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怕水,朱厌显然更怕我,所以他就算两腿打颤,也还是跟着我去接天湖了。
坤仪和林青苏有说有笑地在画舫上打闹,夜半说得没错,她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果真很开心,哪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笑得虚伪又敷衍。
眼下湖面上波光粼粼,她一身黑纱与那林青苏的青衣叠在一处,怎么看怎么难看。
眼瞧着林青苏的手要碰到坤仪的手了,不知道怎么的风就很大,吹得我的船狠狠撞了他们一下。
怪风啊,她瞪我干嘛?
不过也是好些天没见着她了,这一眼瞪过来,明眸皓齿的,还挺好看。
我是不会相思什么的,就只是觉得她好像比前几日是要面色好些,就忍不住一直看她。
当然了,我们这种远古上神行事,是不会让凡人窥见端倪的,我看她用的是神识,双眼是一直看着对面的朱厌的,嘴里还在一本正经地与他“议事”。
坤仪没察觉我在看她,但她似乎是与我较上劲了,亲手去教林青苏开船来撞我的船。
看看,像话吗,我的夫人带着她的面首,用这种嚣张的姿态来挑衅我。
是个人就不能忍对不对?
不是因为感情或者别的,这是颜面,颜面你懂吗?所以我怎么都得生气,跟吃醋什么的无关。
于是我打算伸手把坤仪捞过来。
但是不等我动手,他们的船突然就被水下的妖怪击了个大洞。
我瞥了一眼水面就知道,它们是被坤仪身上的妖气吸引来的,想把船撞翻了好吃掉她。
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满湖的妖怪还不够扛我一掌的。
我看着坤仪,只要她回看我一眼,哪怕就一眼,我就替她挡灾。
但是,她没看我。
她莫名其妙就生了气,拉着林青苏就往湖里跳。
怎么的,还要给我表演一个同生共死?
林青苏也配?
我当时真的又气又急,她与我是多大的过不去,才宁愿跳湖都不愿与我求救,我没林青苏好看?没他厉害?还是哪里不如他了,她要这样对我。
但是我面上不能露出任何的怒意,只冷冷地看着他们往湖边游,也冷冷地看着湖里的妖怪朝坤仪一窝蜂游过去。
这傻子觉得自己体内有青雘就是无敌的了,焉知狐狸怕水,水里这么多的妖怪,青雘压根吃不过来,她必定会受伤。
不受伤怎么长记性!我才不管她!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冷着脸替她将妖怪收拾了,只留了一只给她自己对付。
她完好无损地从湖里出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林青苏。
这小没良心的。
我将她裹起来送回了和福宫,倒不是我要低头,是她衣裳浸透了水,玲珑身段一览无余,我……替他们皇家的颜面着想,哪能让这些个凡人随便乱看。
不过我当真是有些时日未与她同房了,抱着她身上都忍不住发热,她倒还有多余的精力与我拌嘴,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一看就是冻着了。
我加快了步子将她带回宫,又偷摸用道术给她宫里弄得暖和了些。
坤仪现在看我的眼神我不喜欢,还不如看林青苏的一半温柔。
但我是想多看她一会儿的,难得有机会。
结果黎诸怀突然用神识给我传话,说有七个妖族不服管,开始在西城大开杀戒。
我只能匆忙离开。
按照黎诸怀与我的谋划,有一百多个妖族要在三个月之内到西边三城安置,我给他们下了禁令,不可以吃老弱妇孺——倒不是我伪善,强者是不屑凌弱的。
但显然,这七个妖族因为从未见过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开始脱离了黎诸怀他们的掌控。
我去西城,花了三天的时间,将这七个妖族所有的族人全部找出来剿杀。
都是我创造出来的东西,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的弱点,也就没人比我更会斩妖。
有一瞬间我突然在想,若我轮回转世变成凡人,当真斩妖除魔造福天下,会不会能跟坤仪有一个好结果?
这念头一出来,我觉得有些可怕,我与她立场相左,这样想不就是我投降了?
我一个远古上神,为什么要跟一个弱得不能再弱的凡人投降?
摇了摇头,我继续剿杀叛妖。
也不是我自吹,我的修为强到能抹杀一切不知天高地厚的叛贼,甚至不用多说力气,西城就恢复了之前的井井有序,我也回了盛京,听下人禀告,说这几日坤仪在为林青苏的科考铺路。
“一个人只有真心喜欢另一个人,才会为他的前途如此费心费力。”
“殿下怕是当真动心了,宁愿放林青苏走,也要他得偿所愿。”
“林青苏入仕之后可就不能当面首了。”
以上是黎诸怀和淮南的对话,生怕我听不见似的,就站在我窗外说的。
夜半看我的眼神有些担忧,他低声道:“区区凡人而已,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我一时分不清他嘴里这个凡人说的是林青苏还是坤仪。
心里一股子无名火,我也没听进去夜半这话,坐在屋子里越想越气,干脆就去“拜访”了一下尚书省的几个老臣。
我没威胁他们,就提了提林青苏入仕的事,表达了一下略微不满的情绪。
他们很懂事,果然没让林青苏轻松参考。
我坐在书房里等着,静静地看着门口,希望坤仪来,又希望她不要来。
太久没见她了,我想看看她最近养得如何,但她若来,便是当真在意林青苏。
我至今也没想明白林青苏有什么好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又愣头愣脑的,一看就是那种经历很少满腹空谈的书呆子。
“伯爷,殿下过来了。”夜半禀告了一声。
我眼睫颤了颤,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捏成拳。
说时迟那时快,我立马将何氏变了出来,仿佛这样我就没那么狼狈。
坤仪看见何氏,眼神动了动,问我是不是很疼爱她。
她!终于!在意了!
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我连背都挺直了两分,立马答她:“自然。”
吃醋吧吃醋吧,只要你说一句在意,我立马解释清楚。
然而,她却问我:“既然如此,伯爷为何不能将心比心。”
将我疼爱何氏之心,比她疼爱林青苏之心?
我&*%(这是脏话,远古上神不能说,说了也不能播)
老实说,她那一句话出来我当真差点被气吐血,何氏是我捏出来的假人,林青苏却是个活生生的男人,她让我将心比心?她凭什么对他有心?
我仿佛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子,她不给就算了,还把糖全给了别人,让我站在旁边看着。
胸口起伏,我伸手按了按,生怕自己被她给气出原形来。
她说,我要是不让林青苏科考,她就去浮玉山让青雘吃个饱。
天知道我为了让她和青雘分开花了多少心思想了多少办法,她居然拿这个威胁我,当真不知道青雘吃太饱破封而出她会没命不成?
还,还让我不要对她纠缠不休。
我被她给气得,连阎罗笔都捏出来了,想把林青苏的名字写在生死簿上第一页,写满,写一百遍!
还是夜半死活抱着我的腿,说咱们现在还不急动黄泉,不能打草惊蛇,为这么个凡人不值得,碎碎念了半个时辰,我才勉强放下了笔。
气得肝疼。
她倒是心情好,回去还加了两个菜,还让林青苏与她一起用膳,留我在府里愣是一晚上没睡着,连夜将伯爵府与明珠台之间的围墙砌高了半丈。
没良心还没眼力的,别来见我了!
她倒也没空来找我了,从徐武卫那边拿的货开了铺子,又用赚来的钱开学堂教凡人怎么对付妖怪,搞得挺热闹。
黎诸怀说过她这些举动对我们不算好事,我也觉得,但看在她还记得每月给我送一箱银子来的份上,我也没管。
不算好事,但也算不上什么大的威胁,更何况,因着这些事,她就与我断不开联系。
这不,因为上清司的几个道人私自去她的私塾里当先生,我又能见着她了,还是她主动来找的我。
其实那几个道人都是凡人出生,去私塾谋生我也不想拦着,但如果拦着就能让她来拉我的手说好话……
我吩咐淮南往死里追究他们的责任!
坤仪拉着我的手,细声细气地给我说好话,虽然看我的眼神里已经没有多少爱意这一点让我非常不爽,但她的手很软,软得我没了什么脾气。
与她坐在一起,我突然就觉得委屈了。
原本可以好好过日子的,原本我可以一直拥着她,不用这般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她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同她走到这一步的?
我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直接问出了口,问她为何不要与我的孩子?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孩子,但我很在意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笑得云淡风轻,说我俩这样子没法要孩子,过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错了。
仿佛这么久了,被折磨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突然觉得很累。
原先学凡人的言行举止的时候,书上写情爱之事多是酸甜,但书上没告诉我,它里头还有这么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