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叶疏陈紧跟着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邱季深却陷入了新时期的迷惘。
  最近系统一直没有剧情载入, 反而让邱季深变得草木皆兵。毕竟将人打个措手不及是系统一贯的尿性。
  虽说只是因为闲得蛋疼,邱季深还是将整个主线剧情都梳理了一遍。
  最中心的剧情内容是“我是谁?”。里面是一成串关于“邱季深”这个身份跟动机的疑问。
  目前已经得解一部分。
  原身冒充并且致力于升官是想做什么, 应当是想报仇的。
  而真正的邱季深如今已经做了和尚,正在努力适应佛门生活。跟自己是亲戚关系。
  没毛病。
  那尚未攻克的难关就只剩下,原身的具体身份,跟所谓的仇恨究竟是什么了。
  如果能联系到和恩, 或许他可以直接告诉自己通关的关键点,可系统显然不会允许那么好的事情发生。
  这个年代送信是一件保密度不高的事情,邱季深不敢轻举妄动。她觉得只要自己敢动,系统就敢把它整成死亡选项。
  邱季深叫了几声系统,想从它这里得一些提示。好歹可以知道下一次的剧情会在多久之后展开。
  系统没有立即给她回应。但是到晚上的时候, 邱季深久违地梦见了一段回忆。
  她梦见自己躺在一架雕花的大床上, 睁着眼睛木木地盯着床顶。
  这地方叫她有些熟悉。四周的景色带着朦胧的雾气,像被什么掩盖,应该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记不大清楚细节。
  随后房门推开,进来一位十多岁的小姑娘, 趴在她的床边低声唤她起来。
  那女孩儿笑得很甜, 一双眉眼弯弯地勾起,眼睛中有着会发光的神采。不过小姑娘穿着的是仆人的那种宽□□服, 应该是一位侍奉她的婢女。
  邱季深坐了起来。对方拿过梳子给她梳头, 然后又开始整理屋子。
  邱季深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 房间里只有这个姑娘的形象是最为清晰的,可见原身有多喜欢这个温柔的姐姐。
  对方将一件件小衣服都叠好,仔细地放进柜子里。回过身来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对她说了什么,然后梦就醒了。
  邱季深也睁开眼。
  不同于第一次梦到自己被一个女人险些掐死的惊恐,这一次在梦中的感觉只是温暖中带着一丝遗憾。那种温暖让她颇为眷恋,甚至不想醒来。
  她慢慢坐起来,揉了把额头。
  原身的家族应当是没落了,甚至是遭难了。连原身都过上了那样的生活,那跟在身边的婢女呢?
  在这个年代,长得漂亮,却又身份低微的人,日子未必可以过得好。如果她还不幸被旧事牵连,那就更可怜了。
  邱季深思考着这个梦代表着的意义,是希望她能找到那个姑娘,了却原身的遗憾,还是说当年的家族剧变,就跟那个女孩儿有关系?
  应该不会是后者,那姑娘还太小了。
  邱季深喊了两句,问道:“怎么这次没有任务跟提示?”
  系统只给了她两个标红的字。
  【预告】
  邱季深:“……”
  谢谢您啊,还这么有人性化呢。
  邱季深问:“这是多久以后的预告?”
  【敬请期待】
  邱季深:“……”
  得了吧,你最好永远别来。
  说预告,还真的是很提前的预告。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去。邱季深在工部安稳地做自己的咸鱼,并没遇上什么奇事。
  高吟远起初来了几封信,到后面越来越少,应该是因为路途遥远给寄丢了。
  他的信并没什么稀奇的,大多是自己的见闻。不过时不时会感慨一下自己以前的见识浅薄,竟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闭塞之地,难以想象。
  还在途中发现了一些新奇的玩意儿,画在信中告诉她,告诉她可以尝试。
  他已经走了很长的路,似乎是到了江南。因为一直在移动,邱季深也没法给他回寄。
  不过看他这赶路的速度,哪里是在行商?分明是在逃命吧?也忒快了。
  希望他历练够了早点回家。
  ·
  时至秋月,天高气清。总算到了一年中最为舒爽的时节。
  作为新晋优等生,邱季深在上级领导的夸奖下,坚守住了技术工的咸鱼岗位。叶疏陈显得无聊,偶尔出山赚些银子补贴家用。虽然他们还住在原先的狭小院落中,可日子过得已比以前富庶太多。
  就算是想天天吃肉,也不是不行。
  每次这样放肆挥霍银钱的时候,就会让邱季深产生回归现代社会的错觉。
  对邱季深来说,日子是平淡而闲适的。可是对唐平章来说,或许就不那么快乐了。
  引线大概是在去年雪灾时开始埋下。之后国库又几次拨款、减征,加固大坝、修建管道等等,几番重大举措,导致账面严重赤字。好不容易坚持到了现在,各部申请资金的奏折已经能把桌面压塌。
  这样一看,之前施行的几项利民的工程,竟然全成了负累。能不能顺利完成也无法得到保证,一旦再发生什么变故,怕是会反应不及,真是一团糟糕。
  一句话来说的话,都是穷惹的祸。
  一旦国家陷入了贫乏,所有的小事就成了问题。官员福利得不到保障,所有人只能盯着剩下的那点银两,朝中气氛自然急转直下。
  虽然各部说得都有道理,但此时哪边都不好开罪,唐平章坚持一一驳回。
  于是唐平章的一举一动,被不满的朝臣注意到。但凡他花销大一些,就会受到官员提醒。
  大约是憋闷得太久,唐平章终于发脾气了。
  因为邱季深是小品阶官员,无缘得见那样的盛况,只能道听途说。随后矛盾升级,唐平章被惹恼,连罢了两天^朝,才终于闹到连邱季深也知道的地步。
  皇帝不上朝,那还了得?官员们都懵了。历史经验告诉他们,罢朝就跟断更一样,是会上瘾的。
  虽说唐平章之前不是个多果决机敏,吏事精明的帝王,但起码勤勉好学,谦虚有礼。如今这番转变,总要有个原因吧?
  他们找来找去,最后一位宦官出来说,唐平章最近一直与一位新入宫的美人呆在一起,对她非常喜爱。
  这不就是一篇现实版的“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历史虽然迟到,但从未缺席!
  ……啊呸!
  “臭不要脸!”邱季深骂道,“怎么又怪女人?这跟女人有什么关系?传出这种风声的人,不怕叫人取笑吗?”
  “不到不可收拾需要遮掩的地步,哪个官员会真把错怪到女人的身上?都是玩的把戏而已,不用当真。”叶疏陈叹说,“可怕是女人,可悲也是女人。”
  确是此理。
  都是男人,真相是什么想必心中还是有点数的。即便嘴上不承认,也不至于不要脸面地出去传扬。
  这样的消息都可以从后宫传出来,真是司马昭之心。
  邱季深两手环胸:“不过,这次陛下收的那位美人究竟是谁?什么身份?竟叫人这样记恨?”
  “陛下收的美人多了去了。臣子送的,外邦送的,新入宫的婢女,再有太后指婚的适龄女子。”叶疏陈扭头问,“你指哪个?”
  邱季深:“……”
  她干巴巴地笑道:“不想,陛下还是个风流人士啊?”
  “几个男人不风流?所以痴情才是一项品格啊。陛下只是多情罢了。”叶疏陈回忆说,“这么多年来,没见陛下因沉溺女色而乱了分寸,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应该觉得欣慰吗?
  ·
  虽说叶疏陈说得有理,可陛下不早朝,总归是一件大事。哪怕只有两天,也不可忍耐。
  邱季深未能置身事外,很快就有人找上她。一个接着一个,旁敲侧击,来意都相差无几。
  他们已是快急疯了,唐平章打定主意称病避见,众人无计可施。最后老臣们想着年轻人的事情可以叫年轻人去谈,找两位信得过,又得陛下喜欢的才俊是最好了,于是便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叶疏陈同邱季深。
  虽说受人如此肯定是小有骄傲,可此时进宫劝谏,摆明了是要自讨没趣,实在不是一件好差事。
  偏偏又不能袖手不管。最后二人半推半就,带着无奈过去一试。
  所幸唐平章是愿意见他们的,宫人见是他二人,总算没有严词回绝,快速过去通传,不就后跑出来领着他们入内。
  邱季深松了口气。
  希望唐平章是已经心生悔意,等着他们前来商谈的才好。
  ·
  唐平章自然没有生病,他此时正与一位美人坐在园中赏花。
  邱季深穿过石道,远远便听到了谈笑的声音,想起叶疏陈的话,怕看见少儿不宜,立即小心低下头,趋步上前行礼。
  “五郎,叶郎!不要同我多礼。”唐平章站起来笑道,“我自是欢迎你们,不过还是先说好了,今日可不要说扫兴的话,否则我是会请你们出去的。”
  叶疏陈也笑,说:“那陛下想听什么,我跟邱五郎先去对对口风,一定只说您喜欢的话。”
  唐平章:“哪需要那样?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要你们二人别是来当说客的就好。”
  邱季深遗憾道:“的确是被赶来当说客的。不过陛下不想听的话,就罢了。”
  唐平章满意道:“这样才好!”
  此时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道:“陛下既然有客,妾不便打扰,先请告退。”
  被唐平章挡住的瘦弱身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香味也随她的动作传至远处。
  邱季深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过于浓郁的花香,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这一抬头,就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那熟悉的眉目,脉脉含情的眼波,瞬间与邱季深梦中出现过的女子重合。
  不同以往的是当初那种纯真成了风情,褪去稚嫩,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一位美人。
  邱季深一下子怔在原处。
  “五郎?五郎!”唐平章叫了两声,而后干脆上前拍了下她的手道:“五郎,你这样看着她,都要叫我误会了。”
  美人长袖掩面,朝她轻笑了下。
  邱季深忙撤回目光,说道:“或许是下官错觉,只觉得贵人与我一旧友长得颇为相似。冒犯了。”
  “哦?”唐平章扭头问,“楚楚,你二人莫非认识。”
  楚歌摇了摇头,说:“或许是有见过吧。妾命途多舛,身份卑贱,曾去过不少地方。可是已经不大记得了。邱公子莫怪。”
  “说来五郎也是啊!”唐平章说,“那你二人可真是有缘。五郎曾经也是四处浪迹,后来才回了京城。想必他是那时见过你。”
  “妾当初是落魄,无奈之境,不由自己选择。邱公子却是因为高义,体恤民情。妾自然不敢与邱公子相比。”
  楚歌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惹人生怜。她朝邱季深欠了欠身,表示敬意。
  “妾来京城的路上,就听到不少关于陛下与邱公子的传闻,也敬佩邱公子兼爱无私的仁义之举。”
  唐平章来了兴趣,问道:“都说了什么?”
  楚歌却是停住了,看了眼叶疏陈等人,示意道:“陛下。”
  唐平章只能点头:“好吧,我先与他们聊聊,晚些再去找你。”
  楚歌再次行礼,同邱季深错身而过,款款离开。
  唐平章见邱季深表情僵硬,还刻意背对了楚歌,靠近她问道:“是位美人吧?”
  邱季深紧抿唇角,一时没有作答。
  叶疏陈插话说:“陛下,您这样问他,他能不怕吗?方才就叫您给问木了。邱五郎胆子可小。”
  “玩笑而已,五郎怕我做什么?”唐平章挽起袖子,重新在桌边坐下,问道:“你二人以前真见过?”
  邱季深答说:“若是没有认错,应当是的。那时我灰头土脸,与她只是一面之交。万万没想到,能在宫中看见她。实在是……”
  “哈哈!”唐平章大笑出声,“实在是风云际会,是不是?你二人在落魄时偶遇,都当对方是等闲之人,谁知多年之后,一个原是朕的兄弟,一位成了朕的美人,还这样又见着了。我若是你,也要吓上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