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年纪尚小,经历单纯的秦瓷来说,白天的遭遇着实惊心动魄。
  秦瓷累极了,哪怕前一刻还满腹委屈哭得梨花带雨,如今说开了便也放松下来,几乎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便进入了梦想,睡得很沉。
  在陆峥身边,她向来安心,也最为踏实,然而怀抱的主人却是睁着眼,思绪万千。
  他低着头,在淡黄的灯光下静静注视着小姑娘的脸庞,秦瓷的脸依偎在他胸口,绝对信任的姿态,卷翘的长睫毛上沾着潮潮的泪。
  惹人疼爱的小姑娘。
  乌黑的短发微散乱地从他额头上滑下来,挡住他深邃的双眼,却挡不住他满眼的怜惜。
  陆峥眼前浮现出不久前她楚楚可怜地指控他索求无度地一幕,冷静下来后,不禁啼笑皆非。
  小傻瓜。
  小心翼翼地抽出手,将她脑袋挪到软枕上,温柔地将她脸颊上的长发拨到一旁,他俯下身,吻吻她眉心。
  晚安,我的女孩。
  他起身下床,熄灯出门,每个动作都放得很轻,几乎未发出什么声响。
  第二天,秦瓷起得很早,下楼时,陆沉峻在客厅里玩积木,难度系数高得离谱那种。
  秦瓷走过去:“峻峻,你妈妈回来了吗?”
  陆沉峻低着脑袋,状态恹恹地摇摇头:“医院那边来了电话,爸爸这几天状态不稳定,需要妈妈陪护,她走不开。”
  秦瓷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峻峻,别担心,陆伯伯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陆沉峻小脸茫然,有些心不在焉,身前搭建的古风四合院也摇摇欲坠,并非他以往的水准。
  秦瓷心疼地收好地上摆放凌乱的部件,语气格外地温柔,“吃完早餐,我们去医院看他,好不好?”
  陆沉峻半晌才有反应,盯着四合院外围的屋檐,抬起脸,哀伤地问秦瓷:“姐姐,我听说医院发了病危通知,我爸爸是不是快……死了?”
  七岁的孩子,或许对“死亡”的了解还很懵懂,而对于知识面广,高智商的陆沉峻来说,他很清醒的明白:死,对于死者来说,是失去一切,而对于活在世上的人来说,是再也看不见对方。
  因为明白,所以哀伤,所以不舍。
  秦瓷哑然,她显然被问住了。
  这些年来,她并不招陆家大人们的待见,和陆逊之间关系比和李染之间还要更冷淡,没说过几句话,所以感情也说不上亲近。
  但他的身份是陆逊是陆峥和陆沉峻的父亲,如今他患了重病卧病在床,随时有生命危险,她心里也不会好受。
  “不会的,峻峻。”秦瓷将眼神脆弱的陆沉峻抱进怀中,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先去吃早餐,别瞎想,我们峻峻要多吃一点才能长得更高,你不是最想要长个了吗?”
  陆沉峻忧郁地点点头。
  吃完早餐,陆峥开车送俩人去医院。
  李染坐在ICU门口的长凳上,或许是多日熬夜的缘故,那张光鲜艳丽惯了的脸罕见地脂粉未施,嘴唇苍白,精神憔悴。
  多么感人的一幕——如果不知道她的本性是多么劣质的话。
  她那点把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为了让陆逊在遗嘱上写上她娘俩的名字,继承陆家的财产,自从陆逊重病后,她便换了张脸,殷勤地陪护在一旁,照料老爷子的事是亲力亲为,心怀鬼胎地演足了好妻子的戏份。
  “峻峻,你怎么来了?”李染一见站在陆峥旁的陆沉峻,脸色陡然就变了,可她不敢在陆峥面前造次,只得咄咄逼人地瞪向秦瓷,质问道,“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回事,医院到处是细菌,你弟弟身体抵抗力本来就弱,你不带着他在家里学习,没事送他来医院干吗?”
  秦瓷心被狠狠刺痛。
  她从十岁起寄人篱下,这些年来在陆家向来没什么话语权,她深知陆沉峻是李染心尖上的肉,李染把他宠上了天,舍不得他吃一点点苦,可是……到医院来看望病重的父亲,对于陆沉峻来说,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