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宴过后几日,便是钦天监选的吉日,昭昭顺利搬进了郡主府,她亲手点燃了大门一挂九百九十九响的红鞭炮。鞭炮噼里啪啦作响好不热闹,炸开的红纸像是飞花乱坠,煞是好看。
昭昭捂着耳朵看着那一串鞭炮燃尽,跨过了脚下的火盆,踏入了府中,接下来,洒五谷,祭灶神……
忙碌了大半日,昭昭方才去了书房松口气,青眉拿着本册子走进书房找她,“郡主,各府送来的贺礼皆已经登记造册入库,这是账目,请您过目。”
昭昭接过账目看过一回,便递给了她,“你收好就是了,各府如何回礼,你和管事看着准备。”
青眉笑着点头,“是,婢子晓得了。”
明明今日忙的脚不沾地,青眉却一点儿都不觉着疲倦,她如今跟着郡主出了宫,再不用日日困在宫闱里不说,郡主还让她做了府中大管事,管着郡主府中的日常事宜,这如何不叫她高兴。
青眉自去料理家务事,子桑采没精打采的走了进来。
昭昭放下手中的信函,见她如此,不由笑道:“怎么了这是,不是让你去发赏钱,谁还给你脸色看了不成?”
搬家头一日,自是要郡主府的下人恩惠,昭昭将发赏钱的事情交给了子桑采,这是个极其讨巧的事儿。
“方才婢子去厨房,厨娘们话里话外都说婢子没有青眉姐姐能干,所以主子让青眉姐姐做了大管事,掌管府中事宜。”那些话实在不好听,子桑采听的满肚子都是气。
昭昭挑了挑眉,不禁感叹,这才第一日,府上的人就按不住小心思,开始勾心斗角了吗?
“那你以为呢?”昭昭问道。
子桑采不服气道:“这些人是不是太小瞧了婢子,竟想挑拨婢子同主子的关系。”
她又不是个傻子,难不成会听信了几个刚认识的人的话,去同她家主子置气吗?而且,她确实没有青眉能干啊,但她一心只想伺候好她家主子一人,别的事情同她都没干系。
昭昭失笑,“你既想得通,为何还要生气?”
子桑采气呼呼道:“婢子还以为,咱们搬进了郡主府,就没这么多烦心事儿呢。”
结果,这才第一日,就来挑拨她和她家主子的关系,心思可真是歹毒。
昭昭宽慰她,“府中人皆是内廷安排的,他们如今到底是忠心于谁,如今还未可知。”
“那主子,咱们该怎么办?”子桑采霎时就紧张了起来。
昭昭笑了笑,一双眼里满是狡黠,“自是等他们露出了狐狸尾巴,挨个揪出来便是。”
子桑采略放下心,外头又有人禀报,“郡主,普渡庵慧静法师求见。”
慧静法师便是普渡庵主持,昭昭忙让人将她请到前厅相见。
“郡主今日搬入新居,老衲没什么好送的,只为郡主供奉了一串佛珠。”慧静法师笑着将一串红豆木佛珠递给昭昭,佛珠上还留有佛前所点的檀香味道,闻着就让人心生宁静。
“多谢主持。”
慧静法师又道:“老衲今日来,也是为慈姑庵的孩子们向郡主道谢,再有两日,便是长安灯会,孩子们做了不少花灯参加灯会,他们托老衲来邀请郡主,若郡主那日得空,可否出府赏灯?”
昭昭应下了,让慧静法师留下了孩子们展示花灯的地址,约定好她到时候一定会去瞧瞧。
等料理了一回府中事宜,已经是月上枝头,昭昭坐在火炉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隔壁今日送了什么来?”
青眉略回想了片刻,便道:“是顾世子身边的飞廉,送了两盆蟹八爪,已经打了花苞,如今在花房由人小心照料着呢,可要让人将它移来书房?”
昭昭摇了摇头,又翻起了手中书,“不必了,蟹八爪喜凉不喜温,搬来书房活不过两日就死了。”
她像是不经意的提起此事,转瞬就将它抛在了脑后。
*
灯会那日,长安城里连宵禁都解了,昭昭称病推了所有相邀她赏灯的请帖,低调的带着人从侧门出府。
已经入了夜,到处的房檐门廊上都已经点了灯,到处热闹的很。昭昭一行人隐在人群里,也并不算显眼。
青眉边走边解释道:“长安每年都会在洗水河畔办一场灯会,长安城中百姓,不拘身份高低,只要参加花灯比赛,拿了头名,上元节那日,长安各处都会挂上他做的花灯,还会呈入宫中,让宫中贵主们赏玩。”
“所以,每年的长安灯会都是一场不小的盛事。”
不止是长安的各路商贩,就连勋贵世家,都愿意让家奴做几盏花灯参加灯会。是以年年都有各种巧思出彩的花灯看,不参加灯会的百姓也乐得在今日到处赏灯,也会买上些喜欢的花灯放着等上元节那日用。
昭昭花了不少时间,才终于走到慈姑庵的孩子们展示花灯的地方,地方有些偏僻,只有一棵光秃秃的树,一群小孩儿正在将花灯挂在枝桠上。
是个十二三岁年级的小姑娘带着几个年岁小些的娃娃们在此摆灯。
那日在慈姑庵,就是这个小姑娘手带着两个比她还小的女娃娃,手脚麻利的做出了所有人的午膳,昭昭还记得她,便唤了她的名字,“七巧。”
叫做七巧的姑娘,惊喜的看着她,“郡主,您来了。”
小娃娃们也都走到她跟前,乖巧的同她行礼。
昭昭一笑,“出门在外,你们叫我一声姐姐就好。”
七巧机灵的很,带着孩子们甜甜的喊着姐姐,又请昭昭看她们做的花灯。
这些花灯用的材料寻常,做工却很精细,做骨架所用竹条和树枝打磨的光滑无比,罩灯用的宣纸上绘着玉兔、花猫等图案。
昭昭提起一盏灯夸道:“真不错,这些都是你们做的吗?”
七巧秀气的小脸,变得通红,“我们不会画画,灯上的图案是请普渡庵的师姐们画的。”
普渡庵的比丘尼们,都是出家人,今夜自是不会来灯会,不过她们会帮着慈姑庵的娃娃们在花灯上画些图案,这样也能卖个好价钱,贴补慈姑庵的花销。
忽而,七巧从一旁的背篓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盏花灯来,这盏灯一看便和其它的不同,她毫不犹豫地就将花灯递向昭昭,“姐姐,这盏灯送给您。”
这是一盏用荔枝木做骨架,用洁白的丝绢做灯罩,丝绢上又绘了嫦娥奔月图的花灯,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功夫制成的。
昭昭没收下,她温和道:“我不能收下它,你不如将它拿去参加灯会比赛,我想肯定能拿个不错的名次,听说只要参赛,就算不能拿个好名次,也都能卖出个好价钱呢。”
七巧仰着头看向她,认真道:“您是慈姑庵的恩人,这一盏灯还请您收下。”
她们的身侧,有一道温和低沉的男声响起,“郡主不妨收下。”
娃娃们惊喜的奔向了来人,“岳大哥!”
昭昭也转过了身,她冲着来人笑了笑,对方像是没料到她会如此,怔然了一瞬也露出了浅浅笑意。
今夜洗水河畔,不乏有情人携手同游,倒有些提前过了上元节的意思。
子桑羽原是默不作声带人跟在身后,此刻见状,他叹了口气,拉着自个儿妹妹,又低声唤了身旁的青眉,一行人便默契的离远了些。
就连那群孩子,也在七巧将花灯塞进了昭昭手中后,跑去继续布置她们的花灯。
二人之外仿佛多了一层结界,将外头的热闹隔绝在外。
片刻之后,昭昭开了口,“听闻北镇抚司近来连日在审一桩公案,岳大人今夜怎么有空出来赏灯?”
岳长翎略有惊讶,“郡主也知道此事?”
北镇抚司五日前,捉拿并州刺史入长安,还在连日审问中。
昭昭不过是听了一耳朵,“略有耳闻,听说并州刺史贪污了军饷,数额颇丰。”
子桑采在一旁等的有些无聊,干脆用凉州话同子桑羽说起了闲话,“哥,主子同岳大人真有缘,竟有碰巧遇上了。”她想,这位岳大人定然就是主子要找的梦中人了。
子桑羽告诫的看了她一眼,“你若能聪明些,主子不知省多少心。”
若是子桑采聪明一些,也应该知道今夜这场偶遇,也许不是有缘,而是有心为之。
“哥,你怎么又骂我。”子桑采不满道,“我虽不聪明,可是我多了解主子呀。”
子桑羽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行了,别胡闹了。”
青眉站在一旁,将他们兄妹二人的言行看在了眼中,不由笑道:“二位真是兄妹情深。”她自幼入了宫,同家中就没了干系,父母姊妹也早就断了亲缘,说起来她此刻是有些羡慕的。
见昭昭已经同岳长翎行在洗水河畔上,他们默默地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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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只遇见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