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两人同大家打了招呼,顶着风沙钻出帐篷,钻进旁边的车里,刚一关上车门,柯寻就被男朋友揽在怀里。
怪不得要提议一起来。柯寻想着,用手兜住他的后脑勺。
五分钟后,两人靠在一起,轮流拿着望远镜望向车窗外最近的龙卷风体。
“有什么发现?”牧怿然问看了很久的柯寻。
“说不清……”柯寻手指轻轻敲着镜筒,“仔细看的话,好像除了枯草和沙尘外什么都没有,但在我视线集中的范围之外,也就是视野里比较虚的那些部分,总感觉像是有些奇怪的东西时隐时现,可如果再定睛看过去,就又看不到了。”
“看不到就暂先不用管它,”牧怿然接过望远镜看了看,“我想,这其中的真相,我们迟早,或者说很快,就会知道了。”
柯寻扭着脸看他,等他放下了望远镜后,凑过来,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低声在他耳边道:“怿然,这一次我真的有不好的预感,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牧怿然沉默了一下,也低声道:“对我来说,百般不好抵不过一好,这一好,就是能和自己珍惜的人至死不离。”
柯寻眯着眼睛笑起来:“说得对,同生共死,夫复何求。怿然,这几天我的脑子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咱俩从初次相见到现在的所有画面,感觉就跟一场大梦似的,而现在这场梦好像快要到醒的时候了……我特别怕就像某些梦那样,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会完全忘记梦里的一切,我怕我们会忘了彼此……”
牧怿然抬手抚上他的后颈,温声道:“柯寻,知道么,我这个人,其实并不大容易相信和信任别人,我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他人的身上。多年的人生经历让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信谁也不如信自己,靠谁也不要靠他人。但,我却无比地信任你,我从不怀疑你能否做到我所期望的最好的地步,我完全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记起我,你就是有这样的能耐,哪怕全世界都忘了我,你也一定会记起我。”
柯寻把脸埋在他肩颈处,伸臂紧紧地搂着他。
狂风渐息后,两人从车里出来,其他人也钻出帐篷,按照白天的安排,众人一刻也没有多耽搁,立即在岩石壁的四周布下手机网,令机身紧紧贴住岩石壁上的巫符,布置妥当后,众人退至安全距离外,启动机关,逐一引爆手机。
蓬蓬啪啪的声响不断炸开在旷谷的上空,众人警惕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直到所有手机引爆完毕,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动。
众人走上前去查看岩壁,却见手机炸过的地方有发黑的,有崩掉了碎石片的,但唯独那些巫符丝毫未损。
“损坏不了吗?”大家一时面面相觑,没了主意。
“那就干脆上手好了!”李小春发了狠,手电的光照下,他满带着豁出去神情的脸上隐隐浮现着一层青黑色。
“小春!”华霁秋有些心惊地叫了他一声。
“啊——”顾青青惊呼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露在手掌外面的一双眼睛却充满了惊恐地看向身边的吴悠。
“怎、怎么了?”吴悠惊慌,“青青你看见什么了,你别吓我!”
“大家的脸色不正常!”秦赐的目光急切地在众人的脸上来回扫视,“所有人都是!”
柯寻连忙双手捧住牧怿然的脸,凑近了细看,而后紧紧地蹙起眉:“好像是一些花纹想要从皮肤下面透出来……是骨相吗?”
“没错,是骨相。”牧怿然也看过了他的脸,“现在不止吴悠能看到,我们也可以隐约看到了,骨相正在实质化,并从骨骼上渐渐往皮外透。”
“莫非这就是反噬?”邵陵看了几眼自己泛着青黑色的手背,“是因为我们企图破坏巫符的缘故么?”
“我想不是,”牧怿然道,“我们的骨相一直在实质化,例子就是吴悠以前需要通过手段才能看到我们的骨相,后来演变为不需要任何辅助,直接就能看到,而现在,骨相进一步实质化,到了连我们都快能看到的程度,这与我们是否破坏巫符没有关系,而应该是与时间有关,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骨相纹理恐怕会在皮肤上越来越清晰,直到彻底的全部浮现出来。”
“——这太恶心了——”罗勏拼命搓着自己的脸,“到时候我们的表皮上就全都是黑花花的花纹了吗?太恶心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朱浩文凝重地道,“我想,我们的骨相花纹很可能跟那些龙卷风柱一样,会越来越明显,也许当全部的花纹彻底透显在我们的皮肤上时,就是我们的死期了。”
“怎么办——咱们不能这样束手等死啊!”卫东焦急。
“左右是个死,我跟它拼了!”李小春是个四处漂泊的打工仔,为了谋生,为了自保,为了不被人欺,骨子里也是被熬炼出了一股子狠劲儿的,眼前已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这股子狠劲儿就被激发了出来,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是抄起手里的工兵铲狠狠向着岩壁上的巫符刻痕铲了过去。
“锵”地一声响,铲子带着碎石屑被反弹开,李小春没有停手,一连又是七八下,直到被邵陵和华霁秋一左一右地拽住胳膊。
“够了。”邵陵没有指责他的冲动,事情已经做了,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是凑近了细看他铲过的地方,见被铲飞的只是大家之前没有清理干净的表面那层石皮,而刻有巫符的这一层石体,仍然没有丝毫的损伤。
“不顶用。”邵陵回头看向大家,“我想就算咱们真带着炸药,恐怕也伤不了这片岩刻分毫。”
“所以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骨相浮到皮上来,然后等死吗?!”李小春粗喘着,眼睛泛着红。
今晚毁巫符行动的失败,让大家的命运忽然一下子就来到了万丈悬崖的边缘。
之前的那些自欺欺人的冷静和一丝希望,全都被残酷的事实撕得粉碎。
“要不,用枪试试看?”方菲道。
大家也都豁了出去,退至安全距离外,冲着岩壁放了几十枪。
仍然没能损伤巫符分毫。
“不如再试试这个。”岳岑从领口摘下了自己的领扣,“上面镶的是钻石,也许以它的坚硬度可以划出痕迹。”
柯寻接过来,跑到岩壁旁用力地划了几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反而令钻石有了些许磨损。
“看来巫符是没有办法损坏的了。”邵陵心下轻叹,转过头来看向众人,“所有的线索,至此已经到了尾声,我们待在这下面,已经不可能再获得新的线索,也没有其他相关的事能做,如此看来,等着我们的就只剩下了唯一的选择:登上岩石台。”
作者有话要说:
柯寻:大佬第一次说情话,开心得我合不拢腿。
大佬:(悄悄关掉了“让你骗炮成功的一百句情话”手机页面。)
第364章 山海18┃死前准备。
登上岩石台,这是搏命一赌,要么全员皆死,要么侥幸得活,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死亡的概率比存活的概率要大得多,毕竟,大家曾经历过的每一幅画,都是在九死里面寻找一线生机。
性命相关,谁也没有立刻回应邵陵的话,只是陷入沉默和纠结。
“今晚先到这里吧,”秦赐打破这让人压抑难捺的气氛,“大家不如先回各自的帐篷,然后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做。”
一夜无话,也是一夜难眠。
次日天亮,尽管心情沉重,李小春和女孩子们还是尽心尽力地帮大家弄了早饭,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些,只是吃在嘴里的东西是什么滋味儿,大概已经没有人还能尝得出来了。
“来做个决定吧,”邵陵显然也是一夜未睡,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憔悴,“我们脸上和身上的骨相花纹比昨天更明显了,发现了么?”
众人彼此看了几眼,果然,昨天还只是若隐若现的骨相纹理,今天已经在皮肤上透出了清晰的灰色线条,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想必颜色还会加深,直到彻底变为黑色。
“没有时间了。”邵陵说。
“决、决定什么?”罗勏不愿面对现实地问。
“要不要登上岩石台。”邵陵没有留给他一丝奢望。
罗勏抱着头把脸埋在膝上,过了很久,才呜咽着说了一句:“我不想死……”
“不登岩石台的话,很可能一样会死。”邵陵提醒他,“登上岩石台的话,也说不定能活下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罗勏呜呜地哭。
“别逼他……”秦赐叹着开口,“或许我们应该再尽力想想别的办法。”
“我认为已经没有办法了。”邵陵实则也早已失去了平时的自持冷静,说话直来直去,再也顾及不了众人的心情,“要么坐着等死,要么登上岩石台,寻求活路。”
“可我们并不能确定留在下面就会死,也不能确定登上岩石台就真的能找到活路,不是吗?”吴悠也红着眼睛说。
“别再自欺欺人了,”邵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留在下面一定会死,证据就是每晚越来越强、越来越多的龙卷风柱,和我们身上越来越明显的骨相,你该不会认为当骨相彻底显现出来后,我们还能以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继续活下去吧?意义何在?”
吴悠没了话说,咬着嘴唇落下泪来。
“那么你的意思,你是想要登上岩石台去了?”李小春看着邵陵。
邵陵搓了把脸,吸了口气,道:“对,这是我的选择,我不想坐以待毙,我认为岩石台上一定有解决事件的方法,就像我们进入过的每一幅画,哪一次不是到了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在绝境中寻求到了生机?我相信这一次也一定会是这样,也相信我们一定还能成功破解,就像以前的每一次。”
李小春看着他,目光浮动,似在心里进行激烈的自我斗争和衡量,过了好半天,终于说道:“我只进过一幅画,没你们这些老成员的那些经历和心路历程,说实话,其实我到现在都还觉得整件事特别不真实……就当我是傻大胆儿吧,我也选择登上岩石台。”
“你们呢?”邵陵看向没有表态的其他人。
柯寻看了眼牧怿然,见他微微点头,就道:“我和怿然也选择登。”
“算我一个。”方菲道。
卫东的目光有些恍惚:“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家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
卫东闭了闭眼睛,嘴唇颤抖地道:“好……我也登……”
登上岩石台,已是势在必行,在吃午饭前,十三名成员终于达成了一致。
“我们把登山绳的一头绑在车上,另一头从岩石台的上方扔过去,然后我们从另一头拽着绳子往上攀。”柯寻给大家策划今晚的登台行动,“大家需要利用绳索相互配合一下,把体力较弱的人和岑姐连人带轮椅一起拽上去。除此之外,咱们还需要带上装备,枪,工兵铲,备用的绳子,其他的大家还有什么补充?”
“我想把我的剔肉刀带上,以防万一,”李小春道,“我用那玩意儿比用枪熟练。”
“我也……”卫东从兜里掏出一把美工刀,“我带这个。”
“我也带了把手术刀。”秦赐略微自嘲地笑了笑。
“我们带一桶汽油上去,”牧怿然道,“也许会用得着。”
“剩下的氧气筒也可以带上去,”朱浩文道,“可以当爆炸物使用,虽然威力不会很大。”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添了几样,把晚上要用的东西准备妥当。
“接下来做什么……就,呆着等死?”吴悠失魂落魄地问。
一时无人接话,各自盯着眼前的地面出神。
过了很久,听得朱浩文开口:“咱们这次出来,本来不就是抱着赴死之心来的么,有谁在出门前没有安排好自己的后事?现在后悔和畏缩也没用,这就跟进了画没什么两样,再后悔,再畏惧,你都已经身在画里,不破解最终的真相,就永远出不了画。所以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害怕和拖延,毫无用处。”
“浩文儿说得对,”秦赐平静地道,“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越冷静,我们的机会就越大。我带了一些术前镇静剂,如果谁需要的话,在登岩石台之前我可以为你打一针。”
罗勏举了举手,带着浓浓的鼻腔音道:“秦哥,你给我准备一支吧,不然我可能真撑不住……”
秦赐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也只是在大帐篷里坐着,百般念头、千般滋味地度过也许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个下午。
“我真的很后悔,”吴悠伏在自己膝头,声音里带着哽咽,“后悔以前没有再多孝顺我爸妈一点。”
“我也……有一点后悔,”顾青青有些怅然,“我这个书呆子,错过了很多书本之外的风景。”
“我出门之前那一晚,写了十几页的遗书,”卫东颓然地笑笑,“我以为我把想说的话都写完了,可是现在,我觉得我还有好多话没能写上去,我……我真想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这些话补在后面,我写得太少了,远远不够……”
“现在写也还来得及,”岳岑温声说道,“我想你可以把它放在车上,总会有人发现它的。”
“哦,好。”卫东借着咳嗽掩饰自己的鼻腔音,起身去拿纸笔。
“我看,我们不如把整个入画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我们所有的推测都记录下来,”柯寻忽道,“假如我们不幸身死,这些记录或许还可以留给若干年后的某一批入画者,当他们像我们一样推进到了事件的最后一步,同样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些记录或许可以帮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
“可,但凡会泄露入画事件的信息,不是都会被画推屏蔽掉吗?而且我们也会遭到反噬。”罗勏道。
“会被屏蔽和反噬,是因为入画者想要把信息泄漏给局外人,”柯寻冷静地分析,“但我们想要传递给的是下一批入画者,同为入画者,信息不会被屏蔽。
“这个死亡之谷一向人迹罕至,我们再把信息藏得隐蔽一些,藏在只有入画者才会去翻找的地方,就不用担心因被局外人看到而屏蔽掉原有的内容。
“至于反噬,假如我们会死,反不反噬的都已经没了用,假如我们能活,那么证明我们成功阻止了画的幕后力量,自然也就不会遭到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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