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从中午开始一直吃到了晚上,吃得热火朝天,楚北渚还是第一次和人抢食,最开始有点放不开,但很快就不管不顾了,因为所有人都在抢,他不抢他没得吃。
但很快,楚北渚和吕禾盛就发现了另一条发家致富的途径。
作为千户,他们手下有很多百户所,于是吕禾盛带着楚北渚在各个百户所中跑来跑去,每走到一个百户所,就有人招呼他们。
“千户大人来了!”
吕禾盛背着手:“是啊,来看看你们吃的怎么样?”
“挺好的啊——哎大人您!”
楚北渚和吕禾盛就能趁机偷夹一点菜,其他人看他们吃,也敢怒不敢言。
于是夜幕降临的时候,楚北渚已经撑得快走不动路了。
原本除夕之夜是有守岁的传统,但是在军营中毕竟还是以战备为主,因此除巡逻之外,都要按时休息。
躺在营帐中时,吕禾盛打着饱嗝,长叹了一口气:“要是有点酒就再好不过了,可惜无论何时都不能喝酒。”
楚北渚也有点撑:“你年纪这么小还会喝酒?”
吕禾盛不高兴了:“大人,过了今天我就二十二了,当兵也八年了。”
“这还不年轻?”
“大人您多大啊?”吕禾盛好奇道。
楚北渚想了一下,说道:“快到而立之年了。”
吕禾盛有些惊讶:“大人您看上去不像啊!”
“是吗?我觉得我还挺老相的。”大梁如今流行的是国字脸,长着一张国字脸代表着这个人也是光明磊落,一脸正气,就连在官场上也会比别人受欢迎,吕禾盛就长着这样的一张脸。
而楚北渚正好相反,长了旁人口中的“尖嘴猴腮”相,平时戴着头盔都直晃,这种相貌少时看上去年轻,但一定年纪后就会很老相。
“快睡吧,”楚北渚说道,“明天早班站岗。”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就轮到楚北渚他们站岗,千户所里的所有人都愁眉苦脸,吕禾盛正给他们打着气:“我们已经比昨天夜里站岗的幸福太多了!兄弟们坚持啊!”
站岗时候,楚北渚收到了他们千户所的家信,一小包大概有几十封的样子,还有一封是传信官塞给他的,显然是给他的。
楚北渚将给他的信拆开来一看,竟然是盛衡写来的,开篇第一行便是——北渚吾爱,见信如唔。
光看着这句,楚北渚就觉得眼泪要下来了,明明只是一个月没见,也只是隔了两条河的距离,但竟觉得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楚北渚继续往下看,他始终没发现盛衡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就像是海洋上突然卷起了惊涛骇浪般,再不复以往的平静。
因为是“家信”,所以盛衡的字里行间露骨得很,情话像是不要钱地往外冒,全看完的时候,楚北渚已经面红耳赤。
站岗回来的人也陆陆续续领到了自己的家信,七八百人中只有几十人收到了家里的信,每一个人拿到信就会有一群人围上去看,要求着他们念出来。
有一个小兵不识字,而且看家信的字体明显也是识字的人代笔的,很快有人主动请缨替他念出来。
那人念道:“你阿姊已经出嫁,嫁的是邻村识字的货郎,那货郎脾气好,你姐姐也定是过得好的。
“家里的黄狗生崽了,不知道是和哪条狗生出来的,生了一窝花的。
“你上次托人带回来的钱十分有用,你爹的咳疾请了大夫,已经好了大半,现在只有冬日里偶尔会犯,但以后有钱不要再寄回家,你要自己留着用……”
读着读着,那读信的人先呜呜哭了起来,然后收到信的那人也跟着哭,哭着哭着所有人都忍不住了。
楚北渚从充满哭声的屋子里出来,来到了室外,难得今日的风小了很多,他将信从怀中掏了出来,拇指反复摩挲着“北渚吾爱”这四个字,觉得眼睛也酸酸的。
吕禾盛也收到了家信,是他二弟弟提笔写的,他二弟弟在村里的学中读了三字经之类的启蒙书,认得几百个字,所有有些字不会写,便用了读音相近的字代替。
信上写着:“哥哥,我们都很好,爹娘很好,小扫很好,你要照古自己,战场上刀见不长眼睛,你一丁要小心。”
吕禾盛也紧紧地将这封信贴在胸口,像楚北渚做的一样,楚北渚想怎么只有盛衡脸皮如此之厚,竟然能写出这些话来。
想着想着,楚北渚就打算给盛衡回一封信,军营中有一处笔墨房,是平日里替士兵们代写字的地方。
楚北渚来到了笔墨营帐中,那人见楚北渚一副千户打扮,便问他:“大人也可自己写,也可让我等代写。”
楚北渚坐了下来提起笔,缓缓落在纸上。
只见他先写了“子枢”两个字,后面的“吾爱”到底没好意思写出来,他接着写“甚好勿念”。
楚北渚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写些什么,只想着盛衡也许很希望能收到他的回信,便写了起来,但一旦开始落笔,他发现自己竟然文思如泉涌,提笔就停不下来。
他在信中讲了一些军营中的事,说攻城中自己没出很多力,也没有受伤,让他不必挂念,还讲了在军营中过除夕的情形。
此外,他还让盛衡不要过度劳累,每日要注意休息,崔安海说的话他一定要听,都是对他好的话。
最后他写道,这边战事顺利,希望能与他早日相见。
撂下笔时,楚北渚才发现,他竟然洋洋洒洒地写了三页纸,他将写好的信交给笔墨官,他们要确认这封信中没有军事情报才会准许他带出去。
但两个笔墨官越看越不对,这封信字里行间的对象好像是……皇上?
☆、北上
出了年关没多久,前往大同府的援军回来了,带回了并不好的消息,因此逼着赵景祁必须向北出兵,力争剿灭金兵。
正月底,天气已经渐渐回暖,正午时,积雪也会有所融化,已经到了可以出兵的时候。
自从年底的那封信过后,盛衡仿佛迷上了这种方式,他送来军营的信一封接着一封,楚北渚偶有回信,频率大概是三封里回一封。
盛衡对此十分不满,再来信时多有埋怨,问楚北渚为何回信如此少,楚北渚的回应是——压根不回信了,虽然他还是将盛衡的来信认认真真地放到一起,压在了包裹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