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惕叹了口气,裴婠对亲近的人不设防,却不明白裴敬原可以欣赏看重任何一个有才德的年轻子侄,可一旦这个人流露出对裴婠的觊觎之心,裴敬原那杆红缨枪,只怕可再凌厉十分,萧惕没把这些话告诉裴婠,只怕吓得裴婠从此以后对他规规矩矩,口中点到即止的道:“侯爷喜欢我吗?我只怕侯爷对我生出戒备来。”
  裴婠睁着一双清如浅溪的眸子,似是不解,萧惕眼底带笑道,“万一侯爷见我待你太好,以为我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呢?”
  裴婠话还没出口,面颊先微微红了,而此刻到了府门,萧惕却不愿再多言,他抚了抚裴婠发顶便转身离开了侯府,一走出侯府大门,萧惕便觉一颗心微微悬了起来,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的伤,萧惕努力的压下心头的不安往国公府去。
  第55章 醉酒
  沐休三日,第二日裴琰便提出想宴请同僚,他入金吾卫已数月,青州案又刚刚结案,借此良机请同僚一聚正好,元氏一番准备,就定在了沐休最后一日。裴琰广发帖子,最终有二十来人定下赴宴,裴婠帮着元氏准备了一日,第二日午时刚过,王寅和程戈先来了。
  今日外男众多,裴婠不方便露面,元氏因早前云雾山之事对程戈几个分外亲和,午时过半,萧惕方才姗姗来迟,他在一众人之间位置最高,宴席刚开,便被连番敬酒。
  兰泽院里,雪茶小步跑进来道:“小姐,三爷一直在被敬酒,只怕就快要醉了。”
  裴婠忙站起身来,“醒酒汤备了吗?”
  雪茶忙点头,又道:“只是金吾卫那群人灌得太狠了,小姐知道的,他们里面大都是习惯了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一个个饮酒就和喝水一样,奴婢刚才偷偷瞧了一眼,真是吓人。”
  雪茶说的裴婠担心起来,萧惕的酒量应当不差,可的确禁不住许多人灌,裴婠神色一定,“走,我也去瞧瞧——”
  主仆二人到了前院,老远就听见前厅的吵闹声,似乎大家都喝上了兴头,一时劝酒的叫好的嘈杂热闹,裴婠走到侧门处,微微将帘子掀开看了一眼,只见萧惕坐在上首位上,此刻神色已有些不对劲,好像是真的醉了。
  裴婠见又有两个人端着酒盏到了萧惕跟前,帘子一放沉思起来,没多时,叫过雪茶吩咐了两句,雪茶听的一讶,见裴婠神色已定,这才转身走了。很快,一个小厮从后院的方向来,进了前厅站在萧惕身边道,“三爷,侯爷请您去后面说两句话。”
  裴敬原虽在府中,可今日乃是裴琰做东,便只在最开始露了一回面,此刻一听裴敬原叫萧惕,敬酒的劝酒的都不敢质疑,裴琰有些狐疑,萧惕正色道,“既是侯爷相请,这酒便先欠着了。”
  有人喊着等他回来补上酒,萧惕笑着应了,跟着小厮朝外走,刚离开众人的视线,萧惕便问,“你家小姐在何处?”
  这小厮一愣,指了指前面回廊转角,萧惕笑了下,朝那回廊走了过去,裴婠正等着的着急,冷不防萧惕忽然自转角而出,心底一喜,“三叔——”
  后面小厮跟上来,苦笑道,“三爷一出院子就知道是小姐叫小人去的。”
  裴婠疑惑的看着萧惕,萧惕道,“你在帘子后面偷看的时候我瞧见了,何况侯爷不会在这时候叫我说话。”
  裴婠眼巴巴打量着萧惕,“三叔醉了吗?”
  萧惕面上看不出醉态,可眼底却浮着一层潋滟波光,目光比平日更温柔,萧惕瞧着她,身形忽然晃了一下,“不管醉没醉,你既将我救出来,便找个地方收留我才是。”
  裴婠忙指了指兰泽院,“去我那里。”
  萧惕少见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你哥哥那里……”
  裴婠正要说不必,又想到了萧惕前日说的裴敬原会误会的话,当下知道得避嫌一二,便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去竹风院。”又吩咐雪茶立刻端醒酒汤来。
  萧惕跟着裴婠往竹风院去,侯府的酒都是好酒,香醇馥郁,后劲浓烈,在席上还不觉的,一出来吹了点冷风,萧惕的神思还真有两分摇曳难定,尤其看到身前裴婠的身影,只觉一阵一阵的口干舌燥,又见裴婠纤腰不堪一握,他指节骨缝里都开始泛痒。
  进了竹风院,在暖阁落座,裴婠一看萧惕便觉他有可能真的醉了,因他目光再无平日的沉静深邃,此刻望着她,有种直入人心的压迫力,隐隐透出的热切,好似要将她怎么样似的。
  “三叔?当真醉了吗?”裴婠给他到了一杯温茶,端在手里,迟疑的不敢近前。
  萧惕却睨着她,“过来——”
  他语声不再温柔,嗓音亦低哑,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热意牢牢擭住裴婠,好似有一股力量推了她一把,她端着茶走到他身前去,酒味儿从萧惕的呼吸间散开,裴婠微微蹙眉,将茶递上去,谁知萧惕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身前一拉,就着她的手饮茶,裴婠面颊霎时间一红,只觉萧惕掌心烫人,而他饮茶之时目光也落在她脸上,裴婠被他看的避无可避。
  一杯茶见底,萧惕口舌仍然是干的,他仿佛需要其他的来润嗓,喉头一滚,萧惕意味不明的吞咽了一下,他握着裴婠的手忍不住的磨砂她细嫩的腕子,白腻的肌肤上很快泛起一块薄红,他牢牢的盯着她,放任醉意吞噬自己,神思在要不要拉她入怀之间天人交战。
  裴婠一颗心重重的跳了两下,“三叔……醒、醒酒汤马上就来了。”
  触碰并不让裴婠觉得反感,相反让她手腕也跟着烫了起来,萧惕的掌心好似有火,火也将她的肌肤点着了,她有些心慌,又怕别人进来撞见,想挣扎,可身上却失了力气似的,她不知这算什么,只觉萧惕的目光要穿透了她,她无所遁形,心底却好似有一锅煮开了的糖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她觉得煎熬又沉溺其中,胸腔里却生出隐秘的羞涩。
  “婠婠——”萧惕一开口,话音也撩起一片火星,他牢牢盯着裴婠,就在要说出接下来那句话的时候,雪茶欢快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裴婠一惊,连忙挣扎,萧惕犹豫了一瞬,将她放了开,裴婠退了两步,雪茶正好进了门。
  裴婠红着脸站在一边,萧惕也将眼底的温度收了起来,雪茶恭敬的将醒酒汤递过去,萧惕接过手一饮而尽,等接过空盏,雪茶方才觉得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对劲,站了片刻没等到裴婠的吩咐,雪茶只好自己退了出来。
  屋子里,萧惕好似让自己清醒了三分,他又望着裴婠,眼神终于不似适才那般灼人,“生气了?”
  裴婠心快要跳到嗓子眼来,摇了摇头,不看萧惕,也不说话,只是另一手握着刚才被萧惕磨砂过的地方,萧惕上上下下望着她片刻,叹了口气,“今日真的醉了。”
  他语气温软,透着一丝疲惫,好似故意要引她心疼,裴婠这才朝他看过去,萧惕便牵了牵唇角,“过来我看看——”
  裴婠犹疑着,萧惕便不催她,神色透着脉脉温情,裴婠到底还是迈了步子,走到萧惕跟前,萧惕拉她的手,裴婠迟疑一瞬松开,萧惕一眼就看到她手腕上的红印,萧惕是受伤也不知疼的人,可显然裴婠娇嫩的花儿一样,叫他有些自责。
  他不由又将指腹落上去,这次变成轻轻的拂拭,“痛吗?”
  裴婠摇头,心底却冒出个疑问来,忍不住道:“刚才……三叔在想什么?”
  萧惕目光一顿,抬眸看向裴婠,眼底的灼热又开始蠢蠢欲动,半晌,他垂下眸子去看她手腕细嫩的肌肤,“也不知多久能消,往日磕着碰着了是不是也爱留淤青?”
  见裴婠点了点头,萧惕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是一阵明暗不定的,他握着裴婠的手好似握上了瘾,又是半晌不松,裴婠觉得他今日只怕真是醉了,因此从前的萧惕是极克制的,她试探着问,“三叔,你还清醒吗?”
  萧惕背脊一僵,忽而又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我不清醒,我这是在做什么?”
  这话意味深长,萧惕说完将她的手腕放下,目光却跟着她的腕子走,随后闭上眸子,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想让那痕迹消失,相反,他还想留下更多的痕迹。
  裴婠狐疑的看着萧惕,正在这时,外面院子里却陡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有许多人进了院子,裴婠一惊,回身去看,便见裴琰带着程戈几个走到了暖阁之外,裴婠连忙拂了拂袖子遮住手腕上的痕迹,纵然那痕迹不重,别人瞧不见。
  “婠婠在这里?”裴琰进来就看到裴婠,后面一行人也入内,看到裴婠在顿时将身上的醉态痞气一一收了起来,笑闹声一停,目光在裴婠和萧惕身上扫过。
  裴婠道:“我给三叔送醒酒汤。”
  众人不解萧惕分明是被长乐候叫走了,怎么又来了这里,而侯府大小姐竟然亲自来送醒酒汤,裴婠被大家看的不自在,萧惕在后面道,“婠婠先回兰泽院吧。”
  裴婠忙不迭离开,走到门口,便听萧惕似真似假的道:“有些醉了,在这里歇一歇,你们怎么来了?”
  裴琰便道:“差不多也该散了,他们几个留一留,你还好吗?今日喝的的确不少……”
  裴琰话还没说完,裴婠便出了院门,她握着自己被萧惕捏过的手腕,心底的悸动好似水浪一般的潮涨潮落,却总是退不下去,走了没几步,裴婠脚步顿了住,她看到裴敬原站在不远处的岔道口,正神色温和的望着她,不知怎么,裴婠松开自己的手腕,心虚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肥四有点想开车
  第56章 旖梦
  裴敬原往竹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含章喝醉了?”
  裴婠心头一跳,不知道自己吩咐小厮传假话的事是否被裴敬原知道了,便道,“是,今日来的都敬他酒,眼下他在哥哥院子里歇着。”
  裴敬原招了招手,裴婠便走到了他身边去,父女二人顺着廊道往前院慢踱,“含章救了你们兄妹,对我们府上有大恩,你和他亲厚,可知道他想要什么?”
  裴婠不解裴敬原为何忽然有此一问,她下意识觉得裴敬原这么问有些见外之意,便道,“此前哥哥赠了三叔一把太阿,权表心意,父亲觉得我们还要做点什么?”
  裴敬原笑,“你们兄妹二人,一把太阿剑便抵得上了?”
  裴婠还是觉得怪怪的,想了想道,“三叔除了建功立业,没别的想要的了吧。”
  “建功立业。”裴敬原沉吟了片刻,“他如今位置不低,又还不到双十之龄,这样的成就,已经算是功成名就了。”
  裴婠想到萧惕说的不急娶妻功业未成的话,又道:“三叔是后来才回京城的,父亲应当能想到,外面那些人对他多有议论,再加上三叔本就出类拔萃,自然心怀抱负。”
  裴敬原听她这样说,想了想点点头:“倒也合情合理。”
  见他面露严肃,裴婠忍不住低声道:“怎么了父亲?三叔不是挟恩求报的人,您不必去想如何刻意报答他,就只当他是我们府上人,往后需要时相助便可。”
  裴敬原看着裴婠,“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含章与你说过?”
  裴婠忙道:“自然是女儿自己想的,三叔从不说这些,父亲放心,我了解三叔。”
  裴敬原笑道:“你这点心思,就敢说了解含章了?”
  裴婠撇撇嘴,“这有什么难的,别的我或许不能确定,可这件事,我一定是了解三叔的。”
  裴敬原叹了口气,“傻孩子,你知道这世上人心有多复杂吗?不论是含章还是其他人,若真想哄骗你,你哪里识破的了?你自小被我和你母亲捧在手心长大,周围人都是好的,便以为世上人都是好的,你这样,父亲如何放心将你嫁出去?”
  裴婠眉头一皱,“父亲——”
  裴敬原笑开,“父亲这是在教你道理,并非要立刻把你嫁出来,父亲一点都不着急。”见裴婠面色松快,裴敬原继续道,“你和你哥哥对人戒心都太少了,你哥哥是男子便罢了,你却不能轻忽大意。”
  裴婠心底生出几分不安来,“父亲,到底怎么了?”
  裴敬原摸了摸她发顶,目光欣然又藏着担忧,裴婠看的分明,可裴敬原却没解释,只道:“没什么,父亲是看你生的亭亭玉立,欣慰的很,所以要为你好好打算。”
  裴婠欲言又止,裴敬原却不打算再说下去。
  和裴敬原分开,裴婠一边往兰泽院走一边觉得奇怪非常,先是问了萧惕想要什么,又开始说世上人皆是心思叵测,裴婠一愕,一时又想到萧惕前次的玩笑,不由心虚,莫非父亲当真觉得她二人走的太亲近?
  裴婠手腕上仍有余热似的不自在,待回了兰泽院,本想在萧惕离开之前再去看看的,可想到裴敬原意味深长的话,到底没敢。
  ……
  裴婠一离开,程戈几个的面色又恢复了原来的笑闹无状,程戈更是打趣道:“以为都尉在和侯爷说什么机要大事,却原来是佳人在侧。”
  程戈喝了酒,面上有三分醉态,用这话打趣萧惕便罢了,却带上了裴婠,萧惕当即道:“大小姐也是任你胡说的?”
  他眉头仍皱着,面上带着疲累,看起来比程戈还醉两分,可这话带着警告之意,当下让程戈清醒了些,看了眼裴琰,忙赔笑道,“没没没,属下可不是那个意思,属下知道都尉和世子兄妹亲厚。”
  裴琰看他紧张,不由笑骂,“行了,坐下喝茶吧,这等话在自己人面前说说便罢,可不好拿出去说。”
  程戈连连赔笑,这边厢萧惕抬手揉了揉眉心,裴琰见状问,“怎地了?醒酒汤喝了还难受?”
  萧惕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受,裴琰指了指内室,“不如去躺会儿?”
  这下萧惕摇头,直接站了起来,“算了,我直接回府吧。”
  裴琰觉得萧惕有些难耐的焦躁,见他执意如此也没加阻拦,王寅几人见状便也一起提出告辞,于是裴琰将一行人送到了府门口,萧惕翻身上马,马鞭一扬策马走了。
  萧惕坐在马背上,知道今日有些失控,他是不会被烈酒影响的人,能影响他的只有裴婠,那暖阁内四处萦绕着裴婠身上的馨香,旁人无所觉,可他却被搅得心火难消,太慢了,他的进度还是太慢了,再这样下去,他都不知自己能否忍得住。
  萧惕回府,整个国公府一片死气沉沉,萧晟如今还躺在榻上下不来,而胡氏备受打击亦一病不起,萧淳也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几日都未曾入宫,萧惕目不斜视的回了清晖轩,合衣便躺了下去。
  或许连日来太过疲惫,今日又醉了酒,萧惕很快就入了梦,梦里竟然还是在裴琰的暖阁里,可和白日不同的是,他第一次握住裴婠的手腕便不曾松开,他摩挲她腕间细嫩的肌肤,双眸炽热不加掩饰的盯着她,在裴婠惶然想要退开时,他一把将裴婠拽到了怀中来。
  温香软玉在怀,他难以自控的对裴婠做他脑海中想了千百次的事。
  萧惕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锦被之中一片濡湿,他有些失神的怔了片刻,梦里令人难耐的颤栗似乎还在四肢百骸缠绕,萧惕深吸口气,掀被下床去了浴房。沐浴出来,天色还是漆黑一片,距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萧惕再无睡意,拿了太阿剑走出门,在院子里练起剑来,他一练便是两个时辰,曦光破晓之时又去浴房洗了汗意,然后方才换了麒麟服入宫。
  这日的早朝和往日任何一天一样,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萧惕做为金吾卫值守殿前司,然而早朝刚结束不久,便有小太监来宣召他去御书房,萧惕有些意外,等到了御书房,便看到岳立山和皇城司督主贺万玄都在御案前站着。
  一见萧惕,贺万玄便意味不明的笑了。
  岳立山目光如常,待萧惕行了礼,御案之后的建安帝笑呵呵的道,“朕本来还想历练你半年,如今却不得不将副指挥使的位置先给你了,不要辜负朕之期望。”
  萧惕面上不显,心底却是震惊的,萧淳说的话没错,建安帝不可能这么快扶他再升一步,可刚才的话,分明又是从这位年过不惑却已老态龙钟的陛下口中道出,萧惕掀袍跪倒,大拜谢恩,待建安帝训言完,萧惕和岳立山一起退出了殿门。
  刚出来,萧惕便疑问的看向岳立山,岳立山笑道,“是长乐候。”
  萧惕一听面色就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有点草率,前半部分节奏不对,画风分裂,之后都会照最近几万字的节奏写。不过作者君没有大纲,节奏也需要适应,卡文特别多,所以更新量请大家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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