怡宁表妹’便没多言。抬头看了眼天色,低声告辞。
长安松了口气:“表兄请便。”
姜怡宁十分遗憾没说上几句话,但也知礼地躬身行礼。
周修远目光有几分不舍地在长安身上转了转,越看越觉得姜家这位表妹生得绝色。他好似轻轻笑了一下,袖子一挥,抬脚从角门出去。
痴痴地看周修远走远的背影,姜怡宁忽然觉得退而求其次也不错。
若说相貌,自然是未来的溧阳王如今的十九皇子好。但若论良人,溧阳王为人就当真是无情了些。姜怡宁自从那日在周和以身上受了冷待,心中便憋着一股怨气。今日忽然见着一个出色的,她便又觉得长公主似乎说的对,溧阳王太冷漠了,并非良人。
姜怡宁心中烦恼,若她没记错,安王殿下比十九皇子大十多岁。周和以如今十八,那这位至少二十八。二十八的年岁,这位该是正妃侧妃都全了……
若她要舍身给安王,只能做妾。
做妾,她是绝不愿的。姜怡宁心中烦恼,又看了眼角门那边廊下穿行的身影,只觉得难以割舍。其实若论起这人的未来,暂时委屈自己做个妾,将来安王登基,便是个妃。若得宠,将来踢走安王妃稳坐凤位,也并非没可能……
左思右想,姜怡宁的眼神闪烁不定。
李嬷嬷从方才姜怡宁过来便一直拎着心,此时看姜怡宁真在琢磨,交叠的手捏得紧了。怡宁主子可千万莫犯糊涂,若真在亲事上自甘下贱,主子怕是要伤心的。
长安这时也失了逛的兴致,道了一声回吧,转身便走。
一行人回鹿鸣殿,主殿的人已然起了。长安听留下的下人小声来报,想着既然走到这儿,不如去请个安再回屋,于是又折去了主殿。
殿中很香,一股极浓烈的花香,熏得人有些上头。
武德妃今日的兴致似乎十分高,懒懒靠在软塌上,一幅眼含春/水滋养过度的样子。见着长安姜怡宁进来,难得笑语盈盈的。半点没有昨日审视长安时那等锐利警惕的。不仅长安诧异了,就是姜怡宁都藏不住眼中惊讶。
宫里女人变脸都这般快的?昨日一张脸就今日又换一张脸?
说到底,还是摸不透这位武德妃娘娘。长安想着左右不过在宫里住个几日,将来也不必跟这人打交道,便耐着性子忍了。
说了几句话,武德妃揉揉酸软的腰,摆摆手示意两人自去。
长安起身行礼告退,出了正殿便走回后院的住处。长安跟姜怡宁的院子离正殿有点距离,走得慢,得一刻钟。到了后院,长安直奔住处。正准备回去便躺下歇一歇,却被一直冷脸对她的姜怡宁拉住。长安挑起一边眉:“怎么?有事?”
姜怡宁看了眼李嬷嬷,指着院中的凉亭:“过去坐一坐?”
李嬷嬷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自觉地退下:“老奴去备茶,两位主子坐。”
说罢,领着一众下人都退下。
姜怡宁牵着裙摆率先走上凉亭,寻了个石凳坐下。长安很奇怪姜怡宁一幅要与她畅谈的架势,但要谈便谈,长安走到姜怡宁的对面,也寻了个石凳坐下。
四下里安静无声,除了偶尔的鸟鸣,只余花香。
“你有没有觉得,德妃娘娘身上的味儿很重?”须臾,姜怡宁忽然开口。
长安一愣:“什么味儿?”
“那种很重的腥膻味儿,”姜怡宁方才在正殿就发觉了,这位武德妃娘娘屋里寻了极重的熏香,但这等熏香越重越叫人起疑。她在某一个瞬间,就嗅到了熏香遮掩下的味儿,“你,你没闻到吗?”
长安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点不大明白她说这句话的意思。
“你还真是迟钝,”姜怡宁勾起了嘴角,毫不在意地露出嘲讽的脸色,道:“不是嫁过人?这种味道都嗅不出来?”
长安:“……”这位女主到底想说什么……
“往后少往主殿去,若是撞见什么就不好了。”姜怡宁忽然说,“当然,我这么说并非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跟你是一道来的,若你惹到了武德妃,我必然也不会好过。你若不明白,记住我的话便是。”
长安笑了一下:“那也多谢你的提醒,我记住了。”
姜怡宁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长安看了眼主殿的方向,熏香之后的气味儿,她一进去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姜怡宁看似挺讨厌她,却在发现这件事之后出言提醒她。
长安发觉,至少这一刻,她对姜怡宁是有一点改观的。
☆、第四十一章
主人不见人, 鹿鸣殿就少了许多事儿。
宫人们深知自家主子习性, 每月十五之后, 总会有几日是不露面的。她不露面时, 殿中上下务必保持安静, 谁都不能这时候闹动静来触主子霉头。伺候长安的两个小宫女自长安进宫当日, 便着重强调过德妃这一习性。
长安听之时觉得奇怪,这德妃既不信佛又不信道的, 缘何每月十五要不见人?
不过奇怪归奇怪,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 兴许这武德妃每月十五要斋戒, 所以闭门不见客。长安面上一一应下,心中却忍不住诽腹,武德妃既不大愿意搭理她们,为何特特派人将她们接进宫小住?难道真如她无聊瞎猜, 就单纯地想跟她比美?
这日直到夜里,主殿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倒是有不少宫妃趁机来见长安。
鹿鸣殿的宫侍是看人的, 有的拦,有的则不拦。长安被迫收了一堆礼, 听了一堆恭维之言, 送了一波人走, 也没弄明白这些宫妃的来意。索性她不在后宫,往后与这些宫妃之间也没多少交集,单纯地收了一堆礼罢了。
晚膳, 长安是与姜怡宁一起用的。女主自从自觉与长安之间的僵持拉开一道口子之后,好似想通了。态度虽依旧不友善,但至少没那么敌视了。
长安对此乐见其成,身边少一个敌人就少一份危险,姜怡宁愿意打消与她对立的念头是再好不过的。若还没有打消,长安也不怕。此时便且当个塑料姐妹相处,尽量留着心便是。心中这般打算的,长安对姜怡宁的态度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姜怡宁也不以为意,左右她的本并非是跟长安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而是想借陈二花的郡主势,搭上皇亲国戚罢了。就像今日,若没有陈二花引荐,以她如今的身份,绝没有可能跟安王殿下搭上话。
况且,若她没感觉错的话,那位安王殿下,似乎对陈二花的兴致十分浓厚。
姜怡宁有些不爽,但男人的好色是常理之中的事儿。她若有陈二花的那副皮囊,安王殿下感兴趣的人就会是她。这不算什么,人与人的相遇始于一见倾心,但能不能彻底勾住心,靠得却不是皮囊,而是脑子。她姜怡宁有信心,安王沾了她,会欲罢不能。
长安一眼看出她的野心,佩服她的勇气和自信的同时,并不想掺和进去。
那位男主,安王殿下,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一类。跟这种人玩儿,等于与虎谋皮。虽说她一介女流之辈好似除了色相之外,没什么可被他所图的。但能活得单纯点为什么不尽量单纯呢?勾心斗角的事儿掺和得多了,很容易老的。
道不同的两个人用了一顿十分和谐的晚膳,姜怡宁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李嬷嬷欲言又止,想指望长安说什么劝一劝姜怡宁,可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怡宁主子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掺和一场富贵,她们若非要阻拦,不得好不说,指不定还遭恨。
叹了口气,李嬷嬷摇头:“郡主,主子那里,您怕是要多宽宥一些。”
不必李嬷嬷特地交代,长安自然会去宽宥。至于长公主会怎么想,能不能释怀,这就端看长公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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