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吧。加油!你行的!相信自己!”导演迅速单方面切断了对讲,默默擦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汗,对着道具组甩锅:“你们的问题,节目事故,要扣工资。”
  “拍摄前试了几次都没问题,淘宝货,姓马的锅。”道具组忙甩锅。
  夏殊这边,负责二人的工作人员听着夏殊和导演的交谈,赶忙把任务卡递给二人。上面写着——十分钟之内,跑步赶到菠萝娱乐的办公大楼楼前的小公园寻找玉佩。
  夏殊:“???”
  “哎,你这简直是在难为我胖虎!”她指着自己的脚腕:“不能这样吧,十分钟赶到?我这跑五分钟脚腕都磨破了。”
  工作人员摊了摊手,保持微笑:“其实...输赢无所谓嘛,就算十分钟赶不到也是美好回忆嘛。”然后对着摄像机毫不留情按下了计时键,倒计时机器的液晶屏上显示出了巨大的10:00。
  “输赢当然有所谓啊!”夏殊十分不满。
  她正和节目组较劲,穆易棱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着镜头呢,而且还在计时。”
  夏殊深吸一口气,原地走两步,她脚上拴着的合金锁碰撞发出刺耳响声,她嘟囔着:“这快走都磨得疼,十分钟根本赶不到,欺负人。”
  虽然这么说着,夏殊还是憋着气快走起来,就觉得脚腕上坠着东西根本迈不开步子。她气鼓鼓看向四合院角落里的自行车,刚要去拿,就听到摄像大哥说道:“这不行,不能借助工具。”
  “不借助工具怎么行!”夏殊露出虎牙,奶凶奶凶的。
  工作人员也一脸为难,听到自己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导演的声音,认真领会了一下精神,说道:“导演说了,你们情况特殊,但是直接用工具对其他组太不公平了,你们自己去借工具,不能是加油的、电动的,也不能是自行车。”
  “我找王母娘娘借翅膀吗!而且我一步一步蹭到别的院子都得十分钟了!”
  夏殊瞪眼又要去讲道理,感觉到穆易棱走到她身边,贴得有些过于近了。对着镜头她要维持着情侣的设定,并没有躲开而是疑惑地看着他,只见穆易棱微微弯下腰,下一秒将她轻松抱了起来。
  “哎?!”夏殊的脸噌地红透了。她双手抓紧自己的衣角,无辜地看着穆易棱。
  “抱紧了。”穆易棱心里的开心,全从眼睛里表现了出来:“我们借工具去。”
  他感觉夏殊真的很轻,骨架也那么小,他抱着她一点都不会觉得累。他甚至有种错觉,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团雪、或是一团纱,又轻又柔,若是力气大了,或者一不小心,就会从指缝里滑走。
  当然,他万般小心还来不及。
  穆易棱身子向前探,慢跑了两步,就听到怀中的人轻呼一声,然后双臂搭上了他的脖子。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眼里都是窘迫,脸颊通红就像三月里熟得最好的苹果,远远闻着都有沁人心扉的清甜。
  穆易棱心想,这可不算他占便宜,有便宜也是彼此都占了。
  夏殊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穆易棱揽着她背部的手冰冰凉凉,那一只手好像能覆盖她小半个肋骨。她和穆易棱的距离如此近以至于能看到穆易棱的唇纹以及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夏殊好像突然理解了一点,穆易棱所说的,闻到了她的味道是什么意思。他身上也有特别的香味——消毒水混杂着柔顺剂的味道,并不刺鼻,还让人感觉到很安心。就好像在海上,有着无尽的风浪,也能看到的灯塔的微光。
  二十多年里她从来不会多浪费一秒钟去犹豫。自己在娱乐圈硬生生拼出一条血路,被粉丝误会、被赶出团,从没有抱怨也没有愤恨不公,她觉得她从来就不需要什么慰藉和依靠,那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
  但是此刻她想,这微光若是能一直陪着她在海浪里翻滚也很好呢。
  “别看我,看附近邻居院里、胡同有没有能借的东西。”穆易棱的声音把她从发呆中惊醒。
  夏殊还在四处张望,穆易棱的脚步突然加快:“前头那个!”
  胡同的尽头,停着一辆脚蹬小三轮车。
  ——————
  三轮车这个东西,夏殊还真没坐过。她在电视里看有人骑脚蹬三轮车,都是年代片,老百姓给解放军送东西或者在田地里拉稻草回家喂牲口。她无助地坐在车后面的小斗里,看着穆易棱的背影,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喊出“破烂换钱”、“收冰箱冰柜彩电洗衣机,回收各种旧物啦...”。
  不过比起跑步,有了工具行进起来飞快。穆易棱没蹬多久,就看到了手牵手正在奔跑的李景晟和海棠。他面无表情超了过去,夏殊捂住了自己的脸,从指缝里看到了李景晟和海棠惊悚的目光。
  陈晓梦和梁向在更前面,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又打起来了,但跑步的速度并不见缓。陈晓梦伸手打了梁向的肩膀一下,然后懵住了:“梁向,什么玩意儿从你右边过去了。”
  梁向转过头,就看到了夏殊抱着双膝,乖巧地坐在三轮车的斗里,还把后面的头发撩到前面彻底遮住了脸,而穆易棱为了追求速度,站起来蹬,十分卖力,风衣随风鼓起。
  “喂!导演!这犯规吧这,不是不许用交通工具吗!”
  梁向则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蹲在路边笑到肚子疼:“卧槽,他还站起来蹬。”
  “你还笑!赶不上了啊!”陈晓梦也停下来,冲着他跺脚。
  “我笑还不行了,我跟你说我脚腕上有个疤,你知道怎么来的吗?我小时候学骑自行车,我爸给我示范让我坐后面,我脚卡车轱辘里了,然后我爸没蹬动,就站起来蹬。”
  等李景晟和海棠好不容易忘记了三轮车惊悚的画面,奋力跑了两步追赶,就看到陈晓梦和梁向两个人蹲在路边对着狂笑。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天这一对对都怎么了,收官之战不好好表现都向谐星的方向发展了?
  夏殊和穆易棱毫无悬念第一个到达红旗处,时间刚好七分钟。夏殊小心翼翼蹭到三轮车斗边缘,在穆易棱的搀扶下成功落地。小公园已经拉起了围线,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个泥潭,泥潭中立着一个铁单杠,单杠上拴着一条线,线上系着一个小玉佩。
  穆易棱在公园里捡了根树枝,努力戳着那块玉佩,等那玉佩被戳得荡了起来,他伸手一扯。
  本来胜券在握的表情在抓到玉佩的瞬间烟消云散。也不知是节目组故意的还是怎么,那浑圆玉佩被抹了厚厚的凡士林,一下子就从他的手心里滑了出去,他眼睁睁看着玉佩掉到了下方的泥潭。
  穆易棱盯着半陷入泥潭里的玉佩,久久没说话。他拿起树枝戳了戳玉佩,非但没勾过来,而且还让其往泥里陷得更深了,夏殊忙喊停制止。
  夏殊被绑着双脚,行动不方便,小心翼翼蹲了下来说道:“你拉着我腿,我看看我能不能够到。”
  穆易棱一手拉着她的腿,一手拉着她的胳膊,因为姿势实在是太别扭,夏殊够了半天始终还和玉佩有着一小段距离。蹲在泥潭前面,二人无计可施,穆易棱听到夏殊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小声道:“今天好倒霉哦。”
  她语气里只有感叹并无失落,但穆易棱心上像多了几只蚂蚁在爬动。他看着泥潭,又看了看身边的姑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次确定了一遍方向,撸起袖子,把胳膊探了出去。
  黏腻的手感让他下意识觉得反胃,他把玉佩拎上来的一瞬间,虽然自己的手臂还忍不住抖动,心也慌乱,但他竟然觉得这并不是完全无法忍受的一件事。他的洁癖已经慢慢好了起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因为雪乡里一口地瓜,或者成都锦里巷子里的那一张纸巾,再或者是草莓味的冰淇淋以及很多夜晚看到月亮的时候想去亲吻某个人的心。
  陈晓梦、梁向和李景晟、海棠都没这么多波折,他们到公园没晚夏殊和穆易棱多久,顺利拿到了玉佩,已经向着大楼跑去了。
  穆易棱沾满淤泥的手里攥着玉佩,听到旁边的工作人员热情大喊:“最终任务是拿着玉佩,不能坐电梯,跑到我们菠萝娱乐大厦十二层,谁拿着玉佩找到我们老总,并让他收下,谁将获得收官期的胜利!”
  二人已经比其他队晚了,穆易棱看着手里的玉佩说道:“你在这等我,我给你去拿冠军。”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努力克制住自己手臂的颤抖。
  他想起身走,却被拽住了衣角。
  从来都嗜赢如命的夏殊摇了摇头,拿起工作人员递来的矿泉水,掏出了自己身上的纸巾。她把玉佩扔到一旁,一只手拉着穆易棱糊满了泥的右手,一只手小心地向上面倒矿泉水。她葱白样的手指带着水划过他沾染着污泥的皮肤,穆易棱紊乱的呼吸完全平稳下来,怔怔看着夏殊。
  “时间呀。”他轻轻地说道,也不知怕惊扰了谁。
  “好了,去吧。”她将所有的泥都抹干净:“我们让他们几层又能怎么样。”
  穆易棱深深看了她一眼,拿起玉佩向大楼跑去。夏殊看着他的背影,挪到节目组设定的休息棚里,陈晓梦和海棠都已经坐在了里面,拿着水瓶在补充水分。导演这时候才把电锯拿了过来,道具组的成员一拥而上把夏殊围得紧紧的,有人把准备好的毛巾塞到夏殊的脚腕和铁脚铐之间,有人小心翼翼拿着锯靠近铁铐,还有人负责做思想工作,忙着安慰夏殊马上就能帮她解脱出来。
  夏殊还没等抱怨,道具组的组长就已经求爷爷告奶奶道歉道了二十次,让她都没法开口了。好在这个补救措施还算顺利,那脚铐被顺利取下。拍摄了整整一个下午,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夏殊的脚腕有着被磨红的痕迹。
  她坐在休息棚里,看着菠萝娱乐的大楼,想着不知道穆易棱爬到哪一层了。
  “你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坐在她旁边的陈晓梦用手肘怼她。
  “真羡慕你们感情这么好。”海棠也凑趣道。
  夏殊没理陈晓梦,只看着海棠。别看海棠性感又时尚,每天飞国际航班走秀,可在感情上竟然这样容易被欺骗。夏殊在五期节目里不难看出,她对李景晟是种什么态度——小美人鱼明知道会化为泡沫,可还是愿意欺骗自己,想要多停留在美好幻想中一秒钟。共同拍摄了五期,要说互相没有一点感情也不可能,夏殊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对她说道:“李景晟都跟我说了。”
  “嗯?”海棠疑惑看着她,不知道她突然在说什么。
  “你们早就分手的事。”夏殊垂下头:“你不妨问问他,节目拍摄后怎么打算。若是他说还希望和你继续联系先做朋友,你就去我们片场探探班吧,就当是去看看我。”
  她这话说得极其没有逻辑,海棠先是觉得不知所云,但回味了两遍,竟然品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她好像在夏殊的话里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从唇边吐出两个字来。
  “多谢。”
  她和陈晓梦不同,她是个聪明人。夏殊的心也放了下来,她想海棠有了猜测自然会小心求证,她也不算是知情不报,毁了一个很好的姑娘。至于黄依依那边,她都想好了,等她的戏份杀青了,和李景晟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她就直接拎着黄依依告诉她李景晟是个渣男。
  正想着要如何和黄依依控诉,墨色的天空中突然亮了起来。随着一声骤响,在楼下的人纷纷抬起头,看到夜空中绽放出了巨大的橙黄色烟花。
  “有人完成了。”导演说道。
  与此同时,夏殊看到菠萝娱乐的大楼楼顶,出现了极亮的拍摄镁光灯,灯光中有一个影子最为显眼,冲着她们的方向挥动着手臂。因为天黑的原因,根本看不清是谁。
  看到影子挥手的一瞬间,夏殊心头多了一种直觉。这种直觉说来奇妙,也没什么道理可言,但她就是知道这个影子是穆易棱,就像……穆易棱为什么只凭气味就能认出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一首叫做“三轮车、跑得快”的儿童歌曲,我在写这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首歌的旋律。歌词是——三轮车,跑得快,上面坐着老太太。(我是毁气氛第一人!)
  第60章 真·东窗事发
  旁边的一堆工作人员还在七嘴八舌讨论点燃烟花这个人是谁, 却不料那个人影很快从楼上消失。烟花在夜幕里接连不断地绽放着,各种颜色混合着炸响。
  没过多久, 摄像、打光的工作人员从楼口涌了出来, 夏殊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拥着的穆易棱。他手里还捧着一顶小小的头冠,在镁光灯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头冠是纯银的, 绑着白色飘带, 上面镶着小碎钻和珍珠。穆易棱走到她面前,夏殊故意提着不存在的裙子弯腰低头,等待着加冕。
  等穆易棱把那顶皇冠轻轻放到她的头顶, 她小声问:“你是第一个到的?”
  “不是,但我们还有一次求助机会没用,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他帮她拢了拢头发, 端正了小头冠。
  周围爆发出一阵掌声, 二人对视,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让我们恭喜第二季最后的赢家。”导演说道:“那顶价值不菲的小皇冠是我们赞助商怀远珠宝特别提供的特制版。上面共有九十九颗珍珠, 祝愿二位相互珍视、长长久久。”
  夏殊听到在她旁边的陈晓梦一边鼓掌一边嫉妒地吸气。
  “此外, 我们还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导演话音刚落, 自家娱乐公司外面的led大屏突然亮了起来, 璀璨的烟花沦为背景:“我们把观众投票选出来的十大甜美瞬间,做成了视频,希望我们的这季综艺会成为你们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led大屏中,第一个镜头就是在杭州时,大家伙儿在湖边放灯的画面。穆易棱攥着她的披锦,掐灭了刚燃起的火焰。夏殊一脸慌张, 穆易棱的表情温柔。
  夏殊想起那时的情形,嘴角也不禁向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侧过头看着穆易棱,发现他的耳朵有点红。
  她再次转头看向led大屏幕,没过一分钟,又感觉自己的右手被轻轻碰了碰。她抿起嘴,眼睛眨了眨,悄悄向着穆易棱的方向走了一小步。
  夏殊感觉到自己小指被轻轻勾了一下,她心跳的频率突然加快,努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二人在人群中保持着拉钩钩的姿势,外界的噪音已经被自动过滤掉,夏殊听到穆易棱略带紧张的声音:“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去哪里?”夏殊的声带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哑。
  二人明明是名义上的官宣情侣,此刻就像在偷搞地下恋情。
  “我订好位置了,跟我走就好。”
  led大屏放完了最后一个画面,天空中再次炸响了大量的烟花。菠萝娱乐的大厅里突然涌出刚才参与录制的粉丝们,把工作人员和艺人们围在中间。摄像师按下快门,自己再跑到人群中,随着快门声响起,这一期的录制正式结束。
  穆易棱和夏殊给粉丝们签了几个名,和节目组各位工作人员握手合照,等节目组善后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焦恩恰好及时开车过来接驾。他见到夏殊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冲着穆易棱挤眉弄眼。
  穆易棱咳了一声,给他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焦恩一边开车向早就定好的餐厅走,一边在后视镜里瞄着夏殊。夏殊正捧着赢来的小皇冠开心拍照,丝毫不知道她身边的某人已经精心策划好了一场表白。焦恩再看看穆易棱,自家好友眼神空洞、嘴里叨叨咕咕,生怕把准备好的词忘掉。
  他回想起穆易棱跟他说的计划,不免觉得太扯了。给花粉过敏的人花、单手倒立、快板、鼠来宝,哪个正常人会因为这样的表白而动心?不砸才怪。但穆易棱又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夏殊想要的。他还策划了要先给花,等吃完饭了出来的时候找个空地,再来剩余一套业务,避免打扰到其他人用餐,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果然怪人才能配怪人。
  他们定的那家餐厅离刚才拍摄的地点很近,因为价格昂贵所以向来幽静。包厢早就在一个星期前都被预定出去了,只能订到靠窗户的一处相对静谧的位置。焦恩出示了预定的信息,三人被门口的侍者迎进来坐下,等点完了菜,穆易棱给焦恩一个眼色,对夏殊说道:“我有东西落在车上了,去去就回。”
  “哎!”夏殊突然喊住了他:“附近要是有药店能不能帮我买一个创可贴?我脚腕磨破了,走路特别疼。要是没有就算了,一会儿吃完饭再买。”
  “有的。”穆易棱抓起车钥匙和手机转身离开。
  焦恩看他匆匆的背影,也跟着期待了起来。
  “你脚腕怎么受伤了?”桌子边只剩下两个人,焦恩好奇问道。
  夏殊轻轻一拍桌子:“这就给你来一段评书,说说我今天到底有多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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