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刚刚降临,柳章及其嫡子柳余安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了泰宁殿。
李启荣通报后父子俩惴惴不安的进入殿内。
苏清修见他们二人到,并未赐座。
“知道朕传唤你们来所为何事吗?”
父子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回,“臣不知。”
虽然不知,但从传召太监的脸色上还是可以看出并不是什么好事。
“先前宫外突然流传婉妃加害皇后致其小产的传言,朕一直让人在追查是何人散播的消息。”苏清修冷冰冰的说,“今儿下午有了线索,有证据证明与你们父子有关。”
柳章父子大惊失色,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
“陛下,臣父子冤枉,散播这样的传言于我们有何好处?还请陛下明查。”
“你们以为朕没细查就把你们叫到这儿来吗?”苏清修强忍着怒气,“怪不得之前一直找不到线索,原来竟是用这种方式开始的,写字的纸卷在箭上粘紧,再把箭发到百姓门上。”
他将一团纸扔了过来,柳章爬行着捡起,只见纸团上面写了婉妃怎么害皇后的内容。
“陛下,这如何能证明是臣父子所为呢?”
“上面的笔迹的确不是你们父子书写,箭也是寻常之箭,但巧就巧在今天有个蒙面的男人故技重施的时候被街道巡逻官兵发现了,一直追到你们柳家府邸附近不见了身影,最后巡逻官兵顺着泥脚印查找到你们柳家外墙,又在墙头之上发现了泥脚印。”
“这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柳余安恐慌不安,“陛下,这绝非臣所为,柳家对陛下对三殿下始终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苏清修呵了一声,“若不是这件事查到你们头上,朕也一直以为柳家很是忠心耿耿。这段时间柳院使给太子、皇后诊脉开药不少跑趟吧?”
柳余安压低头,战战兢兢的回答:“是皇后娘娘特意交代的,这都是臣的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朕看你早就成为皇后太子的人了吧?”
“臣没有。”柳余安哆嗦着说,“绝对不敢背叛陛下与三殿下。”
“陛下,余安能坐上院使的位置全倚仗您,他怎么可能干出辜负您的事,柳家更不会做违背圣意另做它想,还请陛下三思。”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不休。”苏清修的耐心到了极点,幽冷森森的望着柳家父子,“别以为不承认朕就会被你们蒙在鼓里,你们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父子俩吓得不轻,均一动不敢动,他们已经意识到,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
当被侍卫押往大牢的时候,柳章柳余安二人如同行尸走肉,全然没了精气神。
柳家知此消息后全家忧心忡忡,崔氏让怀着孕的儿媳沈晚书回娘家求救,之后便冲到戚氏居住的院子大骂母子二人。
“刚把你们接回来,老爷和余安后脚就被陛下发落进大牢了,你们这两个扫把星,真是害人不浅啊!”
戚氏听她这么一说,又惊又懵,“你说老爷怎么了?!”
“你是耳朵有问题?”崔氏拍着心口,嚎啕大哭了起来,“老爷和余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们母子碎尸万段!”
戚氏心生寒意,望着她小心翼翼的说,“姐姐,你先别哭,你把话说清楚,老爷他们究竟怎么了?怎么会被陛下发落进大牢呢?”
崔氏没工夫跟她在这细说,发泄完愤恨便直接转身走了,戚氏让柳元安赶紧去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亦是心急如焚。
今晚对柳家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连同沈家也被搅和的不得安宁。
沈可茂看着怀孕的二女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也是无可奈何。
他相信柳家父子不会干出这种事,但他相信没用,得苏清修相信才行。
先前因为对沈既白动家法逼婚一事就被批评了一顿,因为今天这个事儿苏清修估计火气都没消,这会去很大可能不会召见,就算被召见也难免挨一顿骂,不如不去。
此事非同小可,沈可茂打算明天先去见苏慎言,由他出面比自己出面管用。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等见着了苏慎言,他拒绝了直接出手营救柳家父子。
“昨晚我听到消息后就去见了父皇,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了解的很清楚,父皇认定就是他们做的,这在他心里已经是板上钉钉。虽然我不太认同父皇说柳家倒戈太子那边了,更倾向于是太子那边的人干的。但除非找到真凶,才能帮他们父子洗脱嫌疑,这是唯一的出路,否则这个事情已经没法更改结果了。”苏慎言告诉沈可茂,“现在还有时间,短时间内他们父子是不会有事的,沈相还是想办法找到幕后主使另有他人的证据最为要紧,找到了证据,我这边也好为他们说话。”
沈可茂应了一声是,“若臣猜的没错,此事应该是岭平公主谋划,臣女说柳家流落在外的庶子差点跟岭平公主身边的侍女阿妩成婚,阿妩借身子有疾在外居住,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定是岭平公主授意安排的。因为柳家把庶子接回府断了这个婚事,难保不是岭平公主借机报复,此事柳家恐怕还未来得及向您汇报。”
“皇姐?”苏慎言眸子一眯,“这就有意思了,我竟不知她还有这个能耐,到底是小看她了。”
*
关于柳家父子的动静,苏提贞一直都有关注,连续几天过去了,苏清修也没说怎么发落,就那么关着他们。
前往公主府的马车上,阿妩问:“公主,您说陛下是不是另有打算?”
“也许对这个事情他心里还有存疑的地方需要核实,也许是苏慎言那边求情以另查为由拖延了,谁知道呢。”
“奴婢对传扬消息之人真的好奇。”紫屏出声,“究竟是哪个活菩萨干了这样的好事还能做到不留痕迹。”
阿妩掩嘴笑,“也许跟公主想的办法类似呢,无需用箭,夜里把纸贴到百姓家门上就可,不用张贴很多,少量便可流传开来,官兵追查起来难度是很大的,谁也不想惹事,自然没人坦诚是从自家传出的。”
“不管谁干的,于我们是有利的。”苏提贞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天气阴冷,这会子又刮起了风,看来天文院的报晓人通知的不假,今儿没准连雨带雪一块下来。”
“公主怕冷,等到了公主府奴婢给您笼盆炭火,保管暖烘烘的。”
“嗯。”
到公主府后,阿妩去笼火了,紫屏在给苏提贞更换床单被褥。
“公主是要鲜艳些的还是要淡雅一些的颜色?”
“我记得柜中有一套大红色的,就那个。”
紫屏给铺上后,阿妩进门不禁笑了,“这好像婚房啊,帷帐是红的,床单被褥也是红的,还有红蜡,喜庆的很呢。”
本来苏提贞并不觉得,经阿妩这么一说,她再一审视,忽然就想起了前世的大婚。
天知道,那一日她有多么的欣喜激动。
只因为嫁给了一见倾心的沈既白。
结果等他挑起红盖头,她看到了一双何等凉薄的眼睛。
他就那么看着她,眼神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
就是在这个房间,有过一个很不愉快的洞房花烛夜。
新婚次日清晨,实在怕人笑话,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白帕上,想起这个行为苏提贞就觉得无比羞愧。
幸好,这样不堪的回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沈既白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经嫁给他为妻,长达八年多的时间。
午时下起了雨夹雪,绵绵细雨中夹带着雪粒子,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落下。
整整一个下午都未停,尽管有炭火,苏提贞还是觉得有些冷,于是提议道:“晚膳我们吃古董羹吧?”
阿妩极力赞同,“好啊,上回吃还是去年冬天呢,公主不说还好,一说奴婢的嘴就馋的很。”
“你们俩先把锅子和食材准备好,就在正屋里摆就可,我这会手脚冰冷,咱们先去泡了汤池再回来煮东西吃,届时漱了口就直接睡下了。”
紫屏想到又能泡汤池了,心中雀跃不已,“好的,我们俩这就去准备。”
苏提贞叮咛,“别忘了准备酒。”
阿妩回头冲她笑,“吃古董羹当然得有小酒做配了,公主不说奴婢也晓得。”
苏提贞去内室取来里衣及长棉袍,并未久等便见二人归来。
来回两趟把该准备的都放好,三人这才结伴去泡汤池。
泡在热水中,苏提贞这才感觉寒气逐渐散去,从头到脚都暖了。
紫屏和阿妩打闹着,你泼我,我泼你,嬉戏不断。
而后苏提贞也加入其中,与她们一块疯。
泡完澡回去,阿妩与紫屏在外间弄古董羹,内室中的苏提贞看着手里沈既白写的字条,心情说不出的感觉。
[临时有事,不能如约。]
她将字条丢尽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朝外间走去。
三人围盘坐在锅子前一起涮蔬菜肉片吃。
“平常公主最多喝一两杯酒就可了,今晚上给公主喝个痛快,可好?”
“阿妩,这可是你说的。”苏提贞连忙给空杯倒上,“我若醉了可不能怪我贪杯。”
阿妩浅浅一笑,“不怪您,您又不出门,闯不了什么祸。”
紫屏附和道:“再说了,有奴婢和阿妩在呢,公主即便醉了,我们会把您好生扶床上安歇。”
然而事实是,饭后她们两个先醉的一塌糊涂,倒是苏提贞,还有几分清醒。
阿妩胳膊撑在矮桌上,闭眼托腮呢喃,“公主,我们都说不陪您玩行酒令了,您非要我们陪。我们哪赢的过您,只有输的份。”
“这会奴婢是站也站不起了,身上仿佛千斤重一般。”紫屏侧着身子靠在椅子旁,咕哝一声,“好困啊。”
两人聊着聊着彻底没了声。
苏提贞望着手中的七彩琉璃杯,映着旺盛的炭火,真是好看。
有脚步声从内室走动,她转头看去,便见沈既白走了过来,这一刻,她不确定是真实还是幻觉。
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蹲下身来。
“你不是说临时有事不来了吗?”
“刚处理完,戌时还未过,便赶来了。”他靠近她,附在她耳边轻轻说,“说说看,您这是喝了多少酒?”
“喝多少与你有何干系?”
沈既白的眸光顿时泛起冷意,醇厚的嗓音带着隐怒,“跟谁有关?谢怜么?”
“关谢怜什么事?”苏提贞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的手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与自己对视,这个时候沈既白已摒弃她的公主身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私下来往。”
苏提贞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又如何?我跟谁来往还需经过你的同意?”
她想从厚绒垫上站起,不料没站稳径直朝前趴去,没将他压倒,反而扑在了他怀里,有力的手臂禁锢住她的腰,下一瞬将其打横抱了起来。
苏提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他抵在了高椅上,丝毫动弹不得。
她又惊又怒,低声警告,“我的侍女们都在,沈既白你胆敢放肆!”
“为了你,我什么都敢。”
说着,他的手伸向她的棉袍系带,将其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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