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霆茳深夜开车回家,看到了停车在路边的穆松。
  这么冷的天气,这么晚了,他那个舅舅把车停在路边,自己却弯腰在雪地里看着一棵树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徐霆茳把车调头,转到对面的马路,停在他车后面,闪了一下灯,然后下车。
  抬脚踩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徐霆茳长腿迈过高度到小腿的绿化,朝着穆松站着的地方走去,穆松在刚才徐霆茳闪灯的时候回头看到了他的车牌。
  “你怎么在这儿?”徐霆茳好奇:“给秦遇过完生日了?”
  穆松低低的嗯了一声,手指没有从树上移开。
  “这颗树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穆松摇摇头,准备离开:“怎么这么晚回来?”穆松只是随口问了一嘴,他心里有些着急,只是面上看不出来。
  “医院有点事,加了一会班,”徐霆茳说,说完他看了眼穆松的车:“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不回去了?”
  “有点事,”穆松说完走到车旁,手放在车门把手上,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你知道秦凉吗?秦家的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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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秦两家走得近,但徐霆茳却不怎么喜欢秦家,也几乎不去秦家走动,问他原因他也不说,只是笑笑,十多年前穆松在国外,后来回国后有一段时间发现秦遇总是闷闷不乐的,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穆松当年就觉得有问题,但秦遇和秦烈都不愿说,穆松也就作罢,穆松也只是忽然想到当时徐霆茳就在国内,所以问问,不指望徐霆茳能说出什么来。
  但他没想到刚才还笑着的徐霆茳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个转变正好被穆松看在眼里。
  穆松收回手,转身看着徐霆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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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忽然问我这个,”徐霆茳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一下心情:“是不是秦遇和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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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倒没有,”穆松眼中有一阵幽光滑过:“今天见着了,秦遇生日,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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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徐霆茳几乎是下意识的否定:“他不可能在这天回秦家。”
  “为什么?”穆松说:“所以当年秦家确实发生过什么对吗?”
  徐霆茳看着穆松严肃的神情,知道穆松不从自己这里问出什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叹了口气:“上车说。”
  两人上了徐霆茳的车。
  徐霆茳把打开一些:“还记得去年除夕我和你说的那个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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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松点头:“记得。”
  “故事的主角就是秦凉,”徐霆茳缓缓开口:“十五年前,也就是他十二岁的时候,一月一号,元旦节,秦遇生日,秦凉母亲拉着秦凉走到了那栋大厦的天台上,当着秦凉的面跳下去,当场死亡,事发后,秦烈动用了关系,把这件事压了下来,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因为在医院实习,而秦凉正好被送到医院治疗,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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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穆松听完后淡淡的,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起伏,和平常也一样,徐霆茳也只是以为他就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朝其他方向去想。
  “那他现在好吗?”穆松问:“他的病,人格分裂。”
  徐霆茳想了想,似乎在犹豫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严格的说他得的不是人格分裂,算是分离障碍吧,不过这么多年没见,或许他也早就变了。”
  “他为什么会生病?”
  “当一个孩子幼年时常年遭受重大伤害的时候因为太过害怕和绝望,但又没有人来保护他,他没有办法,只能分离出来的另一个我来保护自己,”徐霆茳抿了抿唇,有有些心疼的说:“那个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反复被他妈妈折磨,折磨之后又被安抚,如此反复,你觉得谁会受得了?一个几岁的孩子怎么去处理这样连大人都无法处理的情景?所以他只能分离出几个我来应付……我没见过他的母亲,但我想她应该也是生病了所以才这么对他,秦家很厌恶他的母亲,说她是疯女人,连带的,也不喜欢秦凉,但还好,秦凉早早的从秦家搬出去……离开了那里也好,”说完徐霆茳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秦凉不会无缘无故的回秦家,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秦凉来了一下就走了,”穆松心里惊涛骇浪,一年前他听到这样的故事,隔着的是遥远的空间,因为不认识这个人,所以那时候只有猎奇的心理,但现在,当徐霆茳所有的描述都和秦凉对上,穆松的内心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但他脸上还是跟刚才一样的表情,仿佛只是听了一个关于秦家的八卦而已:“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从车上下来,走到前面钻进自己的车里,没过多久,徐霆茳就看不到穆松的车了。
  徐霆茳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穆松不说,他就撬不开他的嘴,徐霆茳给秦凉打电话,他知道穆松一直挺在意秦遇的,今天应该还是出了什么事,甚至可能和秦遇有关,不然他那个冷漠的舅舅不会问这些八卦,徐霆茳想知道现在秦凉怎么养老,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从淮山别墅开车到南山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穆松几乎是有些急切的输入着密码,他没太想清楚自己此刻的急切和烦躁从哪里来,但它们肯定和秦凉有关,只要见到秦凉,或许就会有答案了,穆松心想。
  但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人,阿姨请假回家过腊八了,穆松皱着眉爬上楼,敲秦凉的房门,敲了半天没有人应,穆松便直接推门进去,里面依旧没有人。
  床上的杯子好好地铺着,没有人睡过的痕迹,穆松猜,秦凉从秦家出来后就没回来。
  他没来由的有些心慌,从苏助理那里要来秦凉的电话,打过了几个,都没人接听,到后来直接关机。
  来不及思考,穆松让苏助理把秦凉原来房子的位置发过来,穆松开车赶过去,敲了很久的门一直也没人开,苏助理赶到的时候他的老板正准备叫开锁公司,苏助理连忙拦住他:“穆总,我这里有钥匙,上次秦先生让我拿行李的时候放了钥匙在我这里,一直没有收回去。”
  穆松松了一口气,从苏助理手上拿过钥匙打开门。
  房子整洁得过分,像是样板房,没有生活气息,里面的桌子、沙发因为许久没有人居住,落了一层灰。
  谁都能看出来,这个房子没有人回来过,应该说是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苏助理安静的站在一边,他能看出来现在穆松非常生气,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穆松转身,沉默的离开了房间,吩咐苏助理直接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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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的这么大半天,已经快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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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图睿的气氛很压抑,老板的身边笼罩着低气压,各个高管们谨言慎行,生怕惹怒了穆松。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穆松靠在车上闭眼假寐,让车往南山公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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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出来开的门,穆松望着阿姨身后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人来迎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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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凉呢?”穆松冷冷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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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今天早上做好早饭去敲秦先生的门,发现他没在家,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知道了,”穆松淡淡的说了声 ,让阿姨去忙了,他坐在沙发上想了想,走到放车钥匙的柜子那里,伸手打开柜子,然后给苏助理发了条短信。
  两个小时后,苏助理的电话打了过来:“穆总,查到了车的位置了,现在停在机场停车场。”
  秦凉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是凌晨,天灰蒙蒙的,还下着小雨,蓉城的冬天不下雪,但总是下雨,细碎的毛毛雨,用肉眼看去,觉得是小雨,不碍事,也没几个人打伞,但每次出去溜了一圈回来身上就已经湿了,什么时候湿的自个儿都不知道。
  零下几度的城市,再加上下个不停的小雨,湿寒够人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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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机已经没电停机了,钱包里还有些现金,机场门口等客的出租车不少,秦凉随便上了一个,报了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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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看了后座淡漠的青年,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小伙子,你要去那个地方坐出租车的话贵得很,你去前面等一个小时,天亮了,坐大巴去,又便宜又方便。”
  “没关系,”秦凉说:“多少钱都去,我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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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摇摇头,开车。
  秦凉下车的时候递给司机一把钱,他也没数多少,递完就下车了,司机在窗户边喊他说多了,秦凉摆摆手,人影逐渐变小。
  他来的地方是蓉城度假区的一座山,不太出名,但周围度假区来看日出的人很多,不过现在是冬天,没有太阳,蓉城潮湿,冬天是刺骨的湿冷,山上风大,几乎已经没有人来爬山,秦凉来过这里,和穆松一起,来看日出。
  这次是自己一个人来,慢慢顺着楼梯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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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了,沾了雨水的毛衣混着山林里的露水寒霜,摸一把都是让人手指通红的冰凉,裤子湿漉漉的贴在腿上,寒风一吹,膝盖会被冻得发疼。不过秦凉浑不在意,但他确实有点累了,所以他走走歇歇,走上去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了。
  冬天山上的风景并不美好,只有数不尽的潮湿、雨水、伴着刺骨寒凉的风。
  他没看到日出,因为今天是雨天,秦凉一屁股坐在山上的石台上,张开手,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被冻得通红,睫毛上全是雨水,闭上眼睛的时候,雨水凝结成滴,从脸庞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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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日出,也等不来日落,秦凉站起来,在天黑尽时望着山下暗色的深渊,良久。
  这样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极了他这十几年来看到的夜,无声的,讽刺的,充满绝望的。
  黑夜笼罩这座山的时候,秦凉听见自己说。
  “为什么都要骗我呢?”
  “因为你活该。”
  “你本来就不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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