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妇人跪在地上,以折棠为首,皆出言要求重罚李仙悠,不过李家也不是吃素的,安平公主立马站出来,道:笑着道:“父皇,小儿女口角之争,谁还没有气急失言之时?这个阵仗,难道就因为一句话,倒是像要逼得人自尽?这也太过于严苛了。”
皇帝还是没说话。
于是,便有其他贤王一系的妇人出来说话,道:“李三姑娘是有不对之处,但也不用如此咄咄相逼,都是大秦的子民,难道李三姑娘就不心痛那些逝去的将士?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
便有其他人劝和,皆将无心之失挂在口边,安平公主见皇帝还不说话,着急道:“啊呀父皇,云州将士们已经逝去,云州妇人已然丧夫丧子丧夫君,我们日后多多补偿就好,阿悠不过是口误,这架势,难道就要她为云州将士们陪葬么?就算是要她陪葬,难道云州将士们就能活过来?不如就让她回家闭门思过吧。”
镇国公夫人便怒声道:“好一个闭门思过!难道——”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听皇帝终于打断她的话,转而问起折棠,“你以为如何处置?”
折棠:“……”
她才不要定这个罪,于是又将话岔子递回去,“臣女一切听陛下的。”
皇帝便笑起来,“你是事主,既然要听朕的……可朕也没有主意,不如,听听大家的吧。”
他好像随手一指,然后指了个身穿红色官服的年轻人,“你来说。”
随着他这一指,一声话落,春猎场上,人人皆心中大惊,只因为陛下竟然指了个官身说话,还是太子的东宫官员。
这是要做什么?还稳坐在案桌前的男人们开始在心中打腹稿了——刚刚只出战了自家的老娘媳妇和女儿,如今,陛下的意思是要他们出列吗?
那被指的东宫心腹也不敢随意说话,斟酌良久,道:“臣以为,镇国公老夫人所言极是。李家三姑娘所言,实在不堪,让众将士寒心。”
皇帝手里的佛珠转啊转,“是吗?”
他神色飘忽,语气也飘忽,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认同的。贤王心中大怒,上前就喊冤,太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立马加入战斗,还不忘拉着云王暂时做谋友,于是到此刻,对于众人来说,李三姑娘是否受罚已经不是重要问题了。
他们想知道的是:陛下对于今日折棠所说,有何感想。于是抓住机会,也不管今天是来狩猎的,当场就对李家进行了人身攻击。
比如,李大人作为文臣之首,她的女儿如此辱骂武将的女儿,如此辱骂云州英烈,细思极恐之下,定然是李丞相自己在家也这么想,对女儿说了,所以李三姑娘才会说出这种话。
李丞相一系人:“……”
贤王再忍不住了,也知道对家是要闹大,于是立马出来指挥自己的人进行反驳。
秦国文臣武将之间积怨已久,既然对方上纲上线,那是不是也可以认为这些武将家里的儿子女儿们平常说的话,也可以是武将们在家唠叨的呢,比如,骠骑大将军林有德家的三儿子,前儿个在青楼跟人抢姑娘时说过一句: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地盘——那是不是可以认为,林觉得京都是他的地盘呢?
林老将军胡子白花花,闻言气急,学着文人死谏的样子往急吼吼就往旁边的石头上撞——当然没撞上,有人拦着呢。但是事情闹到这一步,武将们趁此机会发言:军马政需要改革了。
这是一个早就蓄谋已久的改革,之前一直在朝中暗传,但是从没正式提到明面上来,没想到今天是个好契机。贤王有文臣支持,但是武将投靠的少,云王有云州做依靠,兵部尚书和安国候等军队掌权人是太子的人。
三足鼎立,日日都要这般闹一闹,很多政事都是互相试探,军马政试探良久,借由此“云州英烈”为由,正好合适。
皇帝一直都坐在那里,听他们吵和闹,手里转着佛珠,但没说话过。
这时,已经不是折棠她们能插手的事情了,就连李仙悠也先被带了下去,无人顾及,她看向皇叔,皇叔气定神闲,就坐在那里,不慌不忙的喝茶。
皇叔的身边便是太子,她目光挪回来时,不小心撞进了太子的眼眸里。
太子突然朝她笑了笑,倒是不含恶意。
折棠僵住,她快速的低头,不敢再去看皇叔那边,只安心的跟着长公主坐着,倒是有些感慨:刚刚还有夫人们为她说的话哭,如今都紧张纷纷,俱都不敢开口,只敢看着自家的夫君/儿孙们,祈求不要出事情。
明明离她们感动才过没多久。
长公主就拍拍她的手,小声的道:“世人皆如此。”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道,这场由小女娘打架引起的群臣之战,算是拉开了序幕。折棠年幼,到底不是很明白群臣为什么非要在当场吵个明白,妇人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犹如朝堂辩论等场面,皆肃穆不敢说话。
良久之后,坐在最上头的皇上突然笑了笑,缓缓出出声,“好了——今日是来狩猎的,何必要于此坏朕的兴致。有什么话,明日早朝再议。”
话音刚落,太子就起身行礼,“是,父皇说的是。”
皇上和太子如此说完,于是众臣噤声,好像刚刚的吵闹没有发生过一般。
皇帝便闭了眼睛,半响,才道:“李卿。”
李大人赶忙上前,“陛下——”
皇帝:“你家三女,行事不正,心思不纯,至此闯下大祸,便由朕发话,将她送往高阳寺,好好在佛祖面前忏悔,等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什么时候回去。”
李大人脸色大白,“陛下——臣女——”
他的话却被皇帝突然打断,“好了,朕心意已决——贵妃——”
李贵妃摇摇欲坠,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出,“陛下。”
皇帝:“你也是,回宫之后,便好好在意清宫好好抄录往生经,替云州逝去的将士们赔罪。”
李贵妃不可置信,“陛下!”
皇帝却没再看她,而是看向皇后,“皇后,贵妃潜心礼佛,她手中宫务,都交至你处吧。”
这番变故,让大家所料不及,就是太子和云王一系的人,也都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将李家两个女人给关了起来。
说是给折棠出气,折棠没那个份量。那就只能说,陛下是偏向武官这边的,所以才责罚了李氏妇人。
贤王心中震骇,却也不敢说什么,他暗暗将目光看向云王——说实话,他现在很怀疑是不是云王指使折棠这么说的。
……
折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倒是不害怕事后李家加害于她,说实在话,如今太子,贤王,云王夺嫡,若是云王失败,她相信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因为她这一席话,就直接让李家的贵妃和嫡出姑娘一个被夺去宫务,一个被关进庙里,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折棠皱起眉头,朝华长公主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你是个姑娘家,影响不了什么,云王心里有数,贤王心里也有数,不会有事的。”
但是,折棠跟李家算是结下了深仇。
春猎开始,众儿郎去山林中狩猎去了,即便心中不安稳,但是今天是很多人想在陛下眼前露脸的机会,所以也全力以赴。
折棠是不想去打猎了,朝华长公主便带着她和云芫,胡夫人母女往镇国公夫人那边去,正在此时,折棠心有感应的回头,见皇叔走了过来。
她就有些委屈的看过去。
“皇叔。”,她喊,“你不去狩猎吗?”
齐溯摇头。朝着朝华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点头示意。
镇国公夫人知情知趣,带着身边其他的夫人姑娘们行了礼走开,只留下了朝华公主和折棠云芫三人。
朝华长公主就担忧道:“怎么了?要立即过来说?”
齐溯:“父皇很不对劲,皇姐,你今日回去后,便带着阿棠和阿芫不要时常外出。”
他抿唇道:“今日之事,父皇反应奇怪,我也琢磨不清,但他这般,已经让阿棠成为众矢之的,阿棠须万分小心。”
折棠心有余悸,点头,“我会乖乖呆在府里的。”
齐溯颔首,正要走,就见不远处威远侯府家的夫人带着自家儿子站在不远处,目光臻臻,很是热切,像是有什么事情一般,特殊时候,他顿了顿,还是朝那边示意一下,然后低声问朝华长公主:“皇姐估摸着他们是有什么事情?”
朝华长公主便请小丫头请威远侯夫人和世子爷过来,一边笑道:“那是我给阿棠相看的人家。”
折棠本来沉浸在刚刚的事情中,闻言立马瞪圆了眼睛,道:“姑姑,我不是说了,我还不想——”
长公主打断她的话,轻声斥责,“婚姻大事,哪里轮的到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等你想时,黄花菜都凉了。”
折棠就着急的去看皇叔,谁料,齐溯却好似迷茫了一瞬,转而平静的只道了一句。
“是吗?也是,阿棠如今到说亲的年纪了。”
折棠的脸,就瞬间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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