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江名说出深受纪商鹤骚扰那句话, 甚至是更远的时候,他早就失去爱她的资格。
沈栀期不恨他, 因为一直以来也在利用他, 而郁江名口口声声说逃离不了纪商鹤的掌控时,却忘记了倘若没有这个男人,他早就落魄到能不能四肢健全活到现在都是问题。
沈栀期不想参与这两个男人的私怨里, 她掩下眼底的情绪, 笑了笑:“郁江名,我们之间最不适合的, 就是谈爱了。”
郁江名脸色微变, 很快又恢复正常。他似乎早就预料过会被拒绝, 接受程度挺高的, 反问她:“你对我动过心, 对吗?”
“人在孤独无助的时候, 会渴望有个温暖的怀抱让她哭一场,你在我对一段感情陷入绝望麻木的时候出现,处事温柔体贴, 生活上也契合, 是让我有认真考虑过我们之间。”沈栀期很坦诚面对自己的情感, 她在任何事上, 都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女人。
喜欢就去争取, 胸口内的心脏让她维持了三十年的生命, 谁又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三十年?
沈栀期想来也是好笑, 舒了口气:“可能都是报应吧,我要什么有什么,事业也是一帆风顺, 唯独感情这事上, 让人不敢恭维。”
在这之前,沈栀期看着低垂脖线,沉默靠坐在病床上的郁江名,她握着门把,轻声说了一句:“你不该恨纪商鹤,他对你,从没有错。”
-
病房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淡淡无声照映进来,洒在了被子的那双冷白秀长的手上。
郁江名极轻的在画着一个图案,重复着几个圈。这个习惯,还是从纪商鹤身上学来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开始,渐渐的,就成了他独有的习惯。
沈栀期临走时那句话说对了一个字,他是恨过纪商鹤。
自从家里破产,他从郁小少爷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平时锦衣玉食,从未想过当口袋的硬币加起来都不够吃一顿饭的时候,还怎么过?
而事实就是这样残酷,郁家没钱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务。
最严重的一次是他被来讨债的人逼到跳河,等醒来时已经在医院,双腿膝盖摔骨折,养了一个多月才离开,那段时间里,他极度的不安怕讨债人继续出现,深夜惊醒见不到身边陪床的熟悉身影,会惊动值班的护士找人,睡前也要再三确定那人还在不在。
这样日复一日,心底有个声音也不断地提醒他,只有纪商鹤能护着自己。
在这世上,如果纪商鹤都不管他了,他就真的成为了过街老鼠。
原本一份儿时纯粹的感情,逐渐的夹杂了外界的因素,变得没有以前纯粹了。
郁江名起先是感激纪商鹤没有抛弃自己,后来心生了执念,离不开他,再后来,当得知郁家的生意,也有一部分是纪家的原因。
郁江名再找不到宣泄自己艰难落魄处境的地方时,开始暗地里恨过他。
他青春的叛逆期,所有的负面情绪,极度的想法,都毫无保留表现在了纪商鹤的面前。
而现在命运捉弄,他爱上了纪商鹤的妻子。
郁江名秀长的食指在被子上画着一圈圈的图案,薄唇无力的勾了勾,男人的爱果真是看起来廉价又虚伪,轻易说出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
“所以我大哥,真的跟那个家庭教师有关系?”
夜晚时分,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在酒店顶级的露天游泳池里,纪棠趴在岸边,仰着漂亮的脸蛋认真地听着八卦。
沈栀期裹着浴巾坐在岸上,只有一双纤细雪白的脚伸到水中慢悠悠晃着,没有下水,半响后,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另一边听八卦的女人。
虞西西抿了口红酒,摊摊手:“我可不认识什么郁江名。”
纪棠最喜欢听的就是自己大哥的八卦,好奇说:“纪商鹤都心理变态到这份上了?男女通吃?”
虞西西似笑非笑道:“据我所知,圈内不少大佬都好这口。”
“是不是两个字的那个影帝……我上次听公司经纪人说过一次。”
“……还有哦,xx杂志的副主编也野的很。”
纪棠和虞西西反倒是八卦起了圈内的黑料,沈栀期足尖点了点水面,低着头也不知想什么。
到了晚上快十一点多,纪棠从水里出来,拿起手机看时间:“明天就除夕了,你们有什么安排?“
虞西西:“赶活动,忙着赚钱养老吧。“
沈栀期说:“回沈家。”
今年没她组织家庭聚餐,纪家兄妹几人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纪度舟这会儿肯定带老婆,回丈母娘家讨人嫌了。
纪觉闻在庙里忙着收香火钱。
只有纪商鹤孤家寡人的守着空荡荡的纪家别墅,没有人陪他。
沈栀期待在灯火通明的沈家,卷起袖子,与母亲一起在厨房忙碌着年夜饭,她来包饺子,自从结婚后,饺子是一年比一年包的漂亮了。
沈母看着女儿秀丽的侧脸,厨房外还有外孙嬉笑声,心情许些的复杂:“期期,妈以前盼着你能嫁个如意郎君,以后享儿孙满堂的福,如今啊,妈倒是后悔让你嫁人了,还是你爸爸说的对,当一辈子的沈家小公主更好。”
沈栀期放下饺子,无可奈何的笑:“妈,大过年别说这样的话。”
沈母忙着挤出笑容说:“妈就是一时感慨,以前就怕我和你爸走了后,你身子又不好,孤苦伶仃的没人照顾,唉,看来任何的事都是不能两全的。”
“我现在很好,真的,您不要为我的事操心。”沈栀期这话没有虚假的意思,她父母健在,还有个可爱懂事的儿子,失去爱情而已,只是人生一小部分的暂时缺憾罢了。
沈栀期安慰着母亲,同时又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帮我照顾小霁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我恨不得外孙就在沈家住下了。”沈母说完这话,又欲言又止道:“就不知道纪家那边,会不会有怨言?”
沈栀期愣了下,刚要说不会,先听见客厅纪开霁的兴奋声音传来。
她和母亲对视了眼,各自洗净手,走出去。
在客厅,穿着英伦西装范的纪承嗣不打招呼就来拜访,还提了不少礼盒,他年过半百,除了头发已经有了些白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岁。
纪承嗣是整个纪家最独特的一个存在,纪觉闻的性格最像他,那张嘴太能忽悠了。
本来纪家和沈家关系私下已经破裂,却被纪承嗣演出了一种格外和谐的氛围,进门,先是把纪开霁抱在手上亲了几口,笑着说:“我的大胖孙子,想死你爷爷了!”
后来,又和沈父握手,笑容热情,一口一个亲家公。
即便是沈父的脸色不太好看,都被纪承嗣弄得无可奈何。
忍了忍,最能说出一句话:“纪老先生,请坐吧。”
“沈哥,叫什么纪老先生,这就太见外了,叫我纪老弟就行。”纪承嗣跟没看见沈父满脸写着不欢迎自己似的,理了理衣服坐下,看到沈栀期,还热情的与她打招呼:“期期啊,是爸爸来了。”
沈栀期明显看见自己父亲的眼角都抽了一下,她走过去,对纪承嗣基本上的礼貌是要有的。
但是也就不冷不淡的打招呼,递了一杯茶给他。
纪承嗣喝完茶,还要厚颜无耻的说:“还是儿媳妇的茶好喝,我刚从宋家过来,我那女婿,近来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家里都没个长辈陪我聊几句,两个外孙也养的瘦巴巴的,还是我大胖孙子讨人喜欢啊。”
沈栀期心想,这话要是让纪棠听见,她这位准前任公公,以后怕是宋家的门都别想进了。
纪承嗣嘴上逞能完,还要对她一笑,偷偷的说;“你可不能去告黑状。”
“……”
沈父是没多少耐心忍,没做几分钟,就话里话外的想逐客了。
纪承嗣也终于步入主题,一脸严肃地看向沈栀期:“期期,你吃完年夜饭,什么时候跟爸爸回纪家啊?”
沈栀期轻抬眼睫,不等她回答,沈父就已经语气硬邦邦的拒绝:“她自己有家,回什么纪家?”
“哎呀沈老哥,话不是你这样说的,期期好说也是我纪家的儿媳妇,这过年她不在,纪家没个当家作主的人,我这大老远的从国外跑回来,一回去,好了,屋子空荡荡的,就我那可怜儿子孤家寡人在餐厅吃年夜饭,老父亲的心看了受不住。”
纪承嗣还要捂下胸口,结果遭到了一旁纪开霁的无情白眼儿:“爷爷,你捂错了,是另一边。”
“哦哦哦,爷爷知道了。”纪承嗣赶紧换一只手。
沈父看了冷笑,不再搭话。
见气氛不太好,还是沈母出来圆场:“期期也是想多陪陪我们。”
“理解理解的。”纪承嗣脸庞始终是挂着笑容,下句话,简直是让沈栀期都忍不住侧眸:“但是期期啊,就算爸爸求你……你回一趟纪家吧,爸爸带了个人回来。”
“?”
“咳咳,你们的小后妈,怀孕一个多月了,你看……你不在纪家,我们爷几个也……是吧?”
沈栀期眼眸除了微微震惊之外,还有一丝不可置信:“已经真的怀孕了?”
“千真万确。”纪承嗣刚点头,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挂了后,他神色慌张,拉着沈栀期就往外走,还不忘抱上纪开霁,语气很卑微求道:“不好了,纪商鹤这个不孝子要带我的小心肝去医院,期期啊,看在爸爸这些年对你不薄的份上,你就救救未来小叔子啊。”
沈栀期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带到医院找纪商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