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阳城虽无仙门,可却仍有仙术爱好者,这些人由一位据说是冲仙门学术归来的仙长组织起来,形成一个交流团体,建造了一座仙术馆,倒也不难进,交钱就行。
  楚栖是打听了几日才知道这么个地方的,据说楚冀也是里头的一员。
  进去一看,跟他想的差别很大,并没有人在里面飞来飞去腾云驾雾,绝大部分都盘膝而坐,吐息均匀,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楚栖担心会遇到熟人,特别要了一个小包间,自己抱了几本书进去钻研。
  这里也有专门指点仙术的老师,只是收费很高,每个去请教的人都会斟酌一下自己的钱袋。
  楚栖先找的吐息归纳的典籍,发觉这书跟他自己之前在野外琢磨出来半个月不吃饭的吐息居然大同小异,也不过如此,便惺惺丢到了一旁。
  其余的书便是一些阵法符箓,比如定身点火之类的,这个东西只要买朱砂与储存灵力的符纸直接画就行,楚栖弄了个火符,随手一挥,那符纸落在门框上,嗤的便着了。
  楚栖猝不及防,急忙跳起来去扑,但半扇门纸还是很快没了。
  这番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楚栖下意识收紧手指,目光扫过出口,暗道此事只怕不能善了,这里既然建了馆,就一定有能人在,绝对不能硬碰硬。
  忽闻有人喝了一声:“好!”
  周围铺天盖地全是恭喜之声。
  “兄台这是练了多久了?”
  “如何成功的?可否启发小弟一番?”
  “好像是刚来的吧,我从未见过他。”
  “刚来就能学成这样?!兄台以前是不是学过?我看兄台这根骨实在是不凡,快去请刘仙长!他最近不是要收徒的么?”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在下姓尹名宁,交个朋友吧?”
  凑过来与他攀交情的人越来越多,像极了他刚回宫时那些前来拜访的各宫兄妹,楚栖绷紧了脸,谨慎地后退。
  直到有一个老头飞快地赶过来,周围人纷纷让开位子,那老头儿一脸惊喜地望着楚栖,又好奇道:“这位小公子,可否摘下纱帽,让我老人家一睹真容?”
  果然不安好心!
  出口已经被堵的严严实实,楚栖毫不犹豫地卷起书册,直接撞开后侧窗户,飞身跃上就近的一颗古树,迅速没了踪影。
  刘仙长飞扑到窗前:“小友何故窜逃?!老夫绝无恶意啊!!”
  他身后众人也都面面相觑。
  直到一个摇着扇子的锦衣公子缓缓行来,稀罕道:“怎么都聚在这儿,仙长这是怎么了?”
  刘仙长依依不舍地望着那晃动的树枝,叹息道:“今日新入馆的一个小公子,竟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学会了火符。”
  刘仙长遗憾地转身,看到他的面容,这才回神,躬身道:“五殿下。”
  楚冀意外,他是这业余仙术馆里面最短的时间学成的符箓,却也用了将近一年,这世上竟然有人半个时辰内学成?听上去着实有些荒谬:“哦?莫不是之前在别的地方学过?”
  刘仙长拿起一侧楚栖没来得及带走的书,正是那本吐纳之法,道:“若是学过,就不会看这种入门书籍了。”
  “他叫什么名字?”
  刘仙长带着他去看了一下登记,道:“七……七牙?”
  楚冀:“?”
  这是什么名字?
  楚栖逃离仙馆之后便重新绕回了客栈,这次他谨慎了很多,练习的时候没有再随便乱扔。这本仙术怕不是入门级的阵法,楚栖挑了几个定身封神之术,去山里拿动物练手,颇有成效。
  实在是简单至极。
  春日来了,灰色的树枝抽出了新芽,冰雪融成小溪,潺潺流下山壁。
  楚栖在学的差不多了之后,几乎就没有下过山,一直在悬崖边儿蹲点,却一次都没有见过那位神君。
  不过他没继续住那个摇摇欲坠的帐篷,而是给自己找了个干燥的山洞。
  二月初的一个晚上,楚栖给自己烤了个山鸡,正吃的高兴,忽见一道白光流星般直直坠下,一声轰响,林中鸟雀受惊飞窜。
  楚栖抓着烤鸡竖起耳朵,意识到什么,一下子窜起来迎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远远地,他看到树下坐了个白衣如霜的人。
  楚栖偷偷绕到了他的正前方,躲在树后探头,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唇边沾着一丝鲜血。
  受伤了。
  从就地调息的举动来看,只怕还伤的不轻。
  对着司方这样一张脸,也有人能下得去手?其他神仙长得很骄傲吗?
  想不通,楚栖很快把这个想法扔在了脑后。司方神君受伤对他来说倒是好事,上回全盛时期捉他不得,今日可谓老天开眼,被他遇到了这只落难凤凰。
  神君紧闭双目,一动不动,面容因为过于苍白,而显出几分脆弱的美感。楚栖轻手轻脚上前,小心翼翼地蹲下,试探地去摸他的脸。
  剑眉微颦,男人蓦然掀睫,眸如利刃直射而来。
  楚栖的手微微一顿,拘谨地收回,举了举手里的烤鸡,好声好气:“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必。”
  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和表情,许是因为受伤,他语气有些恹恹的倦意:“离我远点。”
  没有起身便走,也没有直接推开,只是语言驱赶,说明他要么身体不方便动弹,要么,赶他离开的念头没有太过强烈。
  可从他的神情来看,后者有些站不住脚。
  楚栖微微笑了一下,并未因他的驱赶而动怒,语气依旧带着讨好,看上去十分良善:“我家里父兄都极为崇拜神君,逢年过节皆会拜祭,敬神训我日日都听,早已是您忠诚的信徒。”
  楚栖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哪怕脸上横七竖八十多道伤,却挡不住眸中清澈如水。他认真说话的时候,很难让人分清真假。
  但司方神君守护南唐那么多年,显然不会因为一个信徒诉说衷肠就回报期待,他依旧冷淡:“那便听话,离开这里。”
  “这林中豺狼环绕,你伤的这么严重,我如何放心得下?”楚栖自告奋勇:“我就在这儿守着你,等你能动了再走。”
  他衷心表的坚决,毫不给司方拒绝的余地,男人望他片刻,见他走了几步坐的远远的,当真不再打扰自己,心道南唐到底是自己的地盘,这信徒忠诚度当做不得假,便彻底按下警惕,继续运功疗伤。
  楚栖背靠着树坐下去,注意力却并未从他身上离开。
  他话里有试探之意,说‘等你能动了再走’,一来想试他是不是真的不能动,二来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
  他把手里的烤鸡吃掉,途中司方神君依旧纹丝不动,楚栖咀嚼着食物,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把烤鸡丢掉,抹了抹嘴巴,起身走了过去。
  这一次,他大胆了很多,但一直来到司方跟前,对方也没给出任何反应。
  显然,他要么是真的不方便动,要么就是完全对他放心了,说来也是,倘若这神君还真有什么本事,一开始岂会警惕他一个凡人。
  楚栖直接来到他身后,取出了自己画好的定身符,对着他的背部拍了进去。
  司方身体微微一震,原本规律运转的灵力陡然被打乱,他愕然抬眸。
  还没结束,楚栖怕一道制不住他,又一口气拍进去四道。
  内息彻底阻滞,司方胸腔气血翻涌,身体不受控制地弯下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尚且有些茫然,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遭到一个凡人的伏击,但他从脖子往下,每一寸骨血都好像被冰冻住,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凡人重新绕回了他面前,轻轻将他扶了起来。司方眼神冰冷,“你……”
  他的嘴唇被一根手指抵住。
  楚栖制止了他说话,然后转身弯腰,一把将他背了起来,他骨骼纤细,身上没有二两肉,背部硬的硌人,但力气不小,走动也非常灵活。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快就气喘吁吁,这位神君比他想的要重很多。
  他把自己的战利品带到了一个山洞,忽然手臂一松,战利品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楚栖气喘吁吁地转过身。
  司方神君脸朝下伏在地上,楚栖喘匀了气,这才伸手拽住他的手臂,用力把人拖进来,靠放在洞壁上。
  司方神君面无表情,但青白不定的俊脸还是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他嘴角血迹未干,身上白衣染了污泥,脸上也沾了青灰。
  楚栖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司方神君吗?甚至怀疑有人偷偷换了他背上的人。
  他迟疑了一会儿,先摆娃娃一样将他放正,然后伸手扯了扯他皱起来的衣角。他在这洞里已经住了几日,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而且都很漂亮精致,与这简陋的山洞格格不入。
  楚栖去打了水,回来拿毛巾给他擦脸,司方眼神冷如寒冰,隐隐带着几分质问:“你想做什么?”
  楚栖认真地给他把脸擦干净,像在擦拭一件精致的玉器,等到泥灰褪去,司方神君恢复本来面目,他才确信这就是自己背回来的那个大宝贝。
  他扶了扶对方头上歪掉的发冠,司方发髻已经松散,鬓角垂下几丝碎发,楚栖又伸手给他挂在耳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详着他。
  像是在端详一件举世的珍宝。
  眼中带着好奇和满意。
  “不做什么。”楚栖伸手来摸他的脸颊,触手光滑细腻,不由轻轻蹭了蹭。司方渐渐察觉出什么,嘴唇微抿:“小友……”
  “我叫楚栖。”楚栖的手从他的脸往后滑,柔软的指腹捏住了他的耳垂,司方浑身越发僵硬,他沉声:“楚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司方的皮肤触感实在极佳,楚栖心情大好,开心道:“我在渎神。”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引以为豪,沾沾自喜。
  神君的脸结结实实地沉了下去,如果他能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剁了楚栖的手,那只手在他耳朵上揉来揉去,神君牙齿轻咬,警告:“到此为止,我可留你一命。”
  楚栖眨了眨眼,笑容忽然更大,花猫一样的脸直扑上来,神君俊脸微慌,脑袋猛地往后贴上墙壁,脖子挺直。
  楚栖的脸近在咫尺,这个时候,他脸上的伤疤反而不再那么显眼,入目是饱满的额,挺翘的鼻,还有剔透的眼。
  “我要命干什么?”呼吸交融,司方肩膀搭上一双细瘦的手,楚栖认真与他对视,嗓音轻轻:“我要你。”
  尾音消失于交叠的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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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七:要你可以g我,要命能干嘛?
  司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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