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许长安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到他神色异样,耳根通红。或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站在那里,身体看着都有些僵硬。
她唇角微勾,心想看来吴富贵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微一凝神,承志理了理思绪,轻声问:“我听说你病了,特来看看。你……还好吧?”
到这个时候,他才敢抬眸看她,又不能平视,只能目视前方的同时眼睑下垂。
许长安轻笑一声,学着表妹的模样,软语说道:“我被你推进水里,衣裳都湿透了,还生了病,你说我好不好?”
承志怔了一瞬,他来许家已有一些时日了,跟这个“妹妹”也有过几次接触。可她每每见了他,都是神情冰冷、语气厌恶,仿佛看他一眼都嫌脏了眼睛,只差没把“讨厌”两个字写在脸上。
他承认,他希望她能跟他亲近和睦一些。
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类似于撒娇卖乖的语气跟他说话,他只觉得一个激灵,头皮阵阵发麻。
他只得出声道歉:“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故意,是我……”
一说起昨日之事,承志难免又想起她就凑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吐气如兰:“……总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双目微阖,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昨日之事着实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听闻发热之人,大多食欲不振,所以回来的路上,买了一些山楂蜜饯儿,你尝尝。”
承志说着取出一个油纸包,此时也不知道该递给谁,干脆往旁边走了几步,小心放在桌上。
“山楂虽好,可发热之人不宜多吃。不过你有这份心,也算是难得了。”许长安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似乎过于冷硬了一些。不像是对待未来夫婿,倒像是对新来的下属。
她想着表妹素日与她说话的模样,偏着头,轻声问:“你把我推下水,害我生了病,这一包蜜饯就想打发我啊?”
轻轻软软,带着隐隐的虚弱,让人不由顿生怜惜之意。
承志心里的愧疚之情更浓了,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我想有什么用啊?我想了你就会去做吗?”许长安笑盈盈看着她,清亮的眼眸里仿佛有流动的光。
承志当即郑重表示:“只要你想,只要我能做到。”
“行。”许长安也不跟他绕弯子了,她下意识坐直了身体,“那你嫁给我吧!”
此言一出,承志瞬间瞳孔微缩,神情剧变:“你说什么?”
他想他肯定是出现幻觉了,或者是他根本就在做梦。她怎么会笑吟吟地跟他说话?还向他提出一个荒唐的请求?
而正端茶过来的青黛更是手腕一抖,茶碗落地摔了个粉碎,裙角沾染了点点茶渍。
许长安听到动静,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焦急问:“怎么样,青黛?有没有烫伤?”
说着就要穿鞋上前去查看。
青黛连忙应声:“没有,没有烫伤,只是污了裙子。”
她拍了拍怦怦直跳的胸口,老天爷啊,她听到了什么?
知道她没事,许长安松一口气。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变故,她也不再重新回到床榻上了,而是干脆转到承志面前:“我方才所说之事,你觉得怎么样啊?”
而这短短的数息之间,承志心里已浮现过诸多念头。
他摇一摇头,认真拒绝:“你我兄妹,怎么能提嫁娶之事?这种玩笑,以后万万不要再提了。再者,我是男子,我怎么能嫁……嫁给你?”
“谁说男子不能嫁?入赘就可以啊。”许长安理直气壮,“至于兄妹,我娘可只生了我一个。只要你一天不入嗣许家,我们就一天算不得兄妹。”
她想了想,轻轻咬一咬唇,微微仰着头看他,声音极轻:“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么?”
两人离得很近,她只穿了一身烟灰色寝衣,衣衫宽大,显得她整个人格外纤瘦脆弱。
承志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一只手给攥住,不由地就想起那天她在金药堂的模样。
他唇线紧抿,眼眸垂下,不与她对视:“你,你好好养病,不要再乱说了。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我,我走了。”
承志哪敢再待?他胡乱拱一拱手,转身疾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而许长安轻啧一声,心想:这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好像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青黛收拾了残局换过衣裙后回来,见小姐只穿着寝衣,光脚踩着鞋子站在房内。
她将茶盏放下,轻声问:“小姐,您刚才都在说什么啊?是不是烧糊涂了?怎么说出那么一番话来?他都把你推下水了,你还想着嫁给他?”
许长安纠正:“不是嫁给他,是让他嫁给我。他嫁给我,就没法做我爹的儿子了。”
或许也不必真的招他为婿,只需要他能心甘情愿放弃做许家的嗣子就行。
青黛愣了愣神,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好一会儿才道:“可是,他怎么可能愿意入赘啊?”
谁会放着少爷不做而去做个赘婿呢?
“所以,我就是在想办法让他愿意啊。”许长安笑了笑,“青黛,你等会儿去瞧瞧,看表小姐忙不忙。”
她自小做男子惯了,有的事,可能还真的需要向真正的姑娘家学习。
“是。”青黛答应下来。
承志离了青松园,一路行得极快。还未到书房,就碰到信步走来的义父。
许敬业双手负后,饶有兴致地问:“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后面有人拿棍子追你啊?”
承志停步行礼:“义父。”
向他身后看了看,许敬业问:“我听下人说,你一回来就去看长安了?”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提,承志不由一阵心虚:“是,我听说她病了,带了一些东西给她。”
“嗯,是该这样。”许敬业点一点头,“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可以后你们就跟亲兄妹没什么分别。她性子怪,可能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你这做大哥的,就多担待。”
“是,我知道。”承志应着,又忍不住问,“义父,我听说以前金药堂是由,由妹妹打理的。既是如此,何不为她招赘一个夫婿,继续由她掌管?”
许敬业眼睛微眯,狐疑地问:“是不是长安跟你说了什么?”
承志心中一凛,连忙否认:“没有,她没跟我说话。我是今天在药铺听见他们说起一些事情,心里好奇,所以……”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许家百年规矩,金药堂传子不传女,传儿不传婿。就算她招赘了,我也得再过继一个嗣子。到时候两方争相起来,只怕家宅不宁。”许敬业摆一摆手,语重心长,“你放心,她现在也就闹闹脾气,许家迟早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待啊。”
承志郑重点头:“义父放心,义父的大恩,承志永远不会忘记。”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辛苦一天,只怕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是。”承志施了一礼,告辞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跟义父交谈了几句,他心里竟涌上丝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夜幕渐渐降临。
青松园的烛火亮了。
“表哥,你是不是病的很重啊?”陈茵茵睫羽颤动,眼眶里很快蕴满了泪水,“你以前生病都不跟我说,都是瞒着我的。”
——虽然知道了这是表姐,但她一着急,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喊成“表哥”。
许长安含笑看着她:“我没事,喝过药,身上不烫了。我请你过来,是想向你请教一些事情。”
“你能请教我什么啊?我什么都不会啊。”陈茵茵不解。
许长安笑笑:“不不不,这些你都会的。就是问些衣裳首饰、荷包香囊这一类女儿家的东西。”
“啊,你说这个啊,你说这个我擅长。”陈茵茵来了兴致,上下打量着表姐,“首先呢,咱们就来说衣裳。其实吧,我觉得你穿什么衣裳都好看。你以前穿男装穿惯了,你要真穿上鲜艳裙子,我可能还不习惯……”
许长安笑吟吟听着,时不时地递上一杯茶水,又请她吃蜜饯儿。
陈茵茵看见蜜饯,心中微讶:“原来表哥也吃零嘴啊。”
许长安笑笑:“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也是人啊。”
只不过这蜜饯儿不是她买的罢了。
买蜜饯的人这会儿正自心烦意乱。
这些天承志白天在金药堂帮忙学习,晚上在书房看医书。他记忆很少,杂念也少。所以看书时全神贯注,很少分神。
但今天晚上,他却莫名地感到烦躁,半个时辰过去,竟只看了一页。
他合上双目,默默告诫自己:静下心来,认真学医。你答应了义父,不可辜负他的期待。
再睁开眼时,他眸中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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