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府。
议事厅里,老夫人坐在上首,身边坐着顾大帅。
秦家主坐在侧面,一脸冰霜。
他四十来岁,戴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一身暗纹绸布衫,时兴的大背头,打理得一丝不乱,整个人斯文里带着几分威严。
他面色不善的盯着斜对面的顾承洲。
“贤侄,我念在你战事繁忙,没有逼着你马上与昭昭成亲,没成想你竟让她受了这般委屈,今日要给个说法!”
“伯父,这件事,我定然会一个交代。”
顾承洲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又转向顾如海。
“顾兄,顾家与秦家交好多年,我们昭昭本也是注定会嫁入顾家的,可她偏偏看上了承洲,我此次前来,就是要听听你们怎们处置的。”
在他看来,顾家五子,分成三个阵营,自己女儿嫁入哪方,就是夺嫡最大的保障。
可他还没考虑好支持谁,她就怀上了顾承洲的孩子,着实将他气得不轻。
“秦老弟,你就看着吧,这件事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顾如海满脸疲惫,事情的经过他已经了解清楚了,心里却愈加的沉重。
这不争气的儿子死活不愿意娶秦昭昭,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实在是让他火大。
“照我的意思,那女人胆敢谋害我秦家子嗣,就应该拖出去杀了,天下总有一个理字,我不管她是何身份!”
顾如海夹在中间,两边不好得罪。
“秦老弟,我觉得咱们也应该听听那苏小姐的意思,若是她诚心认错,受些罚也就罢了,好歹也是给苏天卓点面子。”
“受罚?那昭昭的苦白受了?那孩子刚出生就没了!我不答应!”
秦家主转过头,哼了一声。
这般轻巧,他秦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二夫人眼睛一转。
“我倒是有个主意,既能让秦家满意,又能让苏天卓找不出话来讲,还能让那丫头受点罪。”
“你又有什么点子了?”
“不如这样,看在苏天卓的面子上,命还是要留她一条,我是亲眼看着她将昭昭推下水的,就将她双臂砍去,以示惩罚。
然后将她驱逐出南境,此生不得踏入。当然为了昭昭的名声,承洲必须娶了她,办一个盛大的婚礼,方显得看重秦家,也可以宽慰昭昭的心。”
二夫人说着,悄悄打量着顾承洲。
她这法子看似公正,合情合理,照顾到了几方,然而她敢打赌,顾承洲绝对不忍看着那个女人被砍下双臂!
只要他忍不住了,势必会犯错,惹怒大帅和秦家。
果然,就看见他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收紧,青筋一根根暴起!
她心里很舒畅!
“大帅,老夫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她脸上挂着笑,问拿主意的两个人。
人就是这么奇怪,当自己不知道怎么办。又有个人提出意见的时候,就会自发的去考量那主意的利害关系,而忘记的自己怎们想的。
“以我看,云秀的法子不错!”
老夫人开了口,看向秦家主。
“那苏星河好歹是苏天卓的女儿,似乎对这个女儿还颇为看重,若是执意要了她的命,恐怕会引起战事,到时对谁都不好。”
末了又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
“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说的这番话,意有所指,更多的是在劝诫秦家主,若为了一个女人南境和北境打了起来,得不尝失。
这有损秦家和顾家的友好关系。
“我看成,秦老弟,你觉得怎们样?”
顾如海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
苏天卓的女儿干出这种事,砍她双臂已经是给他面子了,顾家子嗣的命换她两只胳膊,想来那老匹夫没什么意见吧。
秦家主冷哼一声,金丝眼镜背后的眸子有阴又冷。
自打知道害了女儿的人是苏天卓失散多年的女儿后,他就知道没办法狠狠出一口气了。
顾家是南境一方权霸,要考虑的很多,即便那女人做出了如此不可饶恕的事,顾家也不会为一个秦家的小姐与苏天卓交恶的。
能做到此地步,已是是很看重昭昭了!
他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既然老夫人都这般说了,再不答应显得我得寸进尺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我有个条件,必须由我亲自带人将那女人抓回来,由我秦家的人动手砍她双臂!”
“······”
顾如海一双大眼犹豫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以秦家主这条件,那丫头又要平白遭受很多罪。
可他也恼恨,恨她一个看似纯真的丫头,心思竟如此歹毒,连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也不放过!
就他一个踩着累累白骨杀伐果断的人,尚且做不出来这丧尽天良的事!
“成,秦老弟,这不是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痛快的答应了。
坐在下首的顾承洲,冷眼看着这几个人三言两语间就将阿星的命运决定了。
自始至终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也没有人提出再查一下事情的真伪。
他们分明是来给秦昭昭撑腰,给阿星处决的!
很好!
他站起身来,一双冰冷的眸子毫无感情的盯着秦家主,又看向二夫人,这一群人里,这两人最为歹毒。
他有些讥诮的开口。
“秦家主,您此次来是查清楚事情原委的吧?这么快就下了定论?”
秦家主变了脸色,不悦的反问道。
“事情明摆着,老夫人都亲眼看到了,还需要查么?顾承洲,你一个小辈说这种话,你什么意思?”
他从来不看好顾承洲,虽然他是嫡子,可这个人小小年纪让人猜不透,若不是昭昭不听话怀了孩子,他怎么可能答应将女儿嫁给他!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秦家主,这是在我的地盘上,说话要有分寸!”
顾承洲的声音极淡,话里挑衅威胁的意味却是十足的。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秦家主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猛的站了起来,动作抬剧烈,金丝眼镜险些掉了下来。
“顾承洲!”
他几乎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