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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3 章
  突厥被打退, 但封朔并不止步于此,接下来几月里, 他率兵直捣突厥王庭, 打得突厥俯首称臣,签订百年不得再战的条约。
  为了方便牵制突厥,大宣放回没有母族拥护的乌古斯丹回突厥继承王位。
  突厥内部为了争抢资源, 一直都是摩擦不断, 乌古斯丹母族毁在了二王子手中,他要想坐稳王位, 就只能从大宣这边获得支撑。
  姜言意人虽在京城, 可因为生意网遍布大宣, 甚至延伸向了关外, 西州那边有什么动静, 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个时代战争爆发的本质就是百姓的基本需求满足不了。
  突厥部落靠放牧维持生计, 入冬后草原被大雪覆盖,夏秋季节储存下来的干草也供不起太多牛羊,温饱尚且不足, 那就只能去抢了。
  只可惜古代交通不发达, 否则在草原发展旅游业, 那些游牧民族应该能靠此谋生。
  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让商队去草原收购羊毛, 因为草原上牧养的牛羊多,家家户户至少都养了几十头, 羊毛在草原上就跟大宣百姓眼里的荨麻布一样, 价格也比关内的低廉不少。
  收购来的羊毛不管是加工做成日常衣物, 还是编织成羊毛毯,至少都能在羊毛原价上翻个几十倍。
  姜言意在成衣和布匹这一块不懂行, 便只做供应羊毛的中间商。
  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商人们发现草原上的羊毛低廉这个商机后,也一窝蜂赶往草原收羊毛,直接把羊毛的价格给炒了上去,羊毛和羊毛制品成了草原牧民们的重要收入来源。
  突厥部落从前重视武装力量是为了随时应付部落之间和外族的战争,现在不需要再为了生存厮杀,少有青壮年愿意去从军的,毕竟在家多牧几只羊赚钱不好么?
  *****
  京城的冬天不似西州冷得刻骨铭心,以至于冬去春来,转眼就要入夏了,姜言意也没觉着时间过去多久。
  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封朔忙着彻底把外族打服,京城的如意楼开起来了,她也忙着手把手教薛氏处理一些生意上的问题,如今薛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她总算是可以彻底当个甩手掌柜。
  得闲就研究几道新菜式做给太皇太妃尝尝,偶尔又去面坊看看秋葵和铁匠的孩子。
  西州遇袭时,她收到铁匠寄来京城的信,才让霍蒹葭带人去路上接应她们。
  也亏得霍蒹葭去了,秋葵在半路上发作,霍蒹葭驾马狂奔去附近镇子上逮了个大夫拎去给秋葵接生,才母女平安。
  封朔把西州安定下来时,逃难的百姓已抵达渝州,安少夫人还在月子里,便暂且安顿在了渝州,安永元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伤势好些能下床了便马不停蹄赶过去同安少夫人汇合。
  秋葵出月子后跟铁匠一起来京城找姜言意,安少夫人也想来京城看看姜言意,但安永元有伤在身,便只托霍蒹葭带了些礼物给姜言意。
  这一晚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姜言意半梦半醒间听见狂风把窗户吹开了,窗叶砸在墙上发出“哐”的大响。
  姜言意唤了好几声沉鱼,睡在外间的沉鱼都没应她,她只得自己起身去关窗。
  转身之际,却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
  屋角留的那盏烛许是先前被风吹灭了,整个房间里都黑漆漆的,只有闪电劈下时,才亮若白昼。
  姜言意这些日子一直都很淡然的,却在看在那熟悉的挺拔身姿时眼眶一涩,“封朔?”
  “吵醒你了?”封朔把还往下滴着水的披风解下来,挂到了墙上。
  姜言意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走过去帮他卸甲,触碰到他冰冷的玄铁护腕,才确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没忍住从后面抱住他精壮的腰身:“真的是你……”
  封朔转过身,微低下头抵着她前额,高挺的鼻梁轻蹭着她秀气的鼻尖问:“不是为夫还能是谁?”
  大抵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他突然抱紧了姜言意,像是忌惮她被别人抢走一般。
  雨夜的寒意透过那身冰冷的铁甲传到姜言意身上,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封朔连忙推开她:“今夜雨大,身上湿透了。”
  姜言意心疼道:“怎不等雨停再走?”
  封朔解护腕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才叹息般轻喃了一句:“想你了。”
  姜言意红着眼,踮起脚尖就吻了上去。
  解下来的玄铁护腕顾不得放,就这么被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封朔回抱住姜言意,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他的吐息温热,唇却是微凉的,只不过很快就烫了起来。
  屋外大雨倾盆,时不时还有轰鸣的雷声炸响,闪电从窗外划过的刹那,屋子里亮若白昼。
  雨夜的吻总能带起更多其他的东西,封朔的手轻易就从她宽大的寝衣领口探了进去。
  姜言意嘤咛,他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你……你先沐浴换身衣裳,当心着凉,我让厨房给你煮碗姜汤过来。”姜言意拍了一下他作乱的手,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雾蒙蒙的,寝衣被他身上的雨水沾湿,紧贴着皮肤。
  他是冒雨回来的,浑身都湿透了。
  封朔看着她半是委屈半是吃痛而微微嘟起的粉唇,又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她,湿漉漉的吻从下颌一路往下蔓延。
  外间传来一声轻咳,姜言意听出是沉鱼的声音:“王爷,沐浴的热水备好了。”
  封朔吻着她,并没有出声的意思,甚至还使坏,姜言意十指攥紧了他肩膀的衣襟,才代他回话:“知晓了,你先下去吧,让厨房煮碗姜汤送过来。”
  沉鱼红着脸退出外间并掩好门,姜言意才使劲儿锤了封朔一记:“你这坏胚子!”
  封朔从她胸前抬起头来,轻扯了一下嘴角,似乎在说这才算什么?他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往净房去:“是为夫之过,叫王妃现在才知晓为夫秉劣。”
  ***
  太皇太妃听说封朔昨夜回来了,一大早就起来在院子里巴巴等着,但一直等到大中午,封朔还没来她这里请安。
  伺候太皇太妃的嬷嬷打圆场道:“听说王爷昨晚下半夜才回府的,许是连夜赶路,乏得紧,这才多睡了会儿。”
  太皇太妃看着厨房做的一桌子美味珍馐,叹了口气道:“撤下去吧,等她们起了,给阿意送一盅枸杞雪蛤汤过去,那浑小子就不是个会疼人的!”
  姜言意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只觉浑身都酸疼,翻个身都痛得龇牙咧嘴,肚子也饿。
  她看着大喇喇横了一只手臂在她腰上的熟睡的某人,没好气地把他的手丢开,刚艰难地爬起来,就被人勾住腰身又给拖回去。
  封朔闭着眼在她肩膀上亲了一口,嗓音带着点刚起床的沙哑,说不出的撩人:“都这个时辰了,母妃知道我们今日不会过去请安的。”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姜言意更羞恼,她拧着他胳膊内侧的软肉使劲儿掐:“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去见母妃?”
  封朔终于慵懒掀开眼皮,指腹在她肩颈处暧昧的红痕上轻轻摩挲着:“咱们在努力让母妃早日抱上孙子,母妃只会高兴。”
  姜言意发现这厮总能刷新她对不要脸的认知。
  肚子饿得受不了,她起身梳洗后,沉鱼把雪蛤汤端上来,说是太皇太妃命人送来的,姜言意简直羞愤欲死。
  都说小别胜新婚,她和封朔大婚的那三天,许是某人白日里繁忙,还只会在晚上放肆。
  现在回来,连着小半月,姜言意的嗓子一直都是哑的。
  王府的下人很快也发现,他们英明神武的王爷此后一连好几天都睡的书房。
  *****
  如今四海平定,封朔战功累累,民间对他的赞誉声早盖过了从前那些骂名,作为最有资质登上皇位的人选,封朔几乎是民心所向。
  原定是年前举行登基大典,后来因为突厥来犯,封朔奔赴战场,才延迟了登基大典。
  有了这小半年的时间去准备,京城那帮想讨封朔欢心的旧臣们自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筹划。
  登基当天,姜言意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妆着皇后袆衣,不管是妆容发髻还是服饰,比起她成亲那日的繁琐,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袆衣以玄色打底,寻常女子少有着玄衣的,也很难压住这样深沉大气的色泽,宫里的绣娘用了半年的时间,才绣出袆衣上的五彩翚翟纹,裨、纽、约、佩、绶都绣着跟封朔的龙袍上一致的绣纹,庄严大气。
  婢子给姜言意挽好发髻,要插那支金凤步摇时,封朔接过步摇,亲手插入了姜言意发髻中,看着镜子里盛妆美艳不可方物的她,缓缓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皇后了,阿意。”
  姜言意也看着铜镜里的他,笑面如靥道:“我可不管你是何身份,我只知晓,你是我的夫君。”
  封朔也提了下唇角:“自然。”
  按照祖法礼制,登基前得先由天子祭告天地宗庙,礼部的官员早就在太庙那边布置好了一切,姜言意和封朔乘轿过去时,太庙下方早已站满了着朝服的文武百官。
  吉时一道,太庙广场上数十架大鼓和编钟齐鸣,姜言意和封朔并排走向祭坛,在场百官忙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手持笏板躬身做迎。
  广场通往祭坛有百十来级石阶,封朔握着姜言意的手缓慢而坚定地走了上去,二人织金绣锦的衣摆长长的拖曳在石阶下方,华丽的绣纹在日光下似乎隐隐还有光影浮动。
  这一刻,姜言意似乎能感觉到封朔的想法,她是他的妻,不管是万民景仰还是百官朝拜,他都想带着她一同接受这些荣光。
  到达祭坛前,立即有侍者分别给姜言意和封朔递上三炷香。
  礼官高唱:“拜——”
  姜言意随封朔一道对着天地拜了三拜,下方的官员则跟着行跪拜大礼。
  礼官让拜宗庙时,封朔却道:“两任昏聩暴君,不配朕祭拜。”
  礼官傻眼了,万万没想到这位新帝会在此时不配合,但他也不敢说什么,便跳过了这一环节,忙指挥一旁的侍者上前接过她们手中的香,插到了前方的香炉上。
  封朔这才转过身,对着文武百官和浩然天地道:“时异族来犯,扰我河山,屠我百姓,朔上承天命,驱逐蛮夷、修我河山,终幸不辱命,复以告慰列祖列宗。故今日始,朕克当恭躬自省、勤勉自律、敬天地而祠鬼神、优社稷而庇万民、以祈我大宣国运永世昌盛。”①
  文武百官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似有清风拂面,姜言意微微侧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这个男人,他比太阳更耀眼。
  祭告天地先祖后,则前往金銮殿举行大典最后一步——登基。
  姜言意和封朔乘轿辇过去,百官们则从金水桥去午门广场静候,文武分站御道东西两边。
  进殿的鼓声敲响后,百官才按照官职的高低依次进入,在主持大典的官员高喊行礼后,才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
  龙椅边上安置了凤椅,姜言意和封朔一道受了这大礼,登基仪式算是彻底完成。
  姜言意由小太监引着从旁边的耳室离去,封朔则按功勋封赏有功的臣子,完成迟来半年多的嘉奖。
  姜言意的住处是坤宁宫,内务府的人早早地打理好了。封朔登基后,太皇太妃成了太后,大抵是皇宫里不好的回忆太多,她并不想回宫住,说等一切都安定了,想去五台山修行。
  宫里就姜言意一个女主子,宫人们自然都削尖了脑袋往姜言意跟前凑。
  姜言意去坤宁宫看了一圈,只能感慨自己还是低估了古代皇室的享受程度,整个殿内富丽堂皇,便是瞧着最不起眼的窗棂,那也是紫檀木的。
  “内务府总管说,这坤宁宫里的摆件儿全都是从库房重新挑选的,您住进来,就跟住新屋子一样。”沉鱼在四下无人时小声同姜言意道。
  姜言意却突然阴森森道:“你说,这样一座华丽的宫殿,有多少人为了住进来而死,这殿里又困了多少怨魂?”
  沉鱼被姜言意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去,惨兮兮道:“娘娘,你……你别吓唬奴婢啊!”
  见她怕成这样,姜言意这才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瞧把你给吓得,沉鱼,你那点绿豆胆子,在宫里可不行。”
  沉鱼委屈巴巴应是。
  第一天上朝,封朔就有一堆处理不完的政务,晚膳只有姜言意一个人用。
  白天她还吓唬沉鱼来着,到了晚间,她坐在凤榻上看书,因为不习惯一堆不熟的人围着自己,殿内便只留了沉鱼一人。
  看书看到一半时,高脚架上的蜡烛突然颤抖了一下,殿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翻书声。
  但姜言意总觉得烛火照不到的暗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白天她吓唬沉鱼的话也一遍一遍回响在她脑海里。
  姜言意合上书道:“沉鱼,你去多叫几个宫女进来。”
  沉鱼疑惑道:“娘娘怎么了?”
  姜言意不自在道:“本宫……本宫想要几个人捏肩捶腿。”
  很快就有几个宫女进殿来,捏肩的捏肩的,捶腿的捶腿,除此之外半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明明自己被人堆包围着,但姜言意还是觉着瘆得慌。
  她拿着一本游记做势在看,却一个字都没瞧进去,对宫女们道:“你们说些话,本宫喜欢热闹。”
  几个小宫女还不没摸清姜言意的脾性,都怯怯地不敢开口。
  姜言意便道:“随便笑两声也行。”
  说话怕一不小心言语不当冲撞了主子,笑可就不会了,于是几个小宫女都僵笑起来。
  她们的手还在自己身上揉按着,听着这瘆人的笑声,姜言意心里更发毛了,赶紧又把几个宫女支出去。
  等封朔过来时,就发现整个坤宁宫灯火通明,某人大夏天的还头顶着一床薄被在烛火下看书。
  封朔挑眉问:“怎还不歇息?”
  沉鱼基本上一看到封朔来找姜言意,就会非常自觉地退下,今夜也是。
  寝殿里只有她们二人,姜言意蹭蹭蹭跑过去,直接把自己整个人挂封朔脖子上,不放心环视一周才道:“换地方了,有点不习惯。”
  她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封朔好笑道:“有什么不习惯的,往后都住这里了。”
  姜言意下意识就道:“这坤宁宫里死过不少人,会不会闹鬼啊?”
  封朔足足愣了两秒,才大笑出声。
  姜言意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奇葩,毕竟别人都说挤破了头想住进这里,也就她担心闹不闹鬼。
  看封朔笑得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姜言意气鼓鼓瞪他:“再笑你就回你自己的寝殿去!”
  封朔收住笑,提了下眉梢道:“我没有寝殿,你睡哪儿我睡哪儿。”
  丢脸归丢脸,但听到他这样说,姜言意还是心底一甜。
  封朔看出她在那些东西上胆子小,便道:“我幼年住的地方的闲置着的,你若不喜欢坤宁宫,明日我叫人把那边修缮整理一番,以后咱们就住那边。”
  姜言意知道他肯定也不喜欢历代皇帝住过的寝殿,忙狂点头。
  封朔好笑捏捏她鼻尖:“怕鬼么?”
  姜言意嘴硬:“才不怕。”
  封朔抱着她,突然道:“阿意,你把咱们大婚的礼服也带过来了?”
  姜言意茫然道:“没有啊。”
  封朔拧起眉心:“你大婚那日穿的礼服怎挂在那边架子上?”
  姜言意只觉后背一阵发凉,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两手死死搂着封朔的脖子,两脚也蹭蹭蹭往他腰上盘:“你……你别吓我!”
  封朔闷笑出声,姜言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对着他一顿猛捶:“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让你吓我!”
  封朔道:“我走了你一个人不怕?”
  姜言意死鸭子嘴硬:“不怕!我叫沉鱼陪我睡。”
  封朔直接捏住她的粉拳把人带进怀里,忽悠道:“为夫登基第一天,你就把为夫轰出去,叫为夫如何在宫人们跟前立威?吓你是为夫之过,为夫给你赔罪。”
  姜言意哼了一声:“今晚你打地铺。”
  晚间封朔睡在挨着大床的地铺上,突然翻身起来抖被褥。
  姜言意问他:“怎么了?”
  封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地上有老鼠。”
  这坤宁宫内若是有老鼠,那内务府那些人怕不是吃白饭的。
  姜言意翻了个身继续睡:“陛下想来也不怕老鼠的。”
  封朔直接带着枕头挤到床上,语气别提多正经:“阿意,你还是不够了解为夫,为夫最怕老鼠。”
  姜言意:“……”
  某人深刻诠释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不理他,背对着她继续睡自己的。
  某人则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把她挪进怀里,瞧着她没有喝止,正准备偷个香。
  姜言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当即就道:“再动手动脚,睡地铺去。”
  封朔在她脸上狠亲了一口,把头埋在她肩窝处,低声闷笑道:“为夫动的是嘴。”
  姜言意气结,见他再无其他小动作,也就随他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他在身侧,她都能睡得格外安稳,夜色渐深,她呼吸也逐渐平稳。
  一直闭目假寐的封朔却睁开眼,用手臂撑着头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在她鬓角吻了吻,呢喃道:“阿意,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