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渔与她说了很多。
天越来越冷了,阿渔嘱咐徐潜别忘了加衣。
徐老太君身体很硬朗,最近牌运很好,一直在赢钱。
阮阮会坐了,很是喜新厌旧,新玩具最多玩半日就腻了。
最后,阿渔写的是:思念益深,盼君早归。
徐潜闭上眼睛。
重新看了一遍信,徐潜准备将信纸放回去时,忽见里面有片浅蓝手帕。
徐潜心中一热,飞快取出帕子。
细绸做成的帕子,两面都是纯色,徐潜翻来覆去,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一点黄色。
徐潜托起帕子细看。
那是一条用黄线绣成的小鱼,胖乎乎的,与他送她的木鱼很像。
手帕乃贴身之物,小妻子将她自己绣在上面送给他,是让他睹物思人吗?
徐潜闭上眼睛,将帕子蒙到了脸上,那条小黄鱼正好落在他薄唇的位置。
徐潜想,如果她在身边,他一定会阿渔拉到怀里,狠狠地亲她。
——
徐潜没有骗阿渔,到了九月下旬,大周胜局基本已定。
胡人来势汹汹,经过半年的战斗,现在不得不边战边退。
建元帝便命曹廷安、曹炼父子率领二十万大军继续追击胡人,徐潜等大将带兵镇守边关,等战事彻底结束再回京。
建元帝先带领一批将士回了京城。
此时曹皇后的肚子已经圆鼓鼓了,距离临盆只剩一个多月。
帝后重逢,建元帝眼中的曹皇后美丽依旧,对孩子的期待让她眉目平和,如一片静谧的港湾,迎接远行归来的他。而曹皇后眼中的建元帝,因为打了胜仗而容光焕发,眼中再无对前太子的怀念。
“恭喜皇上凯旋。”曹皇后崇拜地道,似乎很为拥有这样的皇帝丈夫感到骄傲。
建元帝笑着握住她手,看着她的腹部问:“朕离开这么久,孩子有没有折腾你?”
曹皇后温柔道:“小家伙也知道父皇在忙大事,不敢捣乱呢。”
帝后携手进了内室,言笑宴宴。
大胜在即,建元帝回朝不久,终于解除了为太子守的一年国丧。
京城的主街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各家拖延了一年的婚事喜事也都争先恐后地操持起来,喜乐氛围最浓的却是烟花之地。普通的铺子国丧期间也能买卖东西,唯有烟花巷关了一年的门,现在终于恢复生意了,各大青楼都推出了当家花魁,招揽客人。
自从容华长公主开始养面首后,徐演偶尔也会出入青楼,以此证明容华长公主搬走后,他过得同样也很快活。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徐老太君早在得知长子与容华长公主的恩怨后便对这个儿子失望了,现在儿子与容华长公主置气,徐老太君自知管不了,也懒得去操那个心。为人父母,将孩子带到这个世上,抚养子女成人是父母应当做的,当孩子们大了,父母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不再欠子女什么。
如今长子都四十多岁了,徐老太君若还要管他,那她这辈子是真的不用清闲了,儿子侄子孙子曾孙排排站,她掉光头发都管不完。
而且,长子一个月逛两次青楼,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徐演来青楼不是为了快活,而是为了男人的颜面。
除了当晚陪他的歌姬,没有人知道徐演夜里究竟是怎么过的,就连歌姬都不知道,因为她们喝了徐演手中的酒,很快便不省人事了。
这晚从青楼出来,徐演正要上车,远处忽然有人惊呼。
没等徐演看过去,一盆火油突然从天而降,连着油桶直接扣在了他头上!
为徐演赶车的车夫傻了眼,愣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国公爷!”他大声惊叫,扑过去要拿开徐演头上的油桶。
不用他出手,徐演已经甩开了油桶,可是他身上全洒了火油,火苗早已从头顶蔓延了下去。
就在徐演准备脱掉外袍再去灭头顶的火时,又一桶火油砸了下来!
车夫仰头,就见青楼二楼有个疯女人还在往下丢桶!
“拦住她,拦住她!”
车夫暴怒,跳着脚恨不得要亲手将那疯女人拽下来!
但就在车夫跳脚的时候,那疯女人竟然自己跳了下来,直挺挺地砸在了徐演脚边。
可惜徐演已经顾不上她了。
火势比他预料地更烈,便是徐演脱了外袍,里衣还在继续烧,更可怕的是,他头上脸上也是火,徐演用手去扑,手上沾了火也烧了起来!
等青楼里的人端了水赶过来浇到徐演头上时,徐演的脸已经烧成了焦黑一片,滋滋地冒着浓烟。
“国公爷,国公爷!”车夫与小厮叫的撕心裂肺,以最快的速度将昏迷的徐演抬到车上,急速朝国公府赶去。
国公府乱成一团时,品月笑着向容华长公主汇报了这个消息。
容华长公主捏着帕子擦擦眼角,再看向品月时,她泪痕点点:“国公爷竟然出了这等事,我身为他的妻子,也该回府去照顾他了。”
品月笑道:“是啊,奴婢这就命人收拾东西。”
容华长公主看着品月离开,丢开帕子,走向梳妆台。
镜中的她眼圈被帕子上的辣椒熏得发红,真的很难过的模样。
容华长公主摸摸自己的脸蛋,笑了。
只有他徐演会雇凶杀人吗?
她堂堂长公主,会找不到替她下手的人?
为了这个计划,容华长公主这三个月一半心思在治病,剩下一半心思全都用来想对付徐演的办法了,这一次,便是皇兄派锦衣卫来查……
查到又如何呢,那是她的皇兄,容华长公主相信,建元帝不会难为她的。
欣赏完自己的泪脸,容华长公主轻声唤了一个名字。
稍顷,门外走进来一个肤色白皙、面容俊美又儒雅的年轻男子。
这是容华长公主的新宠。
病愈之后,容华长公主忽然对身材伟岸的习武之人失了兴趣,现在,她更喜欢俊美温柔的小书生。
第97章
十月初冬,无需应酬也没有什么消遣的内宅女子都睡得早,阿渔饭后看会儿书便睡了。
院子里突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在黑夜无比清晰。
阿渔蹙眉,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立即坐了起来。
“夫人,国公爷出事了!”
进来传话的是宝蝉,她跑到床边,喘着气道:“刚刚吴随来敲门,说是国公爷被人抬回来了,烧伤,整个人都是黑的!”
徐演?烧伤?
阿渔有片刻的恍惚,是她在做梦,还是,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夫人,您得过去看看吧?”见主子呆愣愣的,宝蝉尽职提醒道。
阿渔反应过来,只穿中衣的她也终于察觉到冷了,忙道:“快去拿衣裳。”
一通忙乱,一刻钟后,阿渔已经在宝蝉、吴随的陪伴下走在去正院的路上了。
半路遇上了同住东院的二房一家。
二爷神色凝重,二夫人神色难辨,走到阿渔身边试图从阿渔口中打听消息,但阿渔能感觉到二夫人的幸灾乐祸。
其实二夫人与徐演能有什么仇?但她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幸灾乐祸的人,除了她自家人,谁倒霉都会沦为她口中的谈资。
大多时候阿渔都反感二夫人的幸灾乐祸,唯独这次,阿渔没有资格反感。
因为她内心也在雀跃。
她正愁没办法报复徐演,徐演居然自己出事了,整个人都烧黑了,那得多严重的伤?
有那么一瞬间,阿渔都希望徐演不治而亡!
一个两辈子都觊觎她的男人,一个两辈子都对她的贴身丫鬟下手的男人,阿渔做不到把他当徐潜的亲哥哥敬重。想到徐演多活一日她就要多担心一日,阿渔宁可做一次心肠歹毒的女人,求菩萨保佑这次徐演大难必死。
一行人脚步匆匆,赶到正院时,徐老太君已经到了。
徐演的侍卫往回走时便去寻了一位京城名医来,宫里的太医现在还在去请的路上。
郎中深谙烧伤的治疗之道,下令除了送水的丫鬟,不许任何人再进内室,以防带进任何病气或灰尘。
阿渔跟在二夫人身后进了徐演的厅堂,一抬头,便见徐老太君憔悴地坐在主座。老人家花白的头发都没有梳,足见来时有多慌忙。
看到这样的徐老太君,阿渔心里很难受。
她恨不得徐演去死,但徐演死了,徐老太君白发人送黑发人,阿渔现在当了母亲,知道徐老太君会有多痛苦。
“母亲。”阿渔跪到徐老太君身旁,难受地哭了。
她不是一个好儿媳,一边盼着婆母的长子最好病死,一边又假惺惺地替婆母难过。
阿渔不想将此事告诉徐潜,便是不想让徐潜也承受这种左右为难的痛苦,无法狠心去报复亲哥哥,也无法不介意亲哥哥对手足之情的背叛。
二夫人见阿渔哭了,她也跪到徐老太君另一侧,低头擦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徐老太君看看两个儿媳妇,什么都没说。
能说什么呢,亲生儿子半死不活的,徐老太君没有力气再哄任何人了,儿媳妇真心或假意的孝顺对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没过多久,西院的两房人也赶了过来。
除了年幼的孩子们,整个国公府的主子们都过来了。
容华长公主与宫里的太医前后脚到的。
太医与徐老太君见过礼便去了内室。
所有人都看向一身素衣、不施粉黛、眼圈泛红的容华长公主,世子徐慎、六公子徐恪的神色最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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