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收养的孩子放声大哭,一遍遍承诺道:“我去,我去给他们扫墓!”
  于是,很多很多年后,早已渐渐被人们遗忘的柏家众人的墓前,依然能看到鲜花,他们的墓碑,也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顾霏霏孤身病逝在异国他乡。
  安子瑜为了报复宋永逸,死于车祸,他的父亲发了疯并失踪,最后失足落水而亡。
  何慕诗考入了影视学院,但在进入娱乐圈后,她却亲身经历了电影角色被雷擎宇公司的艺人以不干净的手段抢走,并被该艺人诬陷,还差点被陷害毁掉清白的遭遇。
  虽然后来终于报仇,何慕诗却对娱乐圈大失所望,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工作环境,从而退出娱乐圈,回到家乡当了一名老师。
  云朵被全网黑的时候,何慕诗根本不信,她和云朵的粉丝一样,冲在最前面,为云朵解释澄清,努力在网上维护云朵。
  但没有人信她们,不管何慕诗怎么解释,网络暴力一如既往。
  何慕诗心累又疲惫,却不愿意放弃。
  她虽然放弃了当一个明星,但心中的梦想却依然在。
  在她心中,天赋非凡,演技高超的云朵,就像是帮她圆了一个梦,让何慕诗如何能放弃维护云朵。
  终于,何慕诗决定请假去帝都。
  在何慕诗的记忆里,那个叫云朵的姑娘,总是瘦瘦弱弱,腼腆害羞,内向不爱说话,可当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纯善的眼睛,却能打动所有人。
  何慕诗放心不下记忆里那个叫做云朵的小姑娘,于是千里迢迢赶赴帝都,想见她一面。
  然而,当何慕诗终于赶到帝都时,看到的却是云朵跳楼自杀的新闻。
  何慕诗呆愣当场,忽然就泪如雨下,痛哭得不能自已。
  在她心中,如果她能早来一步,早一步见到云朵,也许云朵就不会自杀,那双清澈纯稚的眼睛,就还能笑得弯弯,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
  何慕诗无比愧疚自责,她连云朵的葬礼都没敢去,只是守在外面,记下了云朵墓地的位置。
  回到家乡后,何慕诗辞掉了老师的工作,开始从事法律方面的工作,并在三年后考取了证书,加入公益组织,从此成为一名律师。
  她主要负责帮助遭受网络暴力,名声受到损害的受害人,渐渐的,也在圈子里闯出了名声。
  每一年云朵的忌日,何慕诗都会去帝都给云朵扫墓,在云朵的墓前唠唠叨叨的讲自己过去的一年里,又帮助了多少遭受迫害的小姑娘。
  讲到最后,何慕诗总会哭一场,然后再摸摸云朵的照片,哽咽着轻轻说一声:“对不起。”
  而每一年,何慕诗扫墓时,都会遇到宋澄泽。
  两个人会点点头打个招呼,却并不会说话。
  可能也是因为,自从云朵去世后,每一年的忌日,何慕诗都会在墓前碰到宋澄泽,所以青春少年时,曾见他欺负云朵的气愤,也早已淡去。
  但何慕诗依然不愿意搭理宋澄泽,两个人也就一直只是点头之交。
  有时一个人先到了,另一个人就在远处静静等着,直到先到的人祭奠完走开,另一个人才会走到云朵的墓前。
  宋澄泽并没有读大学,他当年不知道学习,就知道耍校霸威风,最后分数也只够考个大专。
  直到那时候,发现自己距离云朵越来越远,他这个校霸根本什么都不是,宋澄泽才知道后悔。
  他和父母商议后,没有选择去读大专,而是去了职业技校,学了一门技术。
  慢慢的,宋澄泽也在一所效益极好的厂子里受到了重视,被同事和小徒弟们尊敬的称呼一声“宋师傅”。
  宋澄泽本以为他的人生也就这样了,能在网络上,电视上看到云朵,看到他曾经暗恋的姑娘,知道她最近的消息,又拍了什么电视剧,上映了什么电影,这就很好很好了。
  然而,上天居然连这点愿望都不愿意满足他。
  云朵被全网黑的时候,宋澄泽焦急到发动所有的同事和徒弟在网上帮云朵说话。
  大家明面上帮忙,私下里都在偷偷说他已经追星追疯了。
  宋澄泽不管不顾,执意维护云朵,甚至因此和厂子里骂云朵的一位同事打了一架,被领导批评。
  宋澄泽倔强的不肯认错,他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
  “她不是那样的姑娘,我信她!”
  他为此丢了工作,但那时的宋澄泽想,正好,他要去帝都看云朵!
  于是,宋澄泽买了车票,连夜赶赴帝都。
  然而,当他到达帝都时,却只赶上云朵的葬礼。
  宋澄泽几乎哭晕在云朵的墓前。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早来一步,痛恨他少年时为什么只知道耍威风欺负云朵,痛恨他曾经为什么不知道学习……
  如果他当年好好学习,和云朵考入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一直一直陪在云朵身边,他爱的姑娘,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些?
  他爱的姑娘,是不是就不会被早早埋在这里?
  宋澄泽一度失联,他的父母为了找他差点报警,最后还是他自己回了家。
  只是那时的宋澄泽,整个人消瘦憔悴,仿佛行尸走肉,再也不见曾经的开朗和笑容。
  宋澄泽报了成人大学,边工作边拼命看书学习,一门门学科考过去,花费了好多年,终于拿到了一张本科毕业证书。
  那是他多年后,第一次笑了。
  他珍惜地抚摸着那张证书,连夜坐车去往帝都,在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中,带着一束白色雏菊,站在了云朵的墓前。
  宋澄泽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在心爱的姑娘的墓碑前,把毕业证举在胸前,朝着她的照片傻兮兮,又灿烂的笑了。
  他说:“你看,云朵,我现在离你更近一点了。”
  我和你一样,也是本科大学生了。
  清风缓缓吹过,不远处的大树沙沙作响,就仿佛在回应他。
  宋澄泽认真地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就仿佛在听他心爱的姑娘对他说话。
  当清风远去,树叶也不再响,他的泪水就忽然落了下来。
  宋澄泽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心爱的姑娘,再也不会说话了。
  他抱着毕业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吗,云朵,我喜欢你呀,好喜欢你呀……”
  喜欢到一辈子都忘不掉,再也看不到别的姑娘。
  喜欢到只敢偷偷喜欢,从不敢在你面前表现。
  宋澄泽的头靠在了墓碑上,泪水滴落在云朵的照片上,缓缓闭上眼睛。
  “云朵,我爱你。”
  爱你的内向腼腆,爱你的胆小羞涩,爱你那双纯澈的眼睛。
  爱你,那年午后,阳光下温柔害羞的笑容。
  少年时的宋澄泽曾幻想,既然他学习不好,又没有天赋,那如果他是学校里公认最帅气,打架最厉害的男生,那么他喜欢的女孩,会不会多看他一眼?
  只要一眼,他只想让她多看他一眼。
  一眼,就够啦。
  他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宋澄泽一直在墓碑前待到夕阳西下,才慢慢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墓园外走去。
  这些年来,宋澄泽因为不太注意,总是透支身体工作,身体已经有些不好。
  他从昨晚就没吃没喝,刚刚还哭了半天,走出墓园时,已经有些头脑发昏,还恍惚了一下。
  就是那一下恍惚,宋澄泽看到马路上,有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笑着跑过。
  那身影是那么像曾经的云朵,以至于宋澄泽在看到一辆货车失控撞过去时,根本来不及多思考,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反应。
  他拼命跑过去撞开了那个女孩,自己被货车撞飞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的血液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那张掉出口袋的毕业证。
  宋澄泽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
  他逃课回来,爬墙跳进校园,一转身,看到一个女孩正从一棵树下转过身来,似乎正好看到了他。
  宋澄泽慌了一下,反射性拿出路边商家活动送的那朵白色雏菊,大声道:“送给你!”
  那个女孩惊讶的看着他。
  宋澄泽却为自己的机智而得意,认为自己肯定逃过了被这个女孩告老师的劫难。
  他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神气地道:“这花送给你了!”
  女孩似乎不敢相信,她轻轻地问:“真的,送给我?”
  宋澄泽得意一笑,眼睛里都闪着快乐的光:“对,送你!”
  女孩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花,轻轻嗅了嗅花香,然后她抬起头,朝他害羞地笑了。
  她说:“谢谢你呀,你真好。”
  然而宋澄泽已经听不到了。
  他傻傻地看着女孩羞涩而温柔的笑容,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怦”的加速跳动,就快要从他的胸膛里跳出来。
  那时,宋澄泽想,完了,他要死了,这个女生笑起来有毒!
  宋澄泽回给女孩一个傻乎乎的笑。
  他甚至有些不记得那天的女孩都说了什么,但他却记得那个女孩的笑。
  一直一直,都记得。
  后来,宋澄泽逃课爬墙的事还是被告老师了,他被罚了三千字的检讨。
  那时宋澄泽气愤的想:我都送你花了,你居然还告老师!
  他又难过又委屈又生气,于是从那天起,他就总是找那个女孩的麻烦。
  他故意拦她的路,故意吓唬她,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得很神气。
  然后他看到,那个女孩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羞涩的笑容,到后来的困惑躲避,再到最后的恐惧害怕,她再也没有对他笑过了。
  直到很久以后,宋澄泽才知道,给老师打小报告的不是那个女孩,而是另一个无意从那边路过的同学。
  可那时的宋澄泽已经习惯了那种对待女孩的态度,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改变,就只能越来越咋咋呼呼,然后看到女孩在看到他后,连头也不敢不抬了。
  再也没有羞涩温柔的笑容,再也没有一句,“谢谢你呀,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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