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续出兵之前,赵景祁再次找到了楚北渚,目的是将他调到骑兵营。
楚北渚不解,问赵景祁:“为什么突然有这个安排?”
赵景祁说:“这回出兵规模很大,步兵也要进到草原里面去,但相比之下,骑兵会安全很多。”
楚北渚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问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将军您的意思?”
赵景祁愣了一下,然后模棱两可地说:“陛下定也是这么想的。”
楚北渚先是拒绝了他,但赵景祁却不依不饶,继续劝他:“北渚,而且以你的武艺,在骑兵营中更能体现出来,你想想,你肯定也更想多杀敌,对吧……”
赵景祁在楚北渚的耳边喋喋不休,楚北渚见他是铁了心想让自己过去,只得答应了他。
当天午后,他就回去跟自己所在千户所的士兵说了这件事。吕禾盛刚听楚北渚说完,就要哭出来。
楚北渚只能勉为其难地安慰他:“别难过,我走了你就是正千户了,再也不是副千户了,还升了半级,你应该开心。”
吕禾盛却一点没有开心,还是哭着一张脸:“大人可是我们都舍不得你啊。”
“行了,”楚北渚说道,“咱们才认识多久,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吕禾盛哭着送走了楚北渚,楚北渚最后也是很无奈,因为他越是说话吕禾盛就越是要哭,他所有的安慰都不顶用,反而让吕禾盛越来越严重。
吕禾盛非要送他过去,送到了骑兵营的营帐前,楚北渚只能让吕禾盛回去,他站在门前,看着吕禾盛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千户所中的士兵与他相处了几个月之久,一朝分开,也不知下次再见还是不是在人间了。
骑兵营中没有千户的职位,因此楚北渚暂代一个千户所的副千户,较之他的封衔还低上半级。
许是因为楚北渚在攻城中表现的十分勇猛,因此他刚进到骑兵营时大家对他都敬重有加。
楚北渚所在千户所,千户名为孙泉,是一个非常憨厚的老好人,所以下属们经常拿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有个叫小乔的老婆,还都说自己是乔国老,让他叫老丈人,孙泉也丝毫不生气,只是憨厚地笑着。
楚北渚因为学会了使□□,加上他本身骑术非常好,所以只用了两天便适应了马战,而在他适应好的第二天,骑兵营正式出发了,深入草原追缴金军。
自从统一了草原,并有黑水靺鞨改名为女贞之后,大梁长城以北的地界几乎都是金人的天下。
梁朝人建造房屋从而定居生活,但金人不然他们可能今天还在这里,明天就跑到了百里之外,这也是为什么金人来梁朝边境抢掠时能一枪一个准。
也可想而知,现在要去茫茫草原上找到金人的踪影,不易于大海捞针。
梁军最初吃了粮草的亏,他们每个人带的干粮有限,这些粮食吃完就只能往回走,返回关里,或是找就近的关口补充粮食。
后来赵景祁看这样下去不行,便允许他们在草原上时自己找那些没人养的牛羊杀来吃肉,这样理论上可以多坚持许久。但这样也有问题,因为如果大军深入草原,但在中途断了粮和肉的供给,这队士兵只能生生饿着,饿到急眼,就会去抢夺那些普通牧民的牲畜宰来吃肉。
梁军的将领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束手无策,因为他们不能让梁朝的精兵饿死在草原上,而且抢的又是金人的百姓,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北渚所在的千户便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几天前他们奉命向北走,粮食吃光了,他们开始杀路过的牲畜用来吃,但向北走了五六天后,有一天他们整天都没有遇上牲畜,入目皆是空旷的大草原。
马倒是可以在地上吃草,但人吃草是吃不饱的,此时他们往回走也不行,在回到军营之前就都会饿死了。
还是孙泉顶住了压力,下令说继续向前,这一向前便是真的生死未卜,现在他们一群饥肠辘辘的士兵,遇到金军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第三天清晨,几乎所有人都到了极限,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羊群,以及两个放羊的汉子。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了孙泉,眼中射出饥饿的绿光,孙全没有任何挣扎和无奈,他只是平静地挥挥手,说道:“去吧。”
众人向饿虎扑食一样扑了过去,在这之后的事楚北渚不愿再回忆,在这天过完,他们便返回了营地,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最后有人给出了一个主意,就是让士兵们再进入草原之前,自己赶着牛羊去。
这个方法刚一提出来,那人险些要被生生骂死,赶着牲畜去打仗,亏他想得出来,且不说梁军中有没有人会放牧,但说牛羊的速度跟马匹相比,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这样生生拖垮了行军的速度。
但慢慢有人发现,似乎这样做也不是不可理喻的,起码可以解决短时间的食物不足。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将这三种方式结合了以来,出发之前先是带足粮草,途中粮草用尽后,便找牲畜来吃,同时将一次没吃完的牲畜赶着走,待没有食物的时候杀来吃肉。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楚北渚他们前后向北走了三趟,只在第三趟的时候遇到了一支金军的小队,大概有一百多人,被他们一举剿灭,剩下的两次只是记录了几处金人牧民的聚居点,没有任何实际的收获。
其他消息有好有坏,但多是以不好的为主,几乎谁也没有遇到金军的大部队,这一部分归结于运气不好,另一部分归结于金军太狡猾,骑兵还好,步兵这边则是损失惨重。
曾经的梁军多是被动地和梁军打遭遇战,现在试图主动出击却连人影都摸不着,反而平白损失了这么多人进去。
赵景祁现在都没法跟盛衡写战报,每封战报都是一样的内容——就是没有内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两个月,已经到了四月初。
金军越来越狡猾,梁军却越来越疲惫,所有的将士都越来越焦虑,他们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用国库在供着,而国库的银两又都来自于百姓的税赋,现在朝廷已经停止征兵役了,只能靠着现有的兵源支撑。
与此同时,萧靖之在金军中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许是金军从没有过信仰,因此当他把白莲教带进来时,一下子便吸引了许多信徒。萧靖之十分聪明,他知道白莲教旧有的教义是用来劝说贫苦百姓入教的,在金人中并不适用,因此他将其改良了一下,在金人中,他劝导信徒不相信来生,而是要抓住今生,完全否定了佛教的善恶因果和缘起性空,主张人在今生按照“无生老母”的指示行事,最终能迎来“弥勒降生”,此时所有人都能通往极乐,永享富贵。
这份教义在金人中十分流行,甚至连王族都开始信仰起来,再加上西去大同的提议确实给金人带来了实打实的好处,因此萧靖之俨然成为了金人心中的活佛。
梁金两边各有各的生活,在这样的焦灼中,又是两个月过去,日子来到了六月。
去年的六月里,楚北渚在金人的要求下,进入皇宫刺杀盛衡,一年后的今天,他又站在梁朝的军营中,追击金人。
一年前他还挣扎在泥淖中无法自拔,一年后他却在军营中大展拳脚,可见时间最玄妙莫过于时间,时间最玄妙莫过于机缘。
再一次北上时,整个千户所都有些麻木。
一次次的北上,消耗了所有人的信心,他们往往在军营中待上两天就要重新开始新一段征程,因此这四个月的时间,楚北渚几乎没有回过盛衡的信件,但盛衡仍旧在一封封地送来。
若是上一封他写了自己的思念之情,但楚北渚没有回复,那么下一封盛衡就会写朝堂上的琐事,楚北渚再不回,他又换成自己生活的点滴,就这样一封封写下来,楚北渚裹着信件的一小块布已经不够用了,他只能用一件穿废掉的衣服将它们包起来,认认真真地收起来,留待自己一遍遍读。
其中在大年初一收到的那封信,被楚北渚读过最多次,直到纸边已经破烂不堪,但这时他也不再拿出来读了,因为他早就将这些内容刻在了脑中。
在六月的第一天里,楚北渚所在千户所的第十八次北上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明天有一场很重要的考试,申请停更一天,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