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煮面的味道相似, 纪商鹤开出了高薪的价格想把她留下来。
仅一碗面而已。
沈栀期想拒绝,但是她刚安静地离开套房的时候, 在等电梯时, 被纪商鹤身边一位辛博的秘书给拦了下来。
“太太,请留步。”
沈栀期侧身,看到年轻的男人递来一件黑色的大衣。
“这是纪总的衣服, 您回去小心着凉。”
清晨时分正是最冷的时候, 沈栀期低头看自己这一身,单薄的睡裙到外面被风一吹, 恐怕没感冒也得被冻个不行, 她没拒绝, 伸手接了过来。
大衣很暖和, 带着纪商鹤用惯的男士香水味。
辛秘书又说:“太太, 刚才纪总提出的要求, 您回去能不能考虑一下。”
沈栀期轻抬纤细的眼睫,想到刚才纪商鹤吃完面后,他身边的秘书也从外回来了, 看到她, 又见纪商鹤误会她是酒店的女服务生, 并没有当场揭穿什么。
原来是打着这个小心思。
辛秘书看出她眼中的情绪, 解释道:“纪总伤了眼后, 整日都待在酒店, 许久没有露过笑容了。”
“他还会笑的?”
沈栀期觉得纪商鹤天生就丧失了微笑的功能, 他只有谈成利益的时候,才会赏脸给人一个笑容,所以说, 只有合作商才能看见这个男人的笑容。
家里的人, 配不上。
辛秘书顿了几许:“太太,这些年纪总其实也很辛苦,他一年到头都在忙着出差办公,从未有过心思做出背叛您和小少爷的事情,有时候忙到两三点,忙到通宵都是经常的事情,第二天又准时去工作,生活可以说是完全按照行程列表来的。”
沈栀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难道是她让纪商鹤这样拼命的干吗?
辛秘书却说:“我在纪总身边待了快十年了,没有见过他会为了谁放下工作,太太您是第一位,纪总有时候口头上不说爱,心里是真的在乎您的。”
以前沈栀期恨不得想所有人证明,纪商鹤是爱自己的。
但是一件件的事情打脸得她接受最残酷的事实,现在所有人又在告诉她,纪商鹤是爱自己的。
她慢慢抿起唇,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辛秘书:“纪总不信任感情,他觉得利益才是愿意不会背叛的,不知不觉也就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太太,这些日子您不理会纪总,我能看得出他真的很不好过,医生说……纪总现在处于养伤的重要事情,就当是看在夫妻情分上。”
“您能不能……假装是酒店的服务生,在身边陪陪他。”
沈栀期安静的听完,轻声说:“我考虑。”
……
回到纪家的别墅。
她没什么食欲吃早餐,在和孩子说了几句话后,就拖着身子上楼了。
连黑色大衣都没脱下,她躺回床上,睁着眼睛看窗户倾斜进来的阳光,沿着木地板的纹路,一直落在床脚处,好似在这个早晨有了许些温度。
沈栀期伸出白皙的手拉拢紧了大衣,缓慢地翻了个身。
辛秘书的话还历历在目,无论是有卖惨的嫌疑,还是真情实感的想求她心软一次,都无法反驳的一点是,让她冷硬许久的心有了片刻迟疑了。
沈栀期也气了大半个月,气纪商鹤情愿自残,也不承认自己动情,不肯说句服软的话。
他就这么笃定又是伤了手臂又是伤眼睛的,她就会心软同情了?
要不是北城里有她的父母孩子,以及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事业,沈栀期真想一走了之,去到个再也看不见纪商鹤的地方,与他彻彻底底的断干净。
这种气,又不知不觉的消散了一大半。
特别是看到纪商鹤在酒店里,走几步都要被磕碰的一身伤时,沈栀期谈不上是什么滋味,就觉得心里略略的酸楚,难以形容。
要是这样原谅他,沈栀期又觉得自己不够解气。
无人知道,她当初在这场婚姻里被磨得,是半夜时分,需要吞下几粒急效救心丸才能堪堪顶过去。
如今原谅的太容易,就显得她当初有多可笑。
沈栀期没有答应辛秘书去做什么小保姆,但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看父亲担心纪商鹤的伤势,老是唉声叹气的,她时而下班的时候,过一条马路就到对面的酒店,去看望下。
每次去,都不以自己的身份。
纪商鹤看不见任何人,自然也是察觉不到身边会多了谁。
沈栀期出现时,都有新的身份。
与他交谈,也用变声器。
纪商鹤倒是没起疑,他的生活很简单苍白,阳光甚好的时候,会让人推他到露天阳台,面朝着她办公楼的方向,手边一杯咖啡,沉静着能坐一整天都没有做其他事情。
有时候,沈栀期很想知道纪商鹤在想什么,也会在不远处搬条椅子坐下。
眼眸认真地,看着他英俊的侧脸轮廓。
“你的妻子不来看望你,你为什么不跟她离婚?”
沈栀期重复地问出这句话,变成男声后,有一丝沙哑的调调。
纪商鹤指腹端着咖啡杯,微微朝上抬,闻了下,才漫不经心地回答:“比起她现在冷落我,以前我做的事更过分。”
沈栀期起了好奇心,他还懂得反思了吗?
于是追问下去,而纪商鹤说得模拟两可,不愿意深谈:“你对我事,很感兴趣?”
沈栀期语顿了几下,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是酒店男经理。
她假意笑了笑,说:“陪您聊聊天罢了,不喜欢就不聊。”
纪商鹤没说话,是过了许久才开口的:“我不会跟她离婚。”
沈栀期笑容渐渐消失,心想果然是如此。
他到头来,满腔心思都用在怎么不结婚这事上了。
纪商鹤沉默了下,继续往下说:“在她第一次提出离婚时,我太过自信,心想这个弱到后半生都得靠我照顾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离开纪家?后来她还是坚持不要这样的表面完美婚姻,她渴望爱情……可是我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这个。”
沈栀期指尖握着手中的水杯,过度用力,会让骨节有点生疼。
她不语,看着这个与她距离不到一米远的英俊男人。
“她误会我出轨比自己年长十岁的女人,误会我喜欢男人。”纪商鹤声音偏低沉,阳光在地上映出他高挺的侧影,坐姿是极为端正的,薄唇扯了扯出无奈弧度:“她能信任何人,也不会信我。”
“她爱上了我的好兄弟……”
“是我卑鄙无耻,拆散了她梦寐以求的爱情。”
沈栀期过许久,才深深呼吸,声音启唇道:“你信她爱上了别人,为什么不放她自由呢?”
纪商鹤摇头:“放了,就愿意失去她了,在她恨我,最后一次提出离婚时我心里突然生出某种预感,如果这张离婚证被她拿到了,将来,再也没有我和她的将来。”
所以他情愿自残,把自己关在与她上班最近的地方,也不愿意去民政局。
沈栀期很想骂他一句疯子,却怎么也骂不出口了。
因为纪商鹤疯的对象,是她。
那纤细的手指压了压眼睛,那阵微微酸楚过后,调整好心态说:“她可能不恨你了,只是也不想继续喜欢你。”
……
不恨不爱,所有的情感都消磨没了。
这就是沈栀期的现状,她这段时间也想的很明白,无论是郁江名,还是酒吧那对母女,都是存在纪商鹤世界里的人,她不该为了一时痛快把这些人,扯进自己的世界。
自从那次谈了后,沈栀期经常会以酒店男经理的身份,和他谈心。
可能都是男性,纪商鹤的话会多起来。
沈栀期渐渐的,一到下班点就会往对面酒店走,聊的开心时,还会开一瓶酒。
纪商鹤是伤患不能多喝,都是沈栀期不知不觉的喝完,她脱了鞋,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膝盖轻轻抵着抱枕,在谈笑间,眼神认真地描绘着纪商鹤英俊的五官轮廓,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看过他了。
纪商鹤仿佛并不知道被这样盯着一般,在喝完小半杯红酒,对她说:“白经理,你有女朋友吗?”
沈栀期下意识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他眼睛蒙着黑色丝绸,是看不见的。
清了喉咙,说:“我没女朋友,成家了。”
纪商鹤薄唇吐出两个字:“恭喜。”
沈栀期又摇摇头,将脸蛋贴着沙发手扶,轻声说:“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家那个,很坏。”
纪商鹤沉默片刻后,气氛也在慢慢冷了下来。
沈栀期有点半醉,没察觉到,她喝了口酒,开始吃吃的笑:“纪商鹤……我已经三十岁了,回想起来感觉十几岁二十几岁的青春都没过完呢,你说下一次,我眨眨眼会不会就是个老人家了。”
纪商鹤英俊脸庞的神色恢复的沉静不少,开口道:“不会。”
“你这么笃定?”
“嗯。”
他一声“嗯”
让沈栀期眼睛有点热热的,习惯用手指去压:“一晃眼,真的时间都过去了。”
她再也没有时间精力,去跟男人熬下去了。
这晚上,沈栀期喝的烂醉,抱着靠枕就在沙发上窝着睡着。
对外界毫无危机感,许是心里藏着事,酒劲将情绪无限放大,让她彻底睡熟。
纪商鹤在沙发僵坐了很长时间,才放下酒杯,高挺的身躯站起来后,朝她这边的方向,慢步走进,每一步都是平稳的,走到她的面前。
他俯身,修长冷白的手指,朝下。
在要触碰到那张秀发下微红的脸蛋时,又停在半空中了。
僵硬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下得去手。
纪商鹤薄唇扯了扯很淡的弧度,摸到旁边的薄毯,悄然无声的盖在了她肩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