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收了笑意,问:“吴富贵,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这不是来看你吗?”吴富贵嘻嘻一笑,瞥一眼旁边的承志,轻咳一声,正色道,“世兄,方才多亏你为我带路。你有什么事,尽管去忙,容我跟她单独说几句话。”
承志不回答,下意识看向许长安。
他心里隐约有个念头,他不能丢下“妹妹”,任她和一个同龄男子独处。
对,那样有损于一个姑娘的名声,也不安全。
然而许长安根本不看他,她对于吴富贵的提议,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承志抿一抿唇:“好。”
他转过身,缓缓离开。他行得极慢,心里还在想着会不会被叫住。然而“妹妹”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挽留的意思。
承志到底是放心不下,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看了看。
不同于看见他时的警惕提防面无表情,许长安站在吴富贵面前,全然是一副放松的姿态。
承志抿了抿唇,将心一横,大步离去。
许长安的母亲高氏生前和吴富贵的母亲周氏关系不错,两家的铺子又在同一条街上。因此,许长安和吴富贵自小相识。
这两人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一路人。许长安从小努力勤奋,小小年纪就开始帮着家里打理药铺,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而吴富贵贪玩厌学、不肯上进,被母亲揪着耳朵骂了无数次。
可以说,吴富贵的成长过程中,没少听到类似于“你怎么不跟人家长安学一学”、“你但凡有人家长安一半的好,我也知足了”之类的话。
幸好他心胸宽广,才没跟许长安彻底断交,反而联系颇为密切。
他怎么也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他的“童年阴影”变成了个女人。
盯着许长安看了好一会儿,吴富贵翘了翘大拇指,由衷感叹:“我跟你说啊,我从小就觉得你特别强,但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这么强!你居然是个女人。”
许长安瞧了他一眼:“所以呢?我是女人怎么了?”
她的秘密暴露后,这种情况已不是第一次遇到,她早见怪不怪了。
没想到,接下来,吴富贵却丢了个惊雷:“我娘想让我娶你。”
“你说什么?!”许长安闻言一惊,双目骤然圆睁,疑心自己听错了。
吴富贵也不瞒她:“你也知道啊,我娘一直很欣赏你,恨不得你才是她儿子。现在一听说你是个姑娘,就想让我立刻把你娶进门……”
“你娘让你娶我?”许长安感觉自己像是听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是啊,我娘说你既然能撑起金药堂,那你要是嫁进吴家,肯定也能打理好绸缎庄。你爹一回湘城,我娘就说要求亲。你爹也答应……”
许长安脸庞雪白,声音极冷:“我爹答应了?”
见她神情不太对,吴富贵心里有些惴惴,小声问:“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许长安双目幽深。
“我娘、你爹都同意,但是我……长安,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啊。我其实不是很想娶你。不不不,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我……这,跟你说,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这个。”
吴富贵翘起大拇指,有点语无伦次:“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大哥!啊,不对,我好像还比你大一岁,但这不重要……”
得知自己的婚事就被定下,许长安原本惊恐愤怒,这会儿看他这个样子,倒没忍住被他给逗笑了。
见她没生自己的气,吴富贵悄然松了一口气。虽然许长安是个姑娘,长的也漂亮,可他之前从来都没把她当成个姑娘来看。在他看来,这就是个容貌俊秀的纯爷们,跟他心里对未来娘子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试想一下,勤奋、上进,处理事情一丝不苟,打理铺子井井有条,这不是跟他娘一模一样么?他已经有这么一个老娘了,哪里还能再找这么一个媳妇儿啊?
“所以我就说,我得看看你穿女装的样子再做决定。想着来问问你的意见,看看你能不能反对一下。当然,你要是实在不想……”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做的很好。”许长安笑了一笑,给与肯定。
要不是今天他开口,她还真要被蒙在鼓里呢。
吴富贵试探着问:“是吧?所以你也不想嫁给我对不对?”
“嗯。”许长安点头,“我不想嫁人。”
现在她就几乎要保不住金药堂了,如果嫁人,那估计更是没可能了。
吴富贵附和:“那是,长安你这样的,怎么着也得娶一个回来。”
本以为许长安会生气,却不想她很认真地说:“言之有理,我若不成婚也就罢了,我若成婚,还是得招赘。”
吴富贵一愣,继而赞赏:“不愧是你。那,我回去怎么跟我娘说?就说你看不上我?”
许长安略一思忖:“你就说,我不能生育,还十分霸道,若真嫁你,就一辈子不许你纳妾。”
吴富贵讶然:“你不能生啊?是因为小时候受了寒还是这次受伤啊?有没有请其他大夫看过?”
许长安默默地斜了他一眼。
“啊——”吴富贵顿时明白过来,他瞪大眼睛,再次翘起了大拇指,“长安你真仗义。我娘要是知道你不能生,肯定不会让我娶你。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对你不太好?”
许长安摇头,干脆果断:“不会。”
吴家这边婚事不成,难保父亲不会跟其他人家议亲。对外说自己不能生育是拒婚的绝佳理由。
吴富贵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终是摇头:“不行,你讲义气,我也不能都让你一个人扛。这话说出去对你不好,你将来还得招赘呢。这样吧,我回去就说,我实在没法把你当女人。我娘如果逼我,我就出家。她只有我这一个儿子,肯定不舍得……”
想通了这一点,他心情大好,看见那只狸花猫,还“喵喵”学两声猫叫,弯下腰,试图用扇子来逗猫。
猫吓得往树丛里钻。
许长安连忙提醒:“你别吓它了,它胆子小。”
“哦。”吴富贵悻悻收手,忽的又想起一事,“不对啊,你爹要收个嗣子。你这嗣兄弟,能同意你招赘吗?”
许长安哂笑:“为什么要让他同意?谁告诉你,他一定就会成为我爹的嗣子?”
吴富贵眨了眨眼,他虽然对家里绸缎生意不上心,但思绪转的可不慢,一下子就猜中了许长安的心事:“你不想让他入嗣许家?”
许长安轻轻“嗯”了一声:“我不希望金药堂在别人手里。”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吴富贵一点也不意外:“也是,不过我看你爹挺信任他的。”
说到这里,许长安就有些烦躁。
觑了一下她的神色,吴富贵压低声音:“长安,你既懂医术又会制药,何不悄悄弄点药——了他?神不知鬼不觉。”
他说着比划了个杀人的动作。
许长安看着他,有些头疼:“杀人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她固然不喜承志,可她知道,两人本质上并无深仇大恨,只是利益之争罢了。何况她学医是为救人,而非害人。
吴富贵讪讪地说:“我就这么一说嘛。我听人说,他是你爹从外面带回来的,以前的事儿都不记得?”
“嗯。”许长安点一点头,“对了,你们家绸缎贩卖,跟外地行商打交道比较多。你能不能帮我留心一下,找找他的父母家人。”
她安排小五去做了,可小五毕竟力量有限。
如果承志亲生父母仍在,且不同意他入嗣许家,那她爹也没办法,不是吗?
吴富贵当即一拍胸脯:“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他们的“婚事”不成,当然不好在一块儿待太久。吴富贵瞅准机会在狸花猫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扇子后,拔腿就跑。
只留下喵呜喵呜生气的狸花猫。
告辞之际,许敬业关切地问:“贤侄,不多坐会儿?”
吴富贵故意板着脸,叹一口气:“不了,小侄告退。”
他这一叹息,许敬业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吴富贵前脚刚走,许敬业就对义子说:“我觉得这事儿,可能没成。”
承志也这样想。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俩人婚事极有可能成不了,他心情竟莫名好转。不过看义父眉头紧锁,他不好喜形于色,干脆也跟着做出一副沉痛模样,重重点头:“嗯,我也觉得。”
婚姻结两姓之好,不是强买强卖。许家作为女方,不能上赶着,不然那就落下乘了。
许敬业端着姿态,没有催促。数日后,他就无心关注这件事了。
因为许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对夫妇突然登门,自称是承志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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