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悦。
这个名字他早先就听冯贝贝挂在嘴边，那时候他是有些羡慕两人的关系的，但轮到他叫了，却又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带着一种不一般的意味，他好像叫不出口，就像是当初还小的时候第一次面对全校同学演讲，慌了神。
不能崩人设的意念是如此强烈，以此为行动纲领维持了近二十年之后，这几乎已经成了霍凌的本能，即便内心依然不那么确信，但嘴上已经顺畅地叫了出来：“秋悦。”
“霍凌。”唐秋悦冲他笑了笑，感觉两人就好像是特务接头在对暗号，“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霍凌点头。
按照唐秋悦对霍凌的了解，他并不爱说话，她倒是愿意作为话题的挑起人，便借着先前的话题提到了她当翻译接触的那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我去过明思达黎亚。”霍凌微微诧异地说，“这国语言很小众。”
唐秋悦更诧异：“这就真的很巧了，我只是出于个人兴趣才稍微学了学，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那里好玩吗？”
“国土很小，还没完全从战乱中走出来，并不是个适合旅行的目的地。”霍凌顿了顿说，“但你如果想去的话，我可以安排。”
安排什么？两人的旅行么？
明知道霍凌可能并没有她以为的意思，唐秋悦依然吓了一跳，咳了一声道：“我暂时没有出国玩的打算。”以前她可没有能力出国玩，也从没想过，连护照都没去办过呢。
霍凌点点头，就好像刚才也不过随便一说，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吃吃聊聊，气氛不温不火倒还能过得去。结束后，霍凌按照惯例送唐秋悦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隔几天就会约出来见上一面，一般以晚饭为主。因为霍凌并没有刻意追求低调，后来起源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事，有胆大的在唐秋悦面前调侃几句，多数还是只敢在暗地里谈论这事。
而吴雪儿在得知唐秋悦过两天就要跟随飞天的员工集体去度假时立即弹了个视频过来，表达了她的不满。
“我也要去！为什么我没得去玩？”吴雪儿此时已经回到酒店内，躲在厕所里给唐秋悦发视频，噘着嘴气鼓鼓的。
“你要拍戏。”唐秋悦说，“而且，我跟戚总报备过，这是为了维持跟客户的关系，算出差。”
“你可拉倒吧！”吴雪儿顺嘴用着最近刚跟剧组的同事们学的方言，“我可听说了，你跟人家的老板好上了！”
“消息传得这么快啊。”唐秋悦惊叹道。
“哪里快了！再慢点，我就没有经纪人了！”吴雪儿的眉头都快皱成一团，“秋悦姐，你跟那个谁谁好上以后，是不是要嫁入豪门退出娱乐圈了？”
唐秋悦很是无语：“……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第一，我跟那谁谁还没有好上，第二，即便嫁人我也不会辞去工作。”
“可别人都是那样的！”吴雪儿道，“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着！”
“你要不顾剧组的工作吗？”唐秋悦问道。
吴雪儿不吱声了。
唐秋悦放柔了声音安抚她：“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除非你红了后踹了我这个经纪人，否则我就不会离开你，我说得出就会做到。”
吴雪儿立即喜笑颜开：“秋悦姐，这可是你说的，我都录下来了，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凌晨有戏，就先睡啦，拜拜！”
吴雪儿弹视频过来突然，挂断也是没一点犹豫，唐秋悦都无奈了，这姑娘现在也开始精起来了啊。
唐秋悦自己那个小公司运行良好，经过了半个月的磨合，两个新人效率都提高了不少，问题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多。唐秋悦本来想过要不要带两人一起去玩，但想到公司离不开人，而且她这公司还是保密状态，也就作罢。
目前游戏的日活正在以一种喜人的速度不断增加，与此同时，在汪白鹭的主动出击和守株待兔之下，渐渐地接入了一些广告商，因为缺少美工，广告的相关logo简化设计是唐秋悦自己干的，反正广告设计也简单，她本身游戏画面就超级简洁，加个广告就相当于是在纯色块上加行字或者一个logo而已，后台程序修改起来不算麻烦。因此，算上平台还没结算的收入以及已经收入一部分的广告收入，唐秋悦惊喜地发觉，做游戏还真赚钱，当然前提是游戏能火起来。
出发去夜明岛的这天是周五上午，前两天唐向阳就结束了他的小学生涯开始放暑假，吴雪儿今后再也不能用小学生梗来嘲笑他了。
出去玩的事，唐向阳跟华飞说了，华飞很愿意来，但毕竟要在外游玩，唐秋悦特意跟华飞的爸爸说了一声。
华飞的爸爸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那种父母，对华飞管得很严，但无论是对老师还是别的学生家长都还算客气，之前华飞一直跟唐向阳玩在一起，再加上五一时还来唐秋悦这边住过，那之后华飞的成绩竟然一点点在进步，华飞爸爸就很乐意自己的儿子跟唐向阳一起玩了。这次放了暑假，在华飞回去跟他说唐向阳家里要带他一起去夜明岛度假玩时，华飞爸爸还担心让人家花钱不好，唐秋悦因此特意说了是客户全包食宿，不花钱的，华飞爸爸才打消了疑虑，安心地把华飞交给了唐秋悦。
唐秋悦带着两个孩子到达码头时，时间还有余裕。郑梁最先看到了她，直接上来招呼，唐向阳和华飞也很乖巧或装得很乖巧，叫着哥哥好。
“霍先生正在等唐小姐呢，这边请。”郑梁在前引路。
唐秋悦道了谢，拉了把眼珠子乱看眼看着就要跑没影的华飞，拽着他的衣领往前走，华飞因为羞愤而涨得通红，唐向阳则乖乖地走在一旁，偷笑不已。
霍凌应该是包了船，船上除了工作人员之外就是飞天的员工及员工家属，再加上她和她带着的两个孩子。这是那种小型游船，好在飞天的员工及家属不算很多，作为运输工具足够了。
唐秋悦好一会儿才在满是人的船舱里找到霍凌。
平常霍凌总是衣冠楚楚，里头穿着扣到脖子下的白衬衫，外面是贴身的西服套装，一丝不苟，好像任何情况都不例外。然而今天，他没再穿西装外套，换了身休闲的……衬衫和西裤，脸上戴着墨镜，静静地站在那儿。
到船舱内后，唐秋悦就松开了华飞，他犹如脱缰的野狗，拉着唐向阳就四处探险去了。
郑梁说了声我看着他们，就追着去了。
唐秋悦好笑地看着那三人，转过身走到霍凌身边。
霍凌转头看了她一眼，转回视线，但片刻后，他侧过身体，以便能让视线不用拐弯而直接落在她身上。
往常唐秋悦都穿着套装，脸上的表情也很克制，但今天，她换上因为瘦了而不得不新买的白色雪纺连衣裙，戴了顶米色帽子，浑身散发着属于年轻人的青春气息。工作再忙她也没有放松过对身体的锻炼，如今四个月下来，她的体重已经到了六十千克，因为一直在做力量训练的缘故，她身上的肌肉比从没练过的女性要结实一些，因此身材比同等身高体重却没练过的女性看起来要匀称多了，再也称不上胖，只能说是丰满。她并不会就此停下锻炼的脚步，而是打算再减个十斤左右就以塑形为主锻炼来保持下去。
或许是循序渐进的缘故，她的身边人并没有对她体重的减轻有太大的感慨，可只要有人对比她四个月前和现在的模样，定然会大吃一惊。
而霍凌正是这个“有人”。
霍凌刚认识唐秋悦的时候，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妞，但现在她瘦了下来，五官显露出精致的模样，身材亦是玲珑有致，让人下意识想多看两眼。
霍凌突然说：“你瘦了。”
唐秋悦嘴角扬起一抹笑来，刚要表达一下对自己瘦身成果的满意，却听霍凌接着说：“工作不用太拼。”
唐秋悦：“……”作为一个凡夫俗子，她也是对他人的惊艳目光有渴求的啊，就不能来个人让她感受一下成果瘦身后被人捧上天的快乐吗？
“不过，”霍凌取下墨镜，深邃的双眼毫不吝啬地展现他的欣赏，“很美。”
唐秋悦：“……谢谢。”满足了。
第72章 似曾相识
夜明岛就在禾川往东的海面上, 开船过去半个多小时。今天风平浪静，正适合出游。
七月份的天早已热得人受不了，大家都早换上了轻薄的衣服, 当船开动时, 迎着海风, 微眯着眼享受海风拂过身体的凉爽，让人欲罢不能。
“唐姐姐！”赵茜突然从后方窜出来, 一把抓住唐秋悦的手臂，开心地说, “你也来啦？雪儿没来吗？”
“她要拍戏。”唐秋悦笑了笑。
赵茜一脸遗憾：“好吧，工作要紧……我知道雪儿一直很努力, 她一定能大红大紫的, 唐姐姐是不是？”
“会的，她一定会大红大紫。”唐秋悦不介意说点好听的让她高兴。
赵茜的妈妈孔娟远远地招呼赵茜回去，她只好嘟着嘴跟唐秋悦道了别, 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充满了属于少女的青春活力。
“有需要可以跟我说。”霍凌突然出声。
唐秋悦一怔，“需要”？什么需要？
她收回视线看向霍凌，他接着说：“帮吴雪儿红。”
唐秋悦连忙笑道：“不用。”她顿了顿, 说出了真实的想法，“吴雪儿不是天赋型选手, 但还算努力，所以我希望她能慢慢进步，而不是被海量的资源砸得找不到北, 产生自己真的很红的幻觉。”
所以，唐秋悦在影城帮吴雪儿定下新的拍戏工作后，就没有太着急，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如果吴雪儿自己能争气进步到一个真正拿得出手的程度，她也有底气帮她去争取更多更好的资源，助她越来越红。
作为一个经纪人，她也要脸，一点都不希望别人说她带的艺人是业界毒瘤什么的，带出一个影帝影后什么的，哪个有理想的经纪人不想呢？
听着唐秋悦那明晰的计划，霍凌面上不显，可心里却十分佩服。他不太了解娱乐圈，但按照常理来推测，一个正在上升期的明星，自然要多接些活动来维持热度，以便更进一步，但唐……但秋悦却不是，她心里有着明确的打算，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不会被选择所诱惑，而这就是他很缺乏的决断力。
最初他投资飞天是机缘巧合，后来飞天真能做到现在这地步，也跟他关系不大，他感觉自己只是恰逢其会，坐享其成罢了。而旁人夸他有眼光有远见，就更是让他心虚，他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而且，就他本心来说，他很想守着飞天，指望着它能继续发展壮大。但这与他的五年目标不符，也就是说，他还得继续冒风险去投资其他产业，总不能捏着现金白白浪费。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日夜难寐，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唐秋悦在船舷边的长椅上坐下，仰头看着霍凌，问道：“你还记恨何启吗？”
何启？
霍凌有一段时间没想起这人，不过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确实闹得很不愉快。至于记恨……他确实没有。
“那次不算吃亏。”霍凌说，毕竟，对方为赔礼道歉送了他价值一百万的花瓶，虽说对方并没有正式当面对他道歉，但他并不在意。
唐秋悦想起霍凌确实那之后一次都没有提起过何启，也没有做任何事，反倒是她，还将这事记在心上。
“那么，那次的事就这么算了？”唐秋悦问道。
霍凌点头，她不提起他早忘了。
唐秋悦扬起下巴笑道：“好，那就算了。”
最初，她成为吴雪儿的经纪人，确实有受激的一面，可时移世易，说不上是干一行爱一行，但她确实对这个工作本身多了一分喜爱。亲手将一个默默无名的艺人捧上舞台，让她大放异彩，这是一种难言的成就感。所以，什么何启和尤恬，她确实也早没放在心上，现在听霍凌也这么说，那么她就彻底放下了。
“坐吗？”唐秋悦稍微往旁边挪了挪，拍拍长椅。
霍凌坐下。
唐秋悦笑了笑：“我本来以为你以后会想对何启报复回来。”最初她对他根本不熟，真的留下了不少有偏差的印象，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她想的那么小心眼，甚至应该说是大方得很。
这大概就是让她觉得有些违和的地方，明明外表以及性格表现出来就像是小说里常见的那种霸道总裁，可他做事的方式又很温和，总感觉他说话的风格和做事风格是出自不同的两个人。
霍凌道：“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他现在在公司说话还是尽量少说，并且除了工作之外，其余的时候少跟员工打交道，但在唐秋悦面前，可能是因为有些过于放松了，虽然他尽量也维持着形象，可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话越说越多。
“说的也是，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唐秋悦赞同道。
她侧过身体单手靠在船舷上，低头看见的是急速运动的水波，再远一些，则是海湾的曲线上的风景。视线往前一转，就是遥远的水天一线。
“真壮观。”唐秋悦说。
在大自然的壮阔面前，人类总是显得特别渺小。在时间循环里时，她也曾坐一整天的火车，只为了能看一眼沿途的大漠风景，然后在十二点时被强制回到三月七日，回到禾川。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当天的飞机票本就不好买，有些地方在那一天连飞去的航班都没有，她至今都没有机会一去。
霍凌顺着唐秋悦的视线看去，那远在天边的海平线永远都无法到达，只是安静地横亘在那儿，就吸引了太多目光。
就像是近在咫尺的她。
“很美。”霍凌说。
船到达夜明岛码头，众人都兴奋地下了船。
夜明岛占地不小，是个很热门的度假胜地，此刻码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下船时唐向阳和华飞终于再次回到唐秋悦身边，华飞满脸的兴奋：“我以后想当船长，我要开船！”
唐秋悦说：“我怎么记得上回你说想造火箭的？”
这是上次科技博览会前的事，华飞被唐秋悦一提醒想了起来，他苦恼地抓了抓脑袋说：“那怎么办啊，火箭我也想造，船我也想开……”
唐秋悦笑着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你可以当一个造火箭的科学家，赚钱了买一艘船来自己开着玩。”
华飞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扭头看向唐向阳，一脸骄傲地说：“你以后就叫我华船长，我就让你上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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