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这是第一天,下午又是大太阳,宋南溪不知道李承泽到底要拿自己怎么样,厚厚的给自己涂了一层防晒霜,下午苦着脸,又军训去了。
不比上一回是冬天,气温低人会舒服一点,这一天下来,腰酸腿软,胳膊都捋不直。
李承泽依旧没有来找过宋南溪,当然,据说他刚到秦州军区,还有好多别的事情呢,至于给歌舞团当教官,才是他的临时职业。
第二天又是一天大太阳,宋南溪当然又给自己涂了满满的防晒霜,因为看胳膊和手黑的厉害,索性胳膊上手上,全涂的满满儿的。
这一天,李承泽仍然任由那帮姑娘们请假,一个个不是来例假,就是低血糖,还有拉肚子,总之,全跑了,只剩下一个脸上摸的白乎乎的宋南溪。
当然,宋南溪依旧不敢跑,实在热的熬不住的时候,就想想谷东给她送来的冰棍儿那凉凉的甜,这样才能熬过去。
第三天了。
李承泽仍然任由那帮姑娘请假,军训仿佛成了一场笑话。
宋南溪依旧没有等到李承泽跟自己说话,他照样每天来上班,完了就走了,跟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南溪,你变黑了好多呀。”这天晚上,大家一起洗澡的时候,小秦就笑着说。
南溪一看镜子里的自己,也是给吓的哇一声:“天啦,我怎么这么黑?”像个包公一样。
看来不论你防晒霜抹多少,只要你不是李承泽,该晒黑还是得晒黑啊。
这到了第二天,南溪犹犹豫豫的,一大清早在食堂里,就找李承泽请假去了。
“首长好。”南溪还是头一回这么别扭的跟李承泽说话:“我肚子疼!”
“你的例假至少还有半个月,你从来吃冰棍儿不会拉肚子,告诉我,为什么肚子疼?”李承泽正在喝小米粥,筷子上串着个馒头,笑眯眯的说。
宋南溪脸顿时就红了,小声说:“可是我发现我已经给晒黑啦!”只要给他盯着,她就不会撒谎。
既然是哥哥,不就该让妹妹撒撒娇?
李承泽把粥一口喝干了,深吸了口气说:“宋南溪,你们的军训期是三个月,也是咱们秦州最热的这三个月,你会被晒成黑炭,比包公还黑。”
……
“你要不想训也行,不当文艺兵了行吗?”李承泽终于提出了灵魂般的拷问。
南溪给他吓的一缩,要知道,唱歌跳舞文艺兵,那可是宋南溪终身的梦想,怎么可能放弃?
“我从小就知道你特别坏,赶着我读书,赶着我考试,现在还要赶着我军训,就是不想我当文艺兵唱歌,原来我还以为你好呢,结果你跟我爸我妈一个样子。想让我放弃唱歌,你想都不要想,不就三个月吗,我要坚持不到最后,我就是小狗。”宋南溪说。
李承泽脖子上挂着一枚哨子,往嘴上一叨他就站了起来:“全体结合,目标,大操场!”
到了大操场,包团长第一个举手,依旧要去开会。
“开会?哪个领导要跟您开会,你们是军区歌舞团的人,参加军训期间,不论任何人都不该擅自离岗,要直是重要的会议,让他们到这儿来开,就说这话是我李承泽说的。”李承泽厉声说。
原来宋南溪说李承泽可怕又可恨,姑娘们还不了解,直到今天李承泽变了脸,大家才发现,这个高高瘦瘦,长相帅气的李指战员,简直就是个白面阎王啊。
小秦好死不死,举起手说:“首长,我真的肚子疼。”
“秦媛出列,一百个俯卧撑,现在开始。”李承泽厉声说。
“我会晕倒的首长。”小秦尖叫说。
“那就让宋南溪坐到你背上做俯卧撑,如果晕倒,我立刻叫救护车。”李承泽咬牙切齿的说。
说什么散漫,无纪律无组织,小秦当着大家的面做了一百个俯卧撑,所有的姑娘们立刻就屏息凝神,严阵以待了。
这时候再一声哨响,歌舞团正式的军训,这才算开始了呢。
不论李逸帆还是韩明,对于金石承包红星公司,一开始是很乐观的,当然,就金石自己都很乐,毕竟阿德里安身为外国人,也仅仅只是投资人而已,金石自己心里还挺乐呵,毕竟一能赚钱,二能把整个企业发扬光大,何乐而不为。
这天,苏向晚从妇联下班,到奶粉厂转了一圈,正准备回家呢,居然碰上金石。
“向晚,咱们红星厂被我接手以后,所有的产品都涨了价,这个月底,利润应该能达到上个月的一倍。”金石笑着说。
“红星马上也要变成滚牌名字了吧,怎么样,你准备好让你儿子改名字了吗?”苏向晚于是又说。
金石顿时就愣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向晚意味深长的说:“再等两个月你就知道了。”
当然,改革开放交学费,有时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国内才开始市场经济,但西方的市场经济已经持续百年了呀。
金石见苏向晚是要去幼儿园接北岗,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北岗的小弟,非得跟着苏向晚一起去接。
北岗最近一直都挺乖的,当然,见了金石还是一副老大派头:“金伯伯,最近有人欺负你吗?”
“不但没有,而且你金伯伯即将要把一个公司做到国际上去,咱们隔壁那帮苏联人可做不到像你伯伯这样。只有一点,你妈妈也很讨厌伯伯,这让伯伯很不高兴。”金石略带遗憾的说。
这简单呀,北岗说:“我们刚学了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吧,你会变高兴的。”说着,孩子就用他稚嫩的嗓音唱起来了:“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地心,党的光辉照万代。”
金石一路听,一路笑,直到大院门口,摸了摸北岗的小脸蛋儿说:“你放心,咱们的红星很快就可以走向国际大舞台了”
当然,除了金石自己,没人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跟阿德里安合作,也没人理解那么一个老牌的军人为什么突然转业,就想把秦州所有的企业全囊到麾下。
但事实上,除了想赚钱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已经把红字二字注册成商标了。用阿德里安的话说,美国有可口可乐,韩国有三星电子,日本有西门子,这都是驰名国际的商标,只要金石肯投资,阿德里安就会找一帮子外国专家,来帮他把红星牌做到国际上。
新的时代,枪炮战争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的战争是商业在打,品牌在打,金石拥有一个国际性的品牌,就代表着他比苏联人更厉害。
因为苏联再强,在商业上也没有一个国际性的品牌。
红星牌,这是金石撬动资本主义的杠杆,也是他最终能打赢苏联人的武器。
他现在不以为自己被洋人玩弄,反而觉得是苏向晚和宋青山太过老土,不懂得随市场而变的道理。
当然,他也不觉得把李承泽外公的军功章送给阿德里安有什么错,毕竟阿德里安能给他的,可是一个能在国际上跟资本主义抗衡的品牌,那些军功章,它们在阿德里安手里的意义,可比在李承泽手里大多了。
北岗依旧是那么的大佬气派,眼看到了假山边,该到分别的时候了,突然想起来金石好久没有交过保护费了,遂把金石给喊住了。
“金伯伯,你是不是该交保护费啦?”
“什么保护费?”金石一愣。
北岗摇了摇自己白胖胖的小手腕说:“哎呀,商店里又有新表了呀,你上次的保护费也已经到期了。”
金石这才明白过来这家伙的意思,哈哈笑着,他捏了捏北岗的鼻子:“再等几年吧,我给你一个你爸都给不了你的大礼物。”
目送着金石走了,北岗还在感叹:“金伯伯真是个好小弟,比我谷东哥哥的小弟们大方多了。”
“是,还比那些小家伙们傻得多。”苏向晚意味深长的说。
且说另一边,正在军训的宋南溪那边。
转眼已经是五天了。
虽然白天辛苦,但是姑娘们还是挺乐呵的。
因为有韩谷东,她们虽然军训苦,但是每到中午,不是冰棍就是奶油雪糕,有时候还会有三色冰激淋,今天谷东居然抱来一个冰镇过的大西瓜,悄悄的,就从铁丝网的那边翻过来了。
而且,歌舞团和红星厂是有合作的,今天是红星厂照例要给歌舞团送冷饮的日子。到了夏天,歌舞团的福利也就这么一点了。
这要在往年,谁会等点冷饮的福利啊,但是现在,就连军乐团的一帮小伙子都眼巴巴的等着呢。
真是没想到,今天来送冷饮的,居然是陈光荣。
黑西装,白衬衣,再加一副小墨镜,风头一梳,一眼看过去,陈光荣可是整个秦州最洋气的主儿。
军训最热的时候,大家嗓子里都冒着烟的等着发冷饮呢。
汽水儿,可乐,冰棍儿,大家最想要的,则是放在泡板箱子里,上面盖着棉布的三色冰激林,三种味道,各种不一,这是秦州人唯一能吃到的冰激林了。
“南溪南溪,赶紧过来,他肯定最先叫你。”小秦说。
军乐团的小伙子们也把宋南溪往前推呢:“你先来吧,听说陈光荣现在是红星厂的总经理,有你给咱们打头,说不定他能咱们多发点。”
南溪就跟老鼠见着猫似的,远远看着李承泽,终究没敢第一个上前。
但陈光荣拿起本子来,第一个包团长,第二个副团长,下来第三个就是宋南溪。
有冰激林吃,哪怕李承泽要气的杀人南溪也不管了,反正先吃到嘴里再说。
陈光荣要给宋南溪发东西,当然跟别人的不一样。当着李承泽的面,他先是递给宋南溪给大家都发的那一套,等宋南溪叨着自己的汽水袋子要走的时候,他又嗨的一声:“还有这个呢,我单独给你准备的。”
“咱们光荣给南溪准备的又是啥?”大家伙儿全凑过来了。
毕竟陈光荣财大气粗这个大家是知道的,等陈光荣从泡沫箱子里端出个饭盒再揭开,所有人都是哇的一声:半饭盒的水果,加着泡冰,还有西米,煮熟的蜜豆,还有酸话梅,上面冒着凉气,看着都让人眼馋。
“宋南溪,快接呀,你又不是没接过。”小秦着急麻慌的说。
军乐团的小伙子们说:“接呀,你咋还不接?”
大家都觉得着急:“你不吃,我们可以吃,大不了你不接受陈光荣的追求就完了嘛。”
还有人起讧说:“你就接受了陈光荣的追求又能怎么样,我听说人家现在一个月挣的比咱们一辈子都多。”
“陈光荣还有小汽车呢,听说是桑塔纳牌,在咱们秦州,就连领导们都没得坐。”又有人说。
陈光荣挥着两只手说:“那都是虚的,只要宋南溪今天肯点头,明天我就能在秦州饭店摆个全秦州最大的酒席。”
他实在是太猖狂,把那小墨镜往头发上一架,故意问南溪:“怎么,你还怕李承泽不成?他在这儿是教官,出了军区,你大街上问问去,谁知道他李承泽是谁啊。”
定南溪不高兴了:“陈光荣,你不准损我哥。”
“我损了又能怎么样,不就一臭当兵的吗,谁没当过兵,和平年代,他们就是国家的保安。”陈光荣好死不死,侧瞄着李承泽说:“更可况十一个军区要撤销四个,说不定明天他就得卷铺盖回家。“
“那我还真不要吃你的东西。”南溪指着李承泽说:“那是我哥,不论他干啥都是我哥。”
“承泽,你原来不是脾气挺爆的吗,穿着军装,训一帮小姑娘们是不是很开心?我还就大声说一句,我就看不上你,怎么啦?”陈光荣现在又是矿业公司的经理,又是红星厂的经理,身后也是带着十几个混混的,还真没把李承泽给放在眼里,当着南溪的面,当然得故意挑衅一下,谁叫他还披着绿皮,不敢故意打人呢。
他要的,就是让李承泽气的吐血,偏偏拿他没办法。
当然,晒不黑的李承泽一张白皙的脸,太阳晒的表皮有点发红,绿军帽一戴,笑起来邪邪的,就是一副小姑娘们都喜欢的样子。
“光荣,给外国人当走狗好玩吗?”他突然说。
陈光荣只差学着他妈的样子啊呸一声了:“什么年代了你还讲走狗,现在外国人出钱又出力,他们才是我们中国人的走狗。”
“是吗,红星厂一个民族品牌即将下线,要改换成乐口可乐那个洋品牌,红星二字从此就得退出秦州的舞台,这也算是外国人给你们当走狗?”李承泽一字一顿,声音在这暑天里,不吃冰棍儿都是寒的。
陈光荣毕竟读过书,这几年连着读了《资本论》、《富国论》,也算懂点市场经济,突然额头上就开始冒汗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人家要给你们注资,收购你们70%的股份,对不对?”李承泽说:“然后这个品牌就由外国人来经营了,但是从一收购开始,红星二字就得死,从今往后,你们就得关门了?”
陈光荣虽然还镇定的站着,但是嘴皮已经在发麻了:“不可能,他们说了会保留红星企业。”
“解释权归人家所有,你们合同已经签了吧,明天就等着关门大吉吧你。”李承泽说。
陈光荣再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拎起拳头就冲着李承泽过去了:“你他妈放屁,谁有钱不赚,会收购一个企业,再让他关门?”
李承泽等的就是他这一招,一把拎起陈光荣的衬衣领子,一个旋手已经把陈光荣给背朝天的放倒在地上了,然后迅速举起双手,他高喊说:“我这属于自卫,你们可都看到了吧?”
陈光荣是想出人头地,是坏,跟金石俩合起伙儿来,只想赚外国人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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