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时候。纪开霁就开始闹肚子了, 早餐口服喝了一口牛奶后,就捂着肚子喊不舒服。
连续三天, 都是这样。
周一七点不到, 沈栀期穿着一身水蓝色风衣裙坐在餐厅,看着纪开霁灌了半瓶奶,又捂着肚子跑到卫生间去了。
保姆在旁边忍不住的说:“小少爷以前喝奶从来没有闹肚子习惯呀。”
演的。
沈栀期眼神中, 透露着这两个字。
她耐心等待纪开霁在卫生间蹲了快一个小时, 等连上学的时间都快迟到时,才起身去轻轻敲门, 声音传进去:“小霁, 你再不出来, 妈妈走了。”
纪开霁一听这话, 就连忙提着裤子跑出来。
“妈妈, 我今天不想上学, 陪你去公司把。”
沈栀期低低静静的看着他,半响,轻声说:“妈妈不去公司。”
出门时, 她还是将小家伙带在了身边, 证件手续都是现成的, 这次直接吩咐司机千万纪家集团的办公大楼, 准备亲自去接纪商鹤前往民政局。
上周说好的, 周一去解除夫妻关系。
沈栀期来到纪氏集团时, 不知的是, 五分钟前纪商鹤一行人刚离开。
……
又一次。
这种手段仿佛屡试不爽,在白等了两三个小时后,接到的消息是纪商鹤继残了后, 又双目失明了。
比起手臂骨折来说, 眼睛看不见才是大事。
这下整个纪家都轰动离开,全体出现在了医院里。
沈栀期是中途来说,带着纪开霁匆忙赶过来,一脸的讶异,先看到走廊上的纪棠,见面后,短短几句后就了解到了事情全过程。
纪商鹤总能在危急时刻,把沈父救下。
这次是出车祸,在上车前,纪商鹤把自己的车给了沈父坐,而他,阴差阳错坐了沈家的。
沈栀期眉心皱起,觉得问题就出现在阴差阳错这几个字上。
她不禁问纪棠:“有那么巧合吗?”
一次两次,纪商鹤都快成为她父亲的再生父母了。
纪棠见自家大哥是瞎了,千真万确,慢悠悠的小声说:“如果不是巧合,能为了留住你,这样玩自己的身体,也是很变态了。”
沈栀期微愣,站在原地了好半天。
她慢慢地,踩着细细高跟鞋,却异常觉得沉重走到病房前,从敞开的缝隙里,看到纪开霁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在了纪商鹤的怀里哭,鳄鱼眼泪当场直直掉了好几滴下来。
纪商鹤眼睛部位系着医用绷带,情绪尚待稳定当中,手掌心轻抚了几下小家伙的脑袋,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让一旁的护士看了都心生感动。
哭了一会,纪开霁扬起了小脑袋,漆黑的眼睛红红的:“爸爸,你眼睛瞎啦,那可以把手表给我吗?我喜欢好久了。”
纪商鹤没回答他的请求,而是听力很敏锐地察觉到沈栀期走进来了。
她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与别的女人不同。
“大嫂,我给大哥算过命的,他能活到108岁,死不了,你别太担心。”纪觉闻是第一个冒出来调节气氛的,他就跟担心自家兄长年纪大了,又残又废的,会被老婆嫌弃般,很是体贴的来送温暖。
沈栀期都没笑,眼神很复杂看着坐在病床上淡然处之的男人。
她来了,在场的众人很有眼色的离开。
连纪开霁都被纪觉闻给拖走了。
病房内渐渐恢复安静,纪商鹤英俊的脸庞准确的转移到她的方向,眉骨还有伤,车祸是真的,眼睛也是真的伤了,医生说康复的可能性占一半。
沈栀期在很久后,才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她是个极为爱惜身体爱惜生命的人,无法理解一个内心怎样偏执阴暗的人,才会不把身体当回事?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动了动苍白的唇:“纪商鹤,你都不会痛吗?”
纪商鹤答非所问:“手术有麻药。”
沈栀期呼吸明显微重,根根纤细的指尖握紧,在克制着情绪的过程中,到底是失败了,她红了眼,走过去,也不管他受伤看不见,扯过枕头就朝他砸了过去。
一连砸了好几次,却都避开他的眼睛部位,声音气到都不稳:“你知道我有多想跟你离婚吗?做梦都想,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要这样对我。”
上次他为了救她父亲,近乎重伤卧床一个月。
沈栀期怀着感谢的心,不想过度的去揣测他。但是这一次,她不是傻子,已经无法在容忍他用这种自残的行为来推延离婚的进度。
“纪商鹤,你就不怕车祸直接把你弄死。”
“那只能是自认倒霉。”纪商鹤脸庞的情绪没有半点在意的,他是故意假借沈父的车,来弄伤自己的眼睛。
上次是没了手,这次没了眼睛,也不能去民政局了。
他可以用更霸道强势的方法,阻止两人离婚,可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沈栀期的内心直接崩塌了,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一路流淌了下来。
倘若他早一年,是这样坚持的需要她,两人都不至于走到这步。
沈栀期细碎压抑的哭声,引起了纪商鹤的注意,他想去触碰她,刚一抬手,就被躲开,只能嗓音沉着:“栀期,不要哭。”
沈栀期也不想,这种情绪堆积在胸口已久,无法克制的。
她深深呼吸口气,擦干泪,忍着哽咽说:“纪商鹤,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
这话放出后。
果然纪商鹤在住院观察的近一周,都没有等到沈栀期来看望。
沈家这次来的是沈父,经历过两次差点挂掉,却都被女婿顶包,沈父对女婿的感情变得很复杂,有一次,还语重心长的拍着纪商鹤的肩膀说:“小纪啊,不至于做到这份上,真的不至于。”
他是前途大好的纪家董事长,没必要为了个糟老头子毁掉双眼啊。
纪商鹤往往都会很沉默,在过后,会问一句:“栀期的情绪怎么样?”
沈父:“挺稳的。”
纪商鹤嗓音顿了许久,说:“那就好。”
沈父公司还有一堆事要忙,在医院待不长时间。
他一走,立刻就有另外一群精英团过来接班,纪商鹤现在伤势没有恢复之前,便将公司大小事务都交给了纪度舟打理。
他作为董事长,听结果即可。
对于突然要接管纪家企业这事,纪度舟过惯了伺候老婆饮食起居的平淡生活,突然让他忙得像只无家可归的狗,自然是不愿意的。
他已经没了年轻时争夺家产的野心,拿着纪家给的股份分红,坐享其成不是更好?
但是纪商鹤瞎了是千真万确,纪度舟只好委婉的表示想让纪觉闻还俗,来代替他。
纪商鹤直接拒绝了,语气不容商量的余地:“把企业交给纪觉闻?你不怕半年后,他把公司变成传销窝?”
纪度舟:“……”
纪商鹤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后,就安排自己出院了。
他没回纪家,而是在沈栀期的公司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入住,现在眼不能看,整天关在别墅里,她也不会回来看他。
沈栀期一开始是不知情,但是她隔三差五会询问下父母,纪商鹤在医院的情况。
三天后
才知道纪商鹤已经出院了,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去向。
沈父深夜醒来,忧心忡忡的给她打电话:“期期啊,爸爸刚做梦……”
沈栀期睡得模糊,指尖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嗯。”
下一秒。
她就听见父亲在电话里说:“纪商鹤已经三天没消息了,会不会想不开跳楼啊。”
“……”
沈栀期有必要改观一下父亲对纪商鹤的心理素质看法:“爸爸,他没您想的那么脆弱。”
“男人嘛,总有脆弱无助的时候,何况上周医生说纪商鹤的眼睛很可能就这样失明了,你想想,他以前多威风,人前人后都被人追捧着。现在落魄到独自躲起来养病,都已经三天了,爸爸现在一没看见他,就心慌慌的。”
这话不假,沈父每天都必须去医院看女婿。
哪怕是坐下来,跟他聊两句也是好的。
现在都三天没看见纪商鹤了,沈父都有点不习惯。
沈栀期慢慢坐起身,抬起手打开了夜灯。
她白净的脸蛋情绪很平静,过于平静了。
其实她没有说实话,纪商鹤在哪,是知道的。
在他入住公司对面的五星级酒店当天,她下班的时候碰见了,远远的一睹,是他。
沈栀期也等了三天,没见他打电话给自己,也没到公司来骚扰。
纪商鹤似乎是在她的世界里游荡,存在感又极弱到仿佛不存在。
沈父还在电话里说个不停:“爸爸今晚梦见纪商鹤跳天台了,唉。”
沈栀期掩下眼睫的情绪,低声安抚了老父亲几句,才挂了电话。
被这通电话打断,她也睡不着,拿个大白枕头靠在腰后,指尖点开了手机屏幕。
正好,有个社会新闻挑了出来。
她继续点开,卷翘的眼睫无意间往下滑,看到了一行清晰的字:【xx五星级酒店在凌晨时分,发现一名男子跳楼自杀,当场死亡……】
沈栀期眼睛晃散了下,接下来内容让她脑袋变得空白,怎么下床出门的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