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蛐蛐之风在杭州盛行,凌云釉被迷得茶饭不思,花重金买回两只蟋蟀,一只取名“青头蛟”,一只取名“蝈霸王”,打算明日就拿到赌坊里去与人一较高下。
斗蟋蟀是门技术活,凌云釉还是名门外汉,墨昀早看出她不是这块料,但也懒得说她。到了孩子睡觉的点儿,墨昀正朝着屋内走,打算去哄凌果果的睡觉,凌云釉拎着俩装蝈蝈的竹筒劫了他的道,脸上热情洋溢,谄笑道,“你今晚先陪我玩儿两盘,试试这俩小东西的深浅呗!”
墨昀痛快答应,“行,你先去把孩子哄睡。”
凌云釉嘴巴嘟得老高,一脸不乐意,“平时都是你哄的。”
凌果果大名凌霄,今年三岁,平时墨昀带得多一些,凌云釉通常都是心情好了,想玩儿孩子了,才顺便搭把手。
墨昀也不生气,只气定神闲地盯着她瞧,凌云釉败下阵来,把装蟋蟀的竹筒塞墨昀怀里,“行,我去。”
三岁的凌果果睡觉认人,在床上边滚边喊,“爹,快来哄果果睡觉。”
凌云釉一听,忙回过身,“凌果果叫你呢!”
墨昀不为所动,仍把她看着。
凌云釉再次败下阵来,跟泄气的皮球一般,不情不愿得往里走。
葡萄架上已经挂满串串果实,墨昀扬手摘下两串,拿来一个水晶盘装了洗好,听见屋内传来凌果果声嘶力竭的哭声,凌云釉烦躁的声音从震耳欲聋的哭声里突围而出,“你小声点儿,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凌果果在床上打滚撒泼,“我不要你,我要我爹,我要我爹……呜啊……爹……你上哪儿去啦……”
墨昀感到头疼:别家的孩子都是跟娘更亲,自家这俩只,更像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的冤家。
屋内一阵鸡飞狗跳,墨昀不为所动,又从厨房里拿出一坛梨花酿,找来两个杯子,坐葡萄架下等凌云釉哄完孩子过来。
凌果果越哭越大声,忽然间收了声,墨昀感到不对劲,有些担心,正站起来想往里走,就见凌云釉一脸得意地走出来。
墨昀问道,“这么快就睡了?”
凌云釉洋洋得意,点点头,“啊!睡了。”
墨昀抑制住想进去查看情况的冲动,“怎么哄的?”
凌云釉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眼神闪烁不定,“睡了就行了嘛!”
墨昀再问一遍,“怎么哄的?”
凌云釉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点了他的昏睡穴。”
墨昀扶额,“他才三岁,你就不怕点出了事?”
凌云釉顿时变得有些担心,“不会吧?”
墨昀还是放心不下,往屋内走去,凌云釉不安地跟在后面。墨昀走进去,看到凌果果挺着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床上,身上什么也没有盖,觉察到他的呼吸声均匀和缓,墨昀松了口气,从旁边拿来薄毯给儿子盖在肚皮上。
凌云釉怕墨昀骂她,恶人先告状,“你看嘛,就说叫你来哄的。”
墨昀觉得当了母亲以后,这货脾气是越发骄纵了,瞟她一眼,“凌霄三岁了,平时都只找爹不找娘,你半点不介意?”
被他这么一说,凌云釉心里不舒服,赌气道,“不介意。”
墨昀不想因为这事儿闹得不愉快,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要斗蟋蟀吗?”
凌云釉兴致去了一大半,但还是跟着墨昀走了出去,墨昀随手挑了一个竹筒,打开盖子,把蟋蟀倒进斗盆里,凌云釉跟着把剩下那只也倒进斗盆里。
墨昀选的那只是青头蛟,长着一对琵琶翅,个头却很小,凌云釉记得把蟋蟀卖给她的人说,别看青头蛟个子小,战力可强着哩,可这会儿青头蛟蔫哒哒得缩在斗盆里,咋看都不像是“奇货”,凌云釉怀疑自己被人骗了。再看看自己这只蝈霸王,收蝈霸王的价格比青头蛟高了一倍,凌云釉越看越觉得这钱花得值得。蝈霸王巨身修尾,长着一对漂亮的梅花翅,不停得转着身体,震动触须,精神极了。
凌云釉摇着团扇,忽然想到什么,挑高眉毛,眼睛亮晶晶的,“两虫相争,必有一败,不如以此为局,你我最终定个输赢?既是赌局,就得附个赌注。”
墨昀毫不犹豫地点头,“赢了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
凌云釉用折扇遮去半张脸,露出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你输了不就知道了。”
还调戏起自己来了,看来是太久没被好好收拾过了。
墨昀不动声色地拿起草叶,道,“小心思收起来,条件先说好,输了的答应赢了的一个条件,不得事后反悔。”
凌云釉本就是这样想的,喜滋滋地拿起草叶,“反悔的是乌龟小王八。”
蝈霸王斗志奇高,振翅鸣叫,连连挑衅,青头蛟却始终懒洋洋的,伏着不动,凌云釉脸上笑出一朵花,幸灾乐祸地道,“哎呀呀,看来今日某人要输了呀!我条件都想好了。”
墨昀丝毫不为她的挑衅所影响,蝈霸王极为嚣张跋扈,腾跳追击,接连挑衅几次,终于,青头蛟暴怒,张尾伸须,个头虽小却极为灵活,对着身量比自己大一倍的蝈霸王疯狂扑杀,几个回合之后,青头蛟趾高气昂地跳到蝈霸王背上,蝈霸王被打得垂头丧气,彻底败下阵来。
凌云釉被气得脸色铁青,一掌将草叶拍到桌上,蹙紧眉头,“以为是尾深水龙,哪知道是只浅水虾,王八蛋,讹我这么多钱,我找他去。”
说着,拍案而起,气冲冲地要往门外走。
墨昀不吃她这套,从背后揪住她的衣领,“不急,先交了赌注再说。”
凌云釉顿时变成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地道,“先记账成不?”
墨昀从怀里摸出一本蓝皮书扔在石桌上,“不要你的钱,以身抵债就够了。”
凌云釉伸长脖子去看桌上的书,蓝色封皮上书四个大字——春-闺-情-事,凌云釉脸颊绯红,骂道,“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