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姑娘来了。”一众姑娘正在玩耍,便有人来报,薛宝钗来了。
薛家早已搬了出去,此时会来,想来是接了帖子的。薛姨妈与贾家的关系不只王夫人,还有王熙凤。且在此之前,她们与薛宝钗玩的也很不错,因此迎春下帖子的时候,便给她也下了一张。
不一刻,薛宝钗到来。就莹玉来看,与之前所见并无不同。
她一坐下来,便道:“可巧得了几盒宫花,说是御制的堆纱花,一盒十二支。姐妹们莫嫌简薄,或是自己戴,或是赏人,都极便宜。”她才说完,身后的丫环就捧着盒子上来了。
盒子不小,那丫环捧的十分吃力。
几人谢过薛宝钗,便都叫人接了。史湘云当即就打开匣子:“是大家都一样,还是有什么不同?”
薛宝钗笑道:“本都是一批得的,自是一样的。”
史湘云从匣子里捡了一支在头上比了比,不一会儿又换过一支,把玩了一会儿,便又放了回去,让人收了。
正说笑着,外面又人道:“宝二爷来了。”
话音刚落,贾宝玉已掀了帘子进来。“姐妹们一处玩,竟不叫我,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迎春起身:“我们姑娘一起玩,叫你做什么?”说是这么说,却也没赶人。
湘云笑道:“便是不叫你,你还不是巴巴的来了?”她眼珠了一转,刚又要说什么,就见门帘子又掀开了,王熙凤带着平儿走了进来:“哟,宝玉怎的回来了?你今儿不是受了薛大哥的请去了么?”
贾宝玉笑道:“快莫说了,今儿本是要去玩的,谁想出门不远,就碰到个拉菜的,那菜未捆实,跌落一地。那拉车的牛只顾吃菜,哪里还肯走?到把个道拦的严实。可见是天意要我回转了,恰好一进门就听说姐妹们都聚到一起,我自然是要来与姐妹们聚一聚的。想来薛大哥那里,不至怪罪我。”
薛宝钗忙道:“自家兄弟,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王熙凤笑道:“那可就真真巧了,我这正愁有一事无法,既宝玉你在,可是救了我一命了。”
宝玉忙问是何事。
王熙凤看了一众小姑娘,“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且随我到别处去说。”
贾宝玉一时又舍不得离了众姐妹,又对王熙凤的事好奇,到是犹豫起来。迎春便道:“二嫂子开口,想来是要紧的事,耽误不得。宝玉还是快去,倘或能帮上忙,岂不正好?”
宝玉这才抬脚跟上。
莹玉看得直眨眼,转头看向李嬷嬷。李嬷嬷冲她微微点头,嘴角含笑。她便明白,这是故意的。
如今不管是黛玉还是莹玉都已满七岁,七岁不同席是规矩。说起来,这么多人一屋子里玩,只要不过价,便是多贾宝玉一个男子也没问题,但如今情况不同。
之前贾家看起来极盛,不管是林家,薛家,史家的姑娘过来,出身低了些,又是晚辈,巴不齐还有本就有心的。因此,全都顾着贾家的规矩,贾家说不必守这些,明面上大家就一直这么着。
如今贾家被贾赦一闹,内里被扒开,皆知是内里虚空,只剩下的空架子。而林如海却得圣人重用,门第又高了一些。又五熙凤的精明,自然不会叫林家姐妹在这里不高兴。
林家的态度一直摆的明确,黛玉是贾家的亲外孙女,与外家亲近,林家不会拦着。可贾家要是敢坏黛玉的名声,那林家也不会让。这些话不用说,跟着来的嬷嬷们,就是态度。
因此,迎春定下了要请林家姐妹过来玩,王熙凤就想法子让贾宝玉出去。谁知就这么巧,半道上又回来了。没法子,只能又过来,把人带走,再支出去。
再想以前,贾赦没闹这一出之前,便是嬷嬷们来了,贾家对贾宝玉的行为也是放任的。但现在,除了贾母外,王熙凤已经很自觉的将贾宝玉去走了。
这个时代,权势的味道总是更重一些。
莹玉不知道黛玉有没有察觉其中的区别,但她玩的挺开心。
她不爱出门,却喜有人陪伴,有人一起玩耍。到晚上归家时,便十分不舍。贾母到是苦留……可林如海知道两个女儿今天来贾家赴约,因此下衙之后,便过来接了。
贾母也是长辈,父亲也是长辈,两相比较,当然林如海在她心里更重一些。
因此,即便不舍,到底还是走了。
唯一不美的就是临出门时,又遇着回来的贾宝玉,又闹了一场。惹得林如海一肚子气,却也莫可耐何。
不管黛玉也好,贾宝玉也好,年纪都还小,谁也没想过这两人会心中生情。贾宝玉偶出狂言,也不会有人当真。毕竟他从小便是如此,不知说了多少混账话,谁又当真过?而黛玉更是看不出丁点,因此,谁也没有多想。
莹玉多想了,可想多了最后,她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便干脆也不想了。
……
眼看着天一天凉过一天,黛玉又起了咳,请了回太医。看过之后没几日,林如海又趁着沐休日,与两个女儿一起煮茶下棋。莹玉到底是没忍住,提出想出去走走看看的意愿。
林如海只思考了片刻,便应了下来。只是提了好几个条件……
莹玉自无不应,不论是什么,她都满心欢喜的应下。
到了他下一次沐休日,莹玉便穿上刚制的男童服饰,跟林如海一起乘了马车,去了一个相对清净的街道。所谓清净,便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铺子。
街道不长,不是对京城熟悉的人,估计都摸不到这条街。
“这里是条老街,前面的出口已经封了,因此少有人来。别小瞧了这条街,看着清冷,可有些好物,是外面寻不着的。”林如海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这条街。
莹玉有点目不暇接,心里更是惊叹。她可是经常偷跑出来的,可这么多次,竟一次也没到过这条街。
父女俩走了一段路,林如海就带她进一家茶楼。据林如海说,这茶楼里的茶都是极品,有些连皇宫内院都未必尝到。这里的点心口味也是一绝,唯一可惜的是,数量不多,且绝不外卖。
因此,他虽有心带些给两个女儿品尝,却一直也不得行。
时代问题:身为父亲,他永远都不会主动提起,带两个女儿出来抛头露面。
茶楼就两层,考虑到女儿身份,林如海便想要个包间。可小二一听直摇头:“爷您来晚了,包间已经满了。”
还不等林如海开口,便有人叫他:“林大人,我家主子正在楼上包间,听着您的声音,请您一起呢。”
一听这人的声音,莹玉便睁大了眼睛,细细打量。面白无须,喉结几近于无,虽努力绷直了身体,可到底长年累月的习惯,哪里是随便藏得住的?
这是个太监。能用上太监的,都是皇家的人。普通官家没资格,也不敢。
林如海一见对方,脸上表情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既是你主子在,那如海自当去拜见。”
于是乎,父女两人直接就跟着上了楼。进了甲字号包间,里面又是两人。一大一小,看着像是父子,但保不齐也可能是兄弟。
一见到人,林如海直接下跪,口呼万岁。
莹玉到是吓了一跳,这皇帝什么毛病,居然微服私访。心里腹诽,却也紧跟着跪下请安。
皇帝叫起,林如海带着莹玉立在一边。又对那个孩子抱拳施礼:“世子。”
“林大人。”小孩没再坐着,也跟着起身。
皇帝摆手:“如今在宫外,不讲这些,林爱卿坐吧。”说着又看向莹玉:“这个小公子是?”
林如海屁股还没落到椅子上,又站了起来:“回陛下,这是,这是臣的小女儿。非闹着要出来玩耍。正好今日沐休,臣便领着她出来见识一番。”
“哦,居然是个女公子?”皇帝看莹玉的目光透着新奇。“没想到林爱卿是如此不羁之人?”
林如海忙道:“皇上有所不知。”
“哦?”
“我这女儿,生来体弱多病,生下来时大夫便道,怕是养不成的。臣膝下荒凉,只得两女,哪一个也舍不得,皆尽心去养。便是如此,养到四五岁上,也是眼看着就要不成了。再后来,更是靠着药吊着性命。”说到这里,林如海眼睛不由范红,老泪眼看就要下来了。
莹玉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他这才稍微好些。
“后来,臣偶然间认识了一个道人,他说臣这女儿,命不该在红尘中,欲收她为弟子,渡她出家。臣哪里舍得?当时便拒了。谁知从此,便几乎药石无医。”
皇帝不由又看了莹玉两眼,惊问道:“可朕看令千金已无半分病态,亦未出家。”
“只因六岁那年,臣那嫡妻一病去了。大女儿因她外祖母怜惜,接到身边教养。当时臣亦日渐孱弱,有心想将她也一起送去。只大夫断言,她的身体根本无法上路,否则,不必到京,就得为她……”林如海又一次哽咽。“臣见她实在不行了,便又请那道士入府。那道士却说,因为臣之前拒绝,已断了二人的师徒之缘。但又不忍她小小年纪就,便点化了她一番,教了她些健身的本事。却又言,她命数无定,身处红尘,又不在红尘。让臣不可同一般女儿般教养……”
皇上听了只觉稀奇:“是哪位道长,竟有如此本事?”
“青城道长。”
皇帝直呼:“原来是他,难怪。”又看莹玉,突的一笑:“这可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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