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渚问:“大人是觉得我们现在走的路会有发现?”
“不是会有发现,是大有可为。”孙泉的语气十分确定。
楚北渚也信任地点点头:“大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孙泉苦笑了一下:“我这哪里是直觉,是当年在滇南打仗时练出来的,滇南那边毒虫遍布,沼泽横生,进去十个人只能回来两三个人,那时候我几个要好的战友全都折在了里面,那里跟草原可不一样,那里的沼泽会吃人,要是不小心踩进去,不一会儿人就没了,连去哪找尸体都不知道。”
楚北渚听出来,他后面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低着头说:“我明白了。”他手中的草杆无意识地在地上戳着。
孙泉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楚北渚还沉浸在战友去世的悲痛中,但是这份悲痛只能靠他自己去缓解,别人谁也无法帮他。
☆、王帐
又往北走了一天,他们开始见到一些金人百姓,像是已经走进了金人的生活范围。
那些金人看见他们也不跑,只是自顾自地放牧,他们看着觉得有些诡异,远远地停了下来,不敢继续往前。
前天路过战场时,孙泉让人带了两套金兵的铠甲,此时就派上了用场,他命队伍原地休整,要找人伪装成金兵上前面去看一下。
楚北渚是第一个自告奋勇地:“我来吧,我武功好一点。”孙泉开始不同意,但架不住他的理由太过充分,而且楚北渚直接将铠甲套在了身上。
“行了行了,你快脱下来吧,你这太明显了。”孙泉看着楚北渚套着铠甲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楚北渚身材瘦削,金人又普遍比梁军高大很多,因此楚北渚套着这套铠甲的样子像是偷传大人衣服的孩子,甚至有些滑稽,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这铠甲不是他自己的。
楚北渚虽然想自己前去,但这铠甲的问题也的确没法解决,只能不情不愿地脱了下来交给了队伍里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
孙泉跟他说,他们会在这里等三个时辰,出发一个半时辰后如果什么都没看到,就赶快回来。
等那人骑马走远了后,其余人只能在原地等着,三个时辰很长,而他们却什么都不能做,几百个人就分成了几堆坐在一起聊闲话。
孙泉和楚北渚坐在一旁,远远地望着北方,曾几何时,像这样和楚北渚并肩坐着的还是吕禾盛,现在两人却已经永远分别了,而孙泉曾经的战友们是不是也曾像现在这样。
楚北渚问孙泉:“大人已经当兵十年有余了?”
孙泉笑笑说:“我十六当兵,已经是第十六个年头了。”
“那大人没想过要离开军营?”
孙泉又说道:“我没有家里人了,也没娶妻生子,原本牵挂都在同营战友身上,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走了,我要是离开了这里,又有谁记得他们呢?”
楚北渚良久无语,望着远处的天空,草原上的日出日落再壮美,若是连着看上四个月也早就腻了,最初看到觉得辽阔的天空,现在看起来也变得再普通不过,他竟然怀念起重重的宫墙,墙内的红砖绿瓦,以及瓦下住着的那个人。
在无聊的等待中,他们用了一点吃食,就着水吃了肉干也馍干,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在生吞,但起码能够果腹。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探路的那人回来了,他没有受伤,就是十分疲惫,从马上滚了下来,身下的马匹也累得直喘粗气。
那人脸色通红,眼睛中冒出精光,乍一看竟然像是中了邪,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前面……前面是……是金人的王帐!住了很多女人和孩子!”
以孙泉一向的淡定此时也冷静不下来:“你说那里面住的是完颜函普的老婆孩子?”
“千真万确,我听到他们叫一个女人合敦,这好像是金人话中皇后的意思。”
孙泉朝着后面喊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人从队伍中跑出来,孙泉让前去探查那人将听到的几句金语重复了一遍,那人听着就翻译了出来。
“大人,这几句话的大概意思是,王后不要担心,和小王子很健康。”
就像沙漠中的旅人突然遇到了绿洲一样,十数次的无功而返,让所有人都有些心灰意冷,但不鸣则已,他们竟一下子有了如此大的发现。
孙泉让所有人噤声,不得发出任何欣喜的声音,然后命各个百户整兵,做好出战的准备,最后拉过楚北渚和刚刚出去探查的那个人,细细商议了起来。
孙泉先是问了一通,问了些像是王帐还有多远,里面守卫怎样,之类的问题。那人将自己看到的内容一一答了,之后孙泉就放他回去了,转而和楚北渚商量起来。
“你看是直接打还是回去上报?”孙泉看似有些摇摆不定。
楚北渚不敢轻易下论断,而是问孙泉:“大人您更想如何?”
孙泉说:“我本是想稳妥起见,但又有些担心这个机会错过再没有了,可能我们回去一趟,王帐就迁走了,到时候能否再找到就不好说了。”
“实际上我是赞成直接打进去的,听他说觉得王帐附近金兵应该不是很多,应当可以一试。”
孙泉有些焦虑地抓了抓头发:“一旦不行的话,我们这几百人可全都搭进去了。”
楚北渚感觉孙泉已经有些开始动摇,或者他原本就是偏向直接攻进去的一方,他说道:“大人,当年景桓侯霍去病仅率领八百骑兵就能打败匈奴大军,我们现在这么多人去打一群老弱病残,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吗?”
孙泉无奈地笑了一下,指了指楚北渚,然后站起来说:“准备进攻。”
从他们休整的地点出发,快马加鞭到金人的王帐大概要一个时辰,从孙泉下令全速前进的那刻起,他们所有人都忘记了生死,也忘记了恐惧,只知道冲进金人的王帐中,活捉王族的所有人。
与平日里的小步疾走不同,此时所有的马都撒开四蹄子狂奔,马上的人低下了身子贴近马背,顶着呼啸而来的疾风。
还有十几里时,他们看清了金人的王帐,这一片营帐大概有几十座,紧密地挨在一起,一看就与普通百姓所住的营帐有所区别,而最中心还有一个极其显眼的营帐,较之周围的营帐他更加大,更加五彩缤纷,也更加奢华,此时孙泉觉得,就算他没听到那声王后,只要看到这个营帐也会毫不犹豫地认为这是王帐。
而在这个范围里,他们也自然被金人发现了,王帐门前有一些守卫的金军,互相高叫着,不知道他们在喊些什么。
他们只能见到飞驰过来的梁军,却见不到梁军到底有多少人,但他们知道王帐中的金兵可是没多少。
孙泉和楚北渚冲在了前方,逼近金军营帐时纷纷提起了手中的□□,楚北渚一上来枪上就挑了一个守卫。
此时营中左右的金军都已经跑了出来,摆出了防守的队列,在他们后面,正传来着阵阵女人的尖叫还有小孩的哭喊声。
梁军的人将面前的所有金军都当成了杀害同胞的杀手,现在在马上的恶魔和在马下任人宰割的鱼肉调换了位置,他们杀起人来也没有任何负担。
楚北渚冲过了门后的守卫就直接往中间的主帐中冲去,可能是因为那些女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北渚堵在了帐中。
帐中有一个女人和一个五六岁大孩子,女人穿戴不俗,一看便知是贵族妇女,楚北渚身后跟着的两个士兵上去就要将那女人绑起来,但她竟然拼命挣扎起来,毕竟男女有别,那两个士兵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下手。
但楚北渚不管这些,他大步上前,将那女人的双手擒住朝着地上一按,示意那两人上来捆绳子,这期间也不管是不是摸到了哪。
帐中的小孩子见到自己的娘亲被欺负,冲上来就咬住了楚北渚的小腿,小孩子人不大,嘴上的力气却出奇的大,他咬住楚北渚就不松口,楚北渚压根没注意到他,冷不丁被这样一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下意识一甩,那孩子就被甩了出去,但楚北渚的腿上也留下了一个渗血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