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是生得极好看的,至少模样是十分合她心意的,不似寻常男子一般俊朗刚毅,亦不似话本中所形容的绝代名伶那般雌雄莫辨,而是秀雅绝伦,如同一汪雪山清泉般,叫人见之便心生喜欢。
烛芳默默地掰开他的手,踉跄地后退几步同他保持距离,勉强自己站好才松口气。
“怎么了?”他声音带着点寻常不易闻见的暗哑,仍然是温和的。
怎么了?自然是因为被他抱着不能思考正事。
可这个原因略显羞人,烛芳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直奔主题,清清嗓子问,“你,你所说的补偿就是这个?”不要回答,“得便宜的可是你。”
重钧安静少顷,“听这意思,烛芳似是想好了其它的。”
“嗯。”
“是什么?”
“你从前还是凡人的时候答应过我的,要陪我看书生考科举、小姐抛绣球,可都没来得及实现呢。”
“来日方长。”他笑着,“我自是求之不得。”
烛芳绞起袖子偏头往外看一眼,方才还浩浩开战的两头巨物已经不见踪迹,兴许是打到外海去了。
她又听见重钧开口,“再陪我些时日,烛芳也该回家去了。”
她扭回头,犹豫地,“那,你呢?”
“自是陪烛芳一道回去。”
烛芳微微睁大眼,心里涌上喜意的同时又不禁生出担忧,“不行不行,你还是先在无尽海等我吧。我,我婚约还没解除,和我父君母后也没交代过,若是贸然带你回去,可能会叫你受委屈……”完全没意识到角色定位的不对,“等我把婚约的事情解决好,再把我父君母后劝解好,我再带你回天宫好不好?”
重钧好笑地揉揉眉心,“烛芳就没想过要我做什么事情么?”
烛芳被他问得一呆,“要你做什么事情?”
“比如,帮你退婚,再比如,帮你说服天帝天后?”他假设。
“这种事……”她顿了顿,“怎么好叫你来?”
“怎么不好叫我来?”
怎么不好?烛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道,“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吧?没恢复就在无尽海好好休息,乖乖等我就好。”见他不言,“你在想什么?”
他轻叹口气,“烛芳此举,总让我觉得……”
“觉得什么?”
“烛芳先前在下界是不是看过一个女将军和男面首的话本子?”
“嗯,怎么了?”
他笑,“我觉得我如今便像那面首。”
那被将军强抢来的面首身子病弱吹不得风,万事都要靠着将军,就连喝药也要将军喂。烛芳想到话本里那面首,又和重钧联系起来,不由想笑,笑着发觉不对,有些心急地几步站到他跟前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自己也解释不出个什么理由。
“只是烛芳太过在乎我了。”他给她解释,抬手轻抚她不由自主蹙起的秀眉,劝慰似的,“但我也想让烛芳知道,纵然在凡界时是烛芳先同我表明心迹,可我既同样回应烛芳,便是真心实意。烛芳断可不必担忧会烦扰我委屈我,即便真是如此,也是我甘愿受着的。”
他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她从前就总觉得他是自己好不容易摘来的宝贝,定得好好护着,不若叫他不想要自己了怎么办?凡界时她就曾被他拒绝过一回,后来又得知初见时的一切不过是他初心想骗自己,即使最后选择相信他,东海再见那会儿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他是不是又不要她了”。
他的手慢慢滑下,最后摩挲着她颈间的护心麟,“我们烛芳可是天族最宝贝的小殿下,不需要如此委屈自己。”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瞳,“想做什么与我说,我帮着。”
她带着点小鼻音问,“那要是,是很任性的事情呢?”
“烛芳若是任性,自然有任性的道理,我更要帮着了。”
她鼻子酸涩又想笑,好半晌才挪开她颈间的手,吸气道,“我发现一处不对的地方。”
“哪里不对?”
“你。”烛芳后退一步,笑着指他,“你在下界的时候,特别是在钟离家的时候,很多事情就瞒着我。若照你的说法,你的事情也该告诉我,我帮着。”
重钧静了静,“这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比你年长许多,又是男子,自然要多担待些。”
烛芳被他一噎,最后不讲理道,“我不管,反正如今把话都说开了,你和我今后若碰上什么事情,都要告诉对方,然后一起想法子。”
“那便,依烛芳所言。”
得了承诺的烛芳连自己都没觉察到地嘴角上扬,心情轻快地拉着重钧坐到回廊上,与他诉苦:
“我没遇见你时就想退婚了,想了好久,又是求父君又是求母后的,可他们都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后来正式举办定亲宴,我借着碧落姐姐的帮忙顺利逃走——这是我长这么大闯的最大的祸事,经过此事,我父君这才答应我,帮我先把定亲的事拖着。”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这婚事是谁定的。那指婚的人是华胥真神,也是上古的神仙,我觉着你应当认识,只是她百年前便已经闭关,如今想要找她即刻解除婚事……怕是很困难。”
重钧闻言思索片刻,“这好办。”
“好,办?”烛芳怀疑他说错话了。人都已经闭关了能有什么好办法?
他悠然地,“劈开她闭关的洞府便是。”
烛芳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劈开?这,不大好吧,若是华胥真神闭关渡劫,那岂不是要坏她机缘?”
“我尚会些推演之术,这天地百年间的造化功劫,事关真神的除却我这一桩,只剩下最后一桩。而那桩造化落地亦在雷泽凶犁之丘,所以华胥闭关,必不是为了渡劫。”
烛芳将信将疑,“可一般神仙闭关不都是劫数将至么?不渡劫真神闭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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