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进步真快,当初臣学习射箭马术的时候远不及公主这般通透。”
苏提贞下马,将缰绳交给兰若离,“真是难得听见你夸我一回。”
“臣不是夸,而是在陈述事实。”兰若离牵着马与她一起走,“公主很有天赋。”
“还不是你教的好。没有你的指点,我再有天赋也需要多下功夫才能有点长进。”
“公主过谦了。”
苏提贞转头笑说,“这会子天气正好,兰大人一起喝杯茶休息片刻吧。”
“是。”
兰若离将马交给下属,与她在亭下就坐。
“虽然与兰大人认识不久,但我从心里还是很钦佩你的,这世间多少女子为了孩子为了声誉在婚姻里委屈求全,你不一样,你勇敢带着孩子和离了,活出了自我。”
“臣没公主想的那般果敢,不是忍无可忍,也万般不想这样。”兰若离想起过往面露苦涩,“即便受人指指点点,但想到以后和孩子再不用过那般艰苦的日子,便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不管旁人如何评价你,我反而觉得你很洒脱,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兰若离一怔,继而莞尔,“公主是第一个这般对臣说的人,就连臣的父母亲虽然同情于臣,却总说忍忍就过去了何必闹的这么难看,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忍就能过去的,于臣而言,不想忍也不愿忍。”
“你做的很好,以后若有什么困难与我说,能帮一把我会帮的。”
“多谢公主。”
兰若离以前也只当她骄纵无比,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但接触下来发现并不是传闻中那样。
她既不刁蛮也不任性,脾气不急不躁,甚至于还很平易近人,由此可见,传闻多不实。
“明日我要去公主府祈福,就不来了,你也休息一天,在家陪陪孩子。”
“臣可歇不得了。”兰若离言道,“明日上午应姨母的邀请,去帮她相看儿媳呢。”
苏提贞一愣,据她所知,她母亲的姊妹只有一个,那便是高氏。
既是高氏,那说的便是……
“是沈丞相的儿子?”
“是的,三表弟到十一月份就行冠礼了,岁数到了,姨夫姨母想让他早点把婚事定下来。”
苏提贞漫不经心的问,“是哪家的闺秀啊?”
“西平候爷的女儿。”
“是她啊。”苏提贞抿唇轻笑,“你表弟有福了。”
“臣亦觉得,不过三表弟还不知此等安排,看样子姨夫姨母是想给他来个惊喜。”
“是吗?”说完她站了起来,“兰大人,继续练习吧。”
“是,公主。”
紫屏瞧苏提贞走远,回想刚才她的神色,虽面带笑容,笑却未达眼底。
又乍然想起十七日早上阿妩让苏提贞看窗外的那位沈大人,心下的疑惑似乎有些豁然开朗了。
她在不远处候着,一直等到酉时苏提贞训练结束。
“公主喝点水润润喉吧。”
苏提贞接过水囊喝了几口又给她,朝兰若离道,“兰大人,后天见。”
“臣准时恭候公主。”
在训练场上平安无事,不成想到倾云宫门口,苏提贞一不留神崴伤了脚。
来回冷敷后,瞧着脚踝处的高肿,林嬷嬷心疼的把苏提贞的右脚放到脚盆中,“公主,水温还可吗?”
“刚刚好。”
林嬷嬷从紫屏手中接过药布包放在水中,“公主自五岁时扭伤过一次脚后,走路一直都很小心来着,今儿是怎么了?所幸是轻度扭伤,太医说泡了这个后再抹上消瘀去肿的药膏,不出十日便可痊愈。”
“紫屏你去跟兰大人知会一声,就说待我脚好的差不多再去通知她授课。”
“是,公主。”
热药水浸泡了一刻钟时间,苏提贞将右脚从水中抬起,林嬷嬷忙用绒布小心翼翼的擦着,之后精心涂抹药膏。
本以为初二不去公主府了,没想到苏提贞行程不改。
“公主万万不可,您如今行动不便,哪还能去公主府跪拜祈福呢?”
苏提贞也不想去,躺着静养不是好的更快一些吗?
但她既然做了承诺,便不想食言,除非实在不能去了。
“不碍事的,反正进了佛堂又无外人,我不长跪拜便是了,别人又不知道。虽说现在扭伤了脚不去也没人会说什么,但我并不想中断。”
见她执意,林嬷嬷也只好放弃劝说,“那奴婢明日与紫屏一起随公主前去。”
苏提贞还未说话,一声“皇后娘娘驾到”传到房内。
林嬷嬷忙将水盆端去净房,顺便洗了手,再出来时慕氏已经进了内室。
她赶紧行了礼,“娘娘万福金安。”
慕氏抬手让她起来,弯身细看苏提贞的右脚,“你也太不小心了,瞧着都疼。”
“又连着训练骑射马术几日,许是老天看儿臣乏累,想让儿臣休养几日呢。”
慕氏宠溺一笑,“你这孩子,跟母后贫上了。”
苏提贞拉住她的手,“眼瞅着母后又瘦了,您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一旁站立的梁嬷嬷接道:“娘娘食欲不佳,总是吃不了多少便吃不下了,不过近两日略有好转了。”
“不管怎么说,母后都要打起精神来。”慕氏语气轻柔,“首先身体不能垮。”
“您能这么想,儿臣着实宽慰。”
又聊了会子话,,慕氏才起身说道:“你父皇今晚留宿凤赏宫,母后得回了。”
苏提贞点头,“恭送母后,林嬷嬷你去送送。”
慕氏摆手,示意不用。
从正房出来,外头等候的随行侍女太监跟上脚步,梁嬷嬷让她们距离七八尺远,这才压低声音问,“那件事……娘娘为何没有跟公主提前知会一声?”
“不与她说了。”慕氏目视前方,“知不知道都是一样的结果,何须让她再心神不宁。”
梁嬷嬷挽着她的胳膊,点头应着:“也好。”
“刚进十月,天儿就这么冷了,不知道今年的冬梅开的是否会比往年早些。”她说着朝花苑的方向走去,“我们去那边走走。”
“陛下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凤赏宫。”
慕氏语气冷淡,“到了就等着,不爱等去别处便是。”
她在花苑这一待便是小半个时辰,回到凤赏宫时,苏清修已等候多时了。
“怎去倾云宫那么久?”
“本该早点回来的,途中去花苑转了转。”慕氏眉开眼笑,一如既往带着撒娇的语气环抱住他的腰,“陛下可是怪臣妾了?”
“朕何时怪过你?”苏清修揽住她的肩膀朝内室走去,“不就等了一会儿,等多久朕都愿意。”
以前每次听到这些话,慕氏的心里都是暖暖的特别满足,现在再听到这些话,她只觉得倒尽了胃口。
“皇儿的脚怎样了?”
慕氏伸手为他宽衣,“并无大碍,休养些日子便会好的。”
苏清修低头,手抚着她的脸颊,“皇后。”
“嗯?”
“如果有来生,你还会当朕的妻子吗?”
慕氏动作一顿,抬眼瞧他,“那陛下还想臣妾当你的皇后吗?”
“自然是想的。”
慕氏脸上虽然笑着,心头却在滴血,如同被刀剖开挖出。
“陛下可真贪心,这辈子都没过完就想预定下辈子了。”
“是朕觉得一辈子时间太短了,你看,这不知不觉过去那么多年了。”
“偶尔臣妾在想,如果当初臣妾没有进宫现在过的又会是什么样的日子?”慕氏将龙袍放好,蹲在床边取下他的鞋袜。
苏清修接她的话说,“应该嫁给了朝中某位大臣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吧?”
“也许吧。”
夜深人静后,慕氏睁着眼睛望着上方,只有她自己知道,多少个瞬间她想给睡梦中的他致命一击。可是她不能,她不是孤身一人,若那般做,虽毁了他,却连带她爱的家人也一起毁了。
眼泪无声的从她眼角滑落,慕氏的手放在小腹处,心痛的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